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花擦了擦眼泪，心里也接受了二儿子带来的债务，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铜钥匙，打开橱柜，从衣服里面扒出一个带着小锁木盒子来，打开给大家看里面的钱。

里面二十几张大团结，更多的是一块两块的，一毛两毛的，一分两分的，满满当当的都整理叠好塞满了整个木盒。

这是自家存到现在的钱，看到好不容易攒的家底，周金花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所有人心酸的看着周金花把钱算了一遍，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三百五十九块钱。

周金花看了看张老头，“当家的，全都在这里了，地窖里还有刚分到的秋粮，可那是大家口粮，不能动的。”

张老头拿出旱烟，点上抽了一口，烟雾弥漫遮住了脸色，“我去找大队长，先跟队里借，后面慢慢还吧！”

说完，起身先走出房间。

“嗯，只能先这样了。”周金花低声的说道，起身抱着盒子交给了大儿子拿出去，自己牵着小女儿的手出去。

张荣国先是看到爹两手空空的出来，一言不发的走到大队长前面不知说了什么就离开了，正害怕不已，又看到娘跟大哥抱着钱盒子出来，张荣国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差点忍不住大声痛哭出来。

张小欣看的很清楚，心里对二哥也是气愤不已。

村里也有赌徒，他们村的钱大叔家，他儿子一年前赌输了，被打断了腿，带着赌场的人回来，把家都搬空了，后面不知怎么的，连刚出生的儿子也给别人抱养，大家心里都清楚，说是抱养，其实就是给卖了还赌债，最后，老婆也受不了改嫁，留下女儿跟他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

好在就是改嫁了，母亲还是会不时的让爷爷奶奶带着孩子去看她，或者她回来看女儿，而断了腿的爹瘸了脚后也不敢再去赌了，每天都上工赚口粮给家人吃，只是已经破碎的家庭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刚出生的儿子也再也找不到了。

当时老爹和老娘就拿过这事教育他们，严厉的警告过他们不许沾赌，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了他们要当别人的嘴里的例子了。

周金花上前对着为首的男人说道：“这里是三百五十九块钱，还差一点，孩子爸已经去借了，你等着吧！”

为首的男人还没说话，旁边跟着的其中一个到先说了，“你男人刚刚说让我们等一会，现在你出来又让我们再等一会，合着我们兄弟的时间就专门是用来等的啊！眼看着这太阳都要落山了，我们还得回县城呢，赶不回去你们是负责我们的吃饭跟住宿吗？”

他身后的打手们听到也鼓动了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捣乱，凳子拿起来就往地上摔，院子里种好的青菜也都拔了出来，养的几只母鸡也都追上抓到手里，嘴里还说着这就今晚的伙食，算是给他们的补偿了。

张小山在房间里被吓得哇哇大哭，李小红抱着走来走去低声的安抚。

张小欣气不过，上前就要阻拦要把母鸡拿回来，被打手抓住，“哎呦，这小丫头还敢拦我们，我看是找打。”说完，手一扬，眼看就要挨打，大哥张荣城立马上前护住自家小妹，推了打手一下，立马引来几位打手过来推搡。

为首的男人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大喝一声，“够了。”

看着为了保护小女孩而挨了好几掌的张荣城道了一声：“二儿子不争气，大儿子还像个人，看在你刚刚的勇气，耗子，拿两只就好，其他的鸡还给他们。”

其实这也是他们的做法之一，钱是要拿回去还给老板的，但是出来一趟，他们都会找到借口弄点东西，不论吃的也好，东西也好，反正都要弄一点，至于是多还是少就看有没有人反抗还有村里的人也没有帮忙。

就跟刚才的一样，要是把鸡都拿走，老张家的人都反抗起来，看刚刚的情况跟村里的人关系也不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保不齐村民会帮忙，到时候就算把人打一顿，自己这边也吃亏，还不如就这样，五只鸡拿走两只鸡也就够了。

果然，放回去三只已经被吓到了的老母鸡，老张家的人脸色也就缓和了起来，没有了刚刚那股要拼命的气势了。

除了张小欣，还是一脸不忿的看着他们。

........

这边，张老头找到村里的大队长周为民，“大队长，今天要请你帮帮忙了。”

“唉，张大哥，说吧，要我怎么帮？”周队长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的张老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手艺进山打猎给自己家起了一座青砖瓦房，大儿子也娶妻生子了，前几年自己还生了个女儿，那时候村里的人上门祝贺多热闹啊！

可惜，这好日子才过几年，人不能沾赌啊！一赌家就败了啊！

张老头搓了搓手，苦笑的道：“大队长，我想跟村里借一百五十块，你放心，这钱我来背，不用担心荣娃子还不起。”

周队长拿出根烟点燃抽了一口说道：“你知道的，村里有规矩，黄赌毒的人一律不准借钱，如果是你儿子来借，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但是张大哥你来借，我想村里是没多大意见的，只是下不为例，张大哥，你家可不止这一个儿子啊！”最后，周为民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是村里见死不救，而是好赌的人已经是没有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了，手里有一分钱也想着去赌，妻子孩子父母的生死

“我知道，谢谢大队长，你放心，这钱，我会尽快还的。”张老头揉了揉眼眶，坚定的说道。

“好，你知道就好，走吧，现在去老会计那里拿钱。”见张老头心里有数，周大队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提个醒也就是了，说多了还惹人厌烦。

就这样，张老头把借来的钱凑在一起，伍佰元在村里可以建一座青砖瓦房了，就换来了一张轻飘飘的借据。

张荣城脸色不善的看向张荣国，回想着刚刚赌场的人离开说的话：“下次过来，没钱给房子也是可以的，我看你们这房子也还值几百块的。”

张荣国卷缩在地上，看到大哥的目光，埋下头一脸羞愧的捂着脸，是他的错，一时不慎，借了这么多的钱。

张老头跟周金花扯着笑把围观的村民都送走，感谢他们的帮忙，才没让打手的人更嚣张。

尤其是对大队长，连连表示感谢说有时间再请吃一顿饭。

等把人送走，张老头就让大儿子扶着张荣国回屋，周金花跟李小红知道接下来是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了，各自带着小孩先回房了。

周金花的身体这两年不太好，从把去学校煮饭的美事让给儿媳李小红去煮，自己这一年都是留在家里照顾小孩，打扫家务，今天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担心又受怕的，让李小红等一下去厨房做点吃的，闹腾了一下午，大家都又饿又累的。

张小欣见娘一脸愁苦的坐在炕上，开门看去，二哥的房间爹跟大哥把门都已经关上了，听不到一点的谈话声，张小欣爬上炕，窝进娘的怀里，问道：“娘，二哥以后要怎么办？”

“不管他，谁让他去赌的，这家里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给他攒的娶妻的钱都没了，这好赌的名声传出去，谁家的大闺女敢进门啊！”

张小欣道：“二哥以前不这样的，虽然赌，但都是跟村里的玩，要是输了五分钱就不玩的，这次怎么会惹这么大的事呢？”

“等你爹问清楚吧，只是在怎么样，这次你二哥是带着全家摔了个大跟头了。”周金花捂着胸口道，一想到花出去的五百块，这心里就痛的不行。

这败家的玩意，还不如给赌场的人打死了事呢，家里四个孩子，大儿子娶妻生子了，三儿子在县城读书，小女儿伶俐可爱，偏偏这二儿子，仗着点小聪明，到处捣鼓，上工也赚不到什么粮食，还想着给娶个媳妇好好管管，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房间里，张老头跟大儿子张荣城把张荣国扶到炕上，张老头冷冷的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刚刚在外面打手们来势汹汹没法问清楚，毕竟儿子是点头承认了欠钱，而借据上的手印，签名也都是真的，现在在房间里，总可以问清楚了，要是真的染上赌瘾，老子现在就人扔到村里的破屋去，给分出去，任由自生自灭算了。

“哎呦，痛痛痛，爹，大哥，你们轻点。”张荣国龇牙咧嘴的喊道。

“在贫嘴，你还得接着挨打！”张老头说道，张荣城在旁边还扭了扭手示意，就等张老头开口了。

“别别别，大哥，爹，我错了，我这就说，这事还能怎么样，遭了骗，眼瞎了。”张荣国说道，虽然他是下地干活不太行，但是自家的老头之前跟一个老猎户学了几手打猎的技巧，大哥打猎没天分，但是他的天分到出乎意料的好，老头的技巧他学了有十之八九，以前家里还没起这瓦房的时候，就是他跟着一起进山打猎给家里增添家用，多点口粮吃的，多余的肉都拿到县城黑市里换点票跟钱花。

每次换到钱，他都会去一个地方跟几个认识的好友一起玩几把，但是心里记着不能好赌，一把一分两分的就玩个意思，输个几毛一块的就不玩了，加上都是认识的人，大家也都一样，谁要是输多了，也会收手劝道不玩了。

这次也是一样，他在山里打到了两只野鸡，换了五块钱，正打算回家，结果在黑市里不知怎么的，就遇到了其他村的一个赌友搭了上来，刚开始他是不想去，毕竟只是跟他见过几次面，一起玩了几次而已，听他吹嘘说，有一个新开的赌坊，说是里面借钱玩，四十五给五十，只要出来前把钱还了，剩下的五块只要玩有十把以上，不管是赢了还是剩的，都可以拿走，输了也可以不玩。

这不就是相当于给你五块钱免费玩吗？输了不玩就是，赢了更好，当下，张荣国听了就来兴趣，结果去到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四十五，是五百，不过给五块倒是真的，借了五百，给了五百零五元，按手印的时候，他也看来，借条写的是五百，三天还钱不用利息。

他这才放心的签了借据的，刚开始，是运气的挺好的，一下子赢了好几块，他就想收手了，没想到，带他进来的赌友一直在旁边说道，运气好接着玩，很快的，不但赢得钱，就连五块钱也都输了进去，这下他就不想玩了，想拿出放口袋里的五百块钱要去还钱，却发现摸遍浑身上下都找不到那五百块了。

这下，张荣国就开始慌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上当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钱确实是给了他，还多给了五块钱，借条是真的，但是钱不见了也是真的，人家可不管这些，没钱就要上门要，后面就发生了在村子里的事情了，明知是骗局，他当然不肯带人上门要钱，带他的赌友直接把他家里的地址一说就走了，留下他被打了一顿，带回村里讨债来了。

大哥张荣城听到不是二弟好赌输的钱，这时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点，没有那么铁青了。

张老头听了倒吸一口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你的局，只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咱家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即让我们伤筋动骨，但又不至于让我们家破人亡也拿不出？”

大儿子张荣国想了想，说道：“爹，我觉得这钱他们是有想过的，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起的这房子？”

“你是说，打死的那只老虎？”张老头惊讶的说道，张荣国说的是前年他们三人肚子饿上山打猎，结果碰到一头饿虎在一个山丘里跟两头野猪在撕咬，刚好他们手里有家伙有猎枪，趁着它们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一枪下去，直接来个大丰收，看到两头野猪是一公一母，遇到老虎也不跑，想起会这样拼命的，附近多半是有小野猪。

果然，在周围一找，在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几头獠牙还没长长的小野猪，当天就来个大满贯了，叫来村里的人帮忙抬下去，这时当时闹的沸沸扬扬的，连县城都惊动了，还专门发了一笔奖金，加上公社的，大队的奖励一起，这才有钱起了家里这座瓦房不说，还剩余了一些钱，没想到却因此惹来贼人设局。

“爹，你放心，这个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早晚找回来。”张荣国用力的敲了下身下的床，咬牙切齿的说道。

“得了，人家能做出这个局，要说专门针对你一个人，未免太大动作了，估计是团伙流动作案，赚一笔就改头换面的离开，时间久了，就谁也不记得了。”张老头想了想说道，要说家里确实是有剩余的几个钱，但是还没有多到让人专门设这么大的一个局，只是看这群人手法老练，有应该也是跟当地的流氓混子有合作，要是真的头铁找上门去，估计的头破血流了。

“爹，那按你这么说，那五百块就这样算了，二弟还白白挨了一顿打，家里平白遭了这么一趟灾，娘现在身子还不利索呢？”张荣城也气愤的说道。

“没说这样算了，明天咱们先去县城报警，这借条也给保存好，你不是说是被偷了的吗？既然是偷的，那不见了找警察报案不是正常的，把这个事情到时候跟警察说清楚，要是有其他的上当的人也报警了，掺和进去设局的人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好了，你先休息，我去找一下大队长，跟他聊一下。”张老头摆了摆手就离开。

留下房间里兄弟俩面对面相衬，过了好一会，张荣国才低着头，难过的说道：“哥，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

“知道就好，以后做事先想清楚了，记住爹常说的，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被这么一吓，又差了三分，还有小妹跟你嫂子，家里人要是有谁真的被吓出好歹，别说我跟爹原不原谅你，你自己能不能原谅你自己。”张荣城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让张荣国自己一个人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