柳城钢铁厂原料处，金子坐立难安。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和金子一起到原料处工作的邢于思是个娇艳俏丽的姑娘，平时对金子很是关注。

“你才不舒服呢！”金子有点心焦，语气很冲。

“没事你老跑啥？上班不到一个小时，你都跑出去三趟了，来来回回的烦不烦？”邢于思有点委屈。

“不是，……哎，咋和你说呢？”金子反应过来，看其他同事没有注意这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听说要把我调到一科，我心里不太想去，想找处长说说。”

“什么？你不想去？你……你咋想的？为啥不去，一科是咱们处最重要的科，多少人拼了命的表现，就为了调到一科，你还不愿意？咋的，你是不是对三科……恋恋不舍啊？”

“不是，……哎，我和你说不明白，我再过去看看，处长大人来没来？”金子说着，转头向外走去。

“处长没在，前天就去奉天开会了。”等金子快走出办公室门口，邢于思才慢悠悠有些促狭的说道。

金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的刚要转头去报复邢大小姐，却见走廊两个身影向这边走了过来。定睛仔细一瞧，大喜过望，也顾不上和邢于思斗嘴，直接迎了上去。

什么情况？想骗我出去，是不是欺负本小姐智商不够？我才不上当呢。

等了一会儿，走廊也没有动静。邢于思坐不住了，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慢慢伸头凝眸走廊。

啊！人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吊扇不知疲倦的转着。

邢于思有些羞恼，重重的一跺脚，好你个金子，去哪竟不和本小姐知会一声，忘了我们的君子协定，不敲一顿大餐我岂能轻易放过你。

此时，金子全然不知已被邢于思预支了一顿大餐。正在原料处楼下和立新相互寒暄。三人刚走出柳钢的大门，司机小张已经把车稳稳的停靠下来。

原来，蒋平一听云杰和立新要到柳城，执意派司机小张开着厂里唯一的北京吉普为两人代步，理由也是强大的让人无法拒绝，业务拓展需要。

三人一上车，还未坐稳，金子就急不可耐向云杰汇报自己工作有可能调整。云杰见他纠结的模样，心里特别欣慰，这个兄弟值得托付。

“这个机会一定抓住，原料一科是负责铁矿石的，是整个柳钢的重中之重。调过去一定要努力工作，尽快进入角色。至于蘑菇，能做几次就做几次，本来就是个过渡，你也不必纠结。”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一科？”金子内心确实不想去。

“必须去！蘑菇生意随时可以停掉，仿真试卷这两天就能打开市场，以后，整个奉天市场就交给你们俩个，我就不参与，希望你协助我哥尽快全部覆盖，争取每个地级市销售一万套。至于你原料一科的工作，你先过去熟悉一下情况，等过了十一，我们再探讨怎样做出成绩。”云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并且很有把握，为柳钢一劳永逸解决铁矿石不足的问题。

金子一听，云杰为自己的谋划，很是感动。

“试卷的生意，整个幽州市场，给你售价的百分之十。”

“什么？不行，太多了，绝对不行，我不接受！”

“你先不要着急拒绝，听我说完，百分之十看着多，但你要负责整个幽州市场的拓展，人情往来、人吃马喂方方面面都需要花钱，最关键的是，你要在原料一科站住脚，做出成绩也得有一定经济实力，这个十一过后我再和你详谈，所以，就这么定了。”

“那行，我听你的。”金子心花怒放，有点狗腿的说道。

立新、金子性格相近，都是外向开朗、善于沟通的类型，几句话下来，感情迅速升温，等下车到教育局楼下时，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教育局普教科加上科长、副科长共十人，老科长身体不好，在奉天住院治疗，副科长宋思明虽然年轻，但主持工作期间，表现非常抢眼，既团结同事，工作井井有条，又认真尽责，主动担当作为。局领导月初检查时，对普教科的工作非常认可，很是表扬了一番，也希望宋思明再接再厉，把工作切实再上一个台阶。

宋思明看着刚送来的全市各学校高考上线人数的统计表，眉头紧皱，正在苦思如何能提升上线率，就听见有人敲门，一抬头，只见金子已经领着两个神采阳光的青年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宋思明和金琳琳已经正式定亲，每次去岳母家里，金子都非常真诚热情，让宋思明感到特别温暖。所以，对金子也是高看一眼，赶紧起身，一边让座一边张罗着倒水。

“谢谢姐夫。”金子先帮着把水递给云杰和立新，然后接过宋思明递来的水杯就喝了一口。接着开始介绍：“姐夫，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云杰，这位是齐立新，他们是亲兄弟。这是我姐夫宋思明。”

“宋科长好！”

“宋科长好！”

“你好，你好！”

三人起身互相握手致意。

宋思明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相貌端正，沉稳大度，明明非常年轻，却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宋思明在云杰身上看到两个字：自信。云杰身高也就一米七十，有些瘦弱，很不起眼。但他身上却散发着足够感染人的自信，正是因为这份阳光自信，显得他整个人很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魅力！

宋思明原本对金子所说的仿真试卷很是不以为然，看在金子的面子上想着和对方见一见，聊两句，应付一下，让金子有个面子就行了。

现在，受云杰阳光自信的感染，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

云杰两世为人，眼光何其毒辣，早就把宋思明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不说破，只是微笑着看立新把试卷递过去，静静听着两人的交锋。

宋思明仔细把五份试卷看完，心里已是乐开了花，这小舅子真是自己的福星，这可是切切实实能把全市普教工作提升一大台阶的利器啊。

宋思明暗自盘算，怎样利用好这一资源，过于专注，有些出神，屋里静的有些尴尬。

金子和立新起身正要说话，被云杰抬手阻止，只好重新坐下，学着云杰，安静的坐着。

大约十分钟后，宋思明站起身，拿起暖壶为云杰等人又倒了点热水，回到座位打开笔记本说道：“这套试卷逻辑严谨，质量上乘。尤其严格与高考考点一致，出题方式和思路紧贴高考。如果同学们通过答卷，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我相信，整个高三的复习肯定事半功倍。”宋思明声音朗朗，很是好听，有点不容置喙却也不惹人反感。

“这套试卷的普及工作将成为我们科最重要的工作，由我来抓。柳城今年备考人数一万一千七百多，城镇户口、厂矿子弟约六千八百，这部分考生每份试卷收费两元，如果整个幽州其他市你们不去推广的话，这部分考生每份还可以提高到五元。其余考生由学校申请，报普教科审批，每份试卷只收三毛钱，特别贫困的还可以免费，如果同意五元的方案，现在就可以签合同。如果选择两元的方案，我希望整个幽州只做奉天、鞍城、滨城。”

金子和立新互相望了一眼，这次没着急说话，都把目光转向云杰。

云杰笑笑，站起身，拱手道：“那就提前祝宋科长百尺竿头。”宋思明闻言大喜，二人相视一笑，两只手重重握在一起。另外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头雾水。

合同签了两份，一份是排他约定，整个幽州只供柳城一家、柳城地区六千七百八十七城镇、厂矿考生每月一套，六月两套共十二套，每套含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政治五份试卷，每套试卷二十五元。元旦前五套试卷款在收到第一套试卷时提前预付共八十四万八千三百七十五元。

另一份是爱心助学约定，柳城地区五千零一名贫困考生每份试卷只收零点三元，试卷款七千五百元一月一结。

忙了一上午，皆大欢喜。

中午，金子就在教育局附近万客来定了一个包间。加上司机小张，六个人虽然都没喝酒，气氛却也热闹。

特意赶来的金琳琳，青春靓丽，举止大方自然，和宋思明坐在一起颇有夫妻相。

“宋科，金姐，国庆估计学校也有活动，不好请假，提前祝你们新婚幸福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们十一举办婚礼？是不是金子告诉你的。”金琳琳很是惊奇。

“姐，我可没说。再说了，你俩也没告诉我呀。”金子不愿意了。姐姐婚礼日期都定了，自己竟然才知道。我还是你亲弟弟吗？金子很是怀疑。

“我们也是昨天晚上刚刚商定，还没来的及和你说呢。”宋思明金琳琳赶忙解释。

“你快说说，到底咋知道的？”金子十分疑惑，追问云杰。

“当然是算出来的。”云杰云淡风轻、老神在在。

“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你人可以不来，但红包却不能缺席。”金子傲娇的说道。

“放心吧，红包和七彩祥云一定会如约而至！”

“我知道云杰是怎么知道的？”立新侧身让小张先去车里休息一会儿，坐下后又把话题重新捡起，自然收获众多眼球。

“快说，快说。”金子刚才有多傲娇，现在就有多着急。

金琳琳和宋思明也是一脸好奇，双眼紧紧注视着立新。

“云杰看相很厉害的，算的也特准。”立新热切的望着云杰：“云杰一定是看宋科长和琳琳姐红鸾星动，紫门大开，推算出来的。”

云杰十分配合的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很有一点神棍气质。

“真的？云杰快给我们看一看！”金琳琳有些急切，但也没敢特别直白。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云杰望着金琳琳：“金姐，你头发柔软，耳润有垂。眉眼清秀，神态平和。鼻挺有肉，下颌如月。是典型的旺夫之相。另外，我所料不差的话，你属蛇，宋科长属牛，正是相亲相爱，羡煞旁人的好姻缘。”

宋思明和金琳琳面面相觑，震惊不已。金子十分兴奋：“还有吗？”

“宋科长踏实勤勉，金姐聪明有主见，你们两个琴瑟和谐，喜上加喜，相信婚后半年，宋科长就应该更进一步。”说到这，云杰略一沉吟：“不过……”

“不过什么？”金子最是紧张，率先追问。

“没什么，有句话我也不是很明白，望宋科长参悟后教我。”

宋思明望了望金琳琳一眼，点了点头。

“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云杰缓缓说完，就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吃饭。

金子姐弟和立新，大眼瞪小眼，不解其意。只有宋思明眸光一亮，微微点头。

饭后，金琳琳和宋思明要到新房看看，云杰想让小张去送，两人说啥不让，只好作罢。

等两人牵手走过马路，三人上车，驶向柳钢。

“金子，一会儿到单位后，看处长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一定要明确表示，坚决听从处长的安排，顺便打听清楚具体什么时间工作交接，什么时间去一科报道等事宜。我们在门外等你的消息。”云杰拍了拍金子的肩，示意金子不要紧张。

“没事，放心吧，一定服从处长安排，到一科认真工作。”等车在柳钢大门口停稳，金子开门下车：“等我一会儿，应该很快。”

弟兄二人也下车在树荫下溜达。

“大哥，一会儿我就不回中京了，直接坐柳钢的车回家。你和小张回去后，就抓紧找蒋平把柳城教育局要的试卷印制完成，明天上午送到，记得带上身份证。结算后，你和金子先到中国银行，每人办一张长城卡，给金子存上八万，你存上七十万。金子的不管，咱们的钱不能动，将来有大用，你也不要声张。剩下的七万多，回去再给蒋平六千，让他给你打收据。然后抓紧把中京蒙中要的试卷送去，红城其他高中也抓紧拓展，方案你自己定。”

“好，这两趟下来，我学了不少，再加上咱们试卷本来就抢手，应该没什么问题。”立新很有信心，也没迟疑，直接答应下来，接着问到：“去红城几个高中有个五百块差不多就够了，剩下的六万多怎么办？”

“花掉。”

“花掉？”立新特别惊讶。

“对，全部花掉。”

“好，听你的，咋花？”几次事下来，立新觉得弟弟做事很有章法，遇到事情开始隐隐的重视云杰的意见。

“先交给三姐，让她先不要和爸爸说。然后去一小、一中附近看谁家平房要卖？应该有不少，只要产权明晰，没有啰滥的就都卖下来。”

“平房？现在不都抢着住楼房吗？楼房条件多好。”

“大哥，这个问题咱俩不讨论，这就是个小插曲，主要是为了实现母亲在中京安家的心愿，当然，以后肯定能升值百倍。父亲和母亲心安了，我们哥俩才能大展拳脚，大干一场。”云杰神采飞扬，极目远眺。

蔚蓝天空下，一排排南归的大雁排成人字形渐飞渐远。

“好！大干一场！”立新热血沸腾，感觉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几天的经历，犹如梦幻，尤其柳城之行带来的巨大收益，让他信心百倍，对未来充满憧憬。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哥俩闻声抬头一看，只见金子边唱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绕过吉普走了过来。

“啥事这么高兴？”立新开口问到。

“哈哈，哈哈。云杰你猜猜？”金子站在云杰面前，一条腿嘚瑟的颠着。

“猜？我还用猜？”

“那你说说看。”

“我为什么要说，给我个理由。”云杰不为所动。

“你要敢猜，我就和你打一赌。”

“打赌？说说看，你要是输了怎么说。”

“我怎么会输呢？”金子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

“还是明确一下吧，万一输了呢？”云杰继续坚持，只是给人的感觉很是勉强。

“哈哈，明确就明确。”金子本来有点顾忌，但看云杰的举止，信心暴增。“我如果输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老大，你让我东，我不往西，你让我当鸭，我绝不做鸡。”

“哈哈。”立新笑的合不上嘴。

“滚。”云杰暴汗一脚虚踢，金子夸张的闪过。

“行，先让你去当一个月鸭。”云杰一指金子，语气阴恻。

金子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坚持：“威胁我？等你赢了再说。”

“你看看你，都快煮熟了，嘴还挺硬。”云杰继续打击。

“你快猜吧，要是不行就别装着。”

“好，第一，见到处长了？”

金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猜，别诈我。”

“我还用诈你，哈哈。”云杰笑的很开心，还有点奸计得逞的感觉。

“一，见到处长了。二，工作谈完了。”云杰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金子，金子既不说话，也不敢和云杰对视：“休想套我，我不看你，让你什么信息也得不到。哼哼。”金子有点得意。

“三，调到一科的事，已经确定。四，你要接手的是个比较重要的岗位。”云杰不顾金子已经煞白的小脸，接着说道：“五，现在的工作暂时不交。六，继续本职工作的时间快则月底，慢则下月初。”云杰说完，戏谑道：“怎么样，金小弟弟，到底是对还是对呢？”

金子嗫嚅了一句，不过，谁也没听清，但谁都知道说的啥意思。

“哈哈。哈哈。”立新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实在没憋住。”

“笑吧笑吧，不用憋着。”金子倒也光棍。“愿赌服输，行，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说完有点狗腿的问道：“老大，一会儿怎么安排？”

“嗯，小金。”云杰拍了拍金子，故意道：“表现不错，一会儿我坐你们车，直接回家，我哥和小张马上赶回中京，明天上午九点，去供销社接上你，然后你俩一起把试卷送到教育局。结算后，你俩到中国银行各办一张长城卡，把钱存到卡里。二十号之前，我哪都不去，老实在家，陪陪母亲，顺便把答应蒋平的事情办完。”停了一下，问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抓紧时间。”

“没有。”

“没有。”

“好，大哥，那你们就抓紧赶回去。金子你去忙，我到九头山转转，咱们几点出发？”

“五点半，在大门口集合。”

“好，一会见。”

“一会见。”

云杰等立新和金子离开后，迈开脚步，向九头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