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棠萧英国小说《嫡女归来》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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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动手


正月初五,昨夜一场雪将整个京都覆盖,一片银装素裹,枯黄的枝丫上,缀着厚厚的积雪,落在枝桠间的鸟雀几声清冽啼鸣,更显的长街清冷肃萧。

英国公府门人群熙攘,都眺望着从长街另一端驶来的褐色芍药团花刻纹马车。

谢老夫人看着马车停在府门前,心中眼中满是激动,嘴里低声喃喃:“我的棠儿回来了……”

众人注视中,帘幔掀起,谢语棠步履徐徐走下车。

一袭绯红色锦织彩广袖留仙裙,眸光似秋波徐徐,发髻用红宝石玉簪绾起,三千青丝垂下,明艳动人。

谢语棠抬眸看着黑漆匾额上金字提写下的英国公府,一瞬间恍如隔世。

不曾想她竟能再次活着回来。

随后迎上谢老夫人期盼的目光,谢语棠踱步上前,欠身行礼,“祖母金安,不孝孙女回来了。”

谢老夫人伸手紧紧握住她,眼中满是爱怜,“冷不冷?有什么进屋再说。”

躲在人群中的小侍女低声抱怨,“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摆什么排场,竟要全府的人等她,冷死了!”

“再卑微也是嫡长女,你小声点。”

可玥儿却不以为意,低声啐了一口,“呸,一个山沟里出来的村姑,算什么嫡出小姐,她也配?”

她正说得起兴,抬眼一瞬却逢上谢语棠的目光。

冷而凌然。

像一把无声的刀破风朝她刺来。

未等谢语棠开口,站在身侧的谢老夫人悠悠转过身,语气凌厉的盯着一众人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躲在人后胡说八道,给我滚出来。”

玥儿心中一吓,顿时低头不敢说话。

寂然无声,谢老夫人神色阴了几分,“若再不站出来,你们这一众都得受罚!”

闻言,一旁的侍女可不愿受连累,暗中将玥儿推到人前,玥儿未站稳,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她吓得手足无措,惶恐跪在地上认错,“奴婢该死,求老夫人饶命。”

谢老夫人神情严肃,“拖下去。”

一听,玥儿心里便凉,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这是难逃一死了!

眼瞧着玥儿就要被下人拖走,谢语棠匆匆拦下。

回首向谢老夫人请求,“祖母,今日就看在孙女刚回府的份上,莫要严责她了。”

谢老夫人皱眉,略是无奈地看着谢语棠,低低叹气道:“你呀,总是这般心善,那你说如何惩处?”

谢语棠浅浅一笑,虽轻声细语却不怒自威,“掌嘴五十,罚俸三月,小作惩戒便好了。”

谢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看着玥儿徐徐开口:“大小姐饶你一命,还不谢恩。”

玥儿心里恨极了,却不得不朝着谢语棠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多!……多谢大小姐开恩!”

再抬头却直直撞进谢语棠嘲讽的眼神中,顿时涨红了脸,低头咬牙,眼中嫉恨一闪而过。

这该死的野丫头,今日之辱他日她必要找补回来。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可不得不让府内众人对谢语棠有了新的认知,若是谢语棠当真心慈手软,大可罚俸三月即可,这掌嘴五十虽留下了一条命,可到底要伤痛十天半个月的了,这乡下来的嫡小姐似乎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顺。

末了,谢老夫人拍拍谢语棠的手轻声道:“走,我们进去说。”

谢语棠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进门,那些话尖酸刺耳,可她不怒,比起前世苦难,这些话早在她进府时便听过了。

只是如今不比前世了,从前那个任人鱼肉的谢语棠已经死了,死在深宫之中,刀刃之下,怀揣所有的仇恨与怒意,来向这府里的人,讨债。

穿过垂花门,走过植满翠竹的手抄游廊,走进谢老夫人的玉和堂,谢语棠倍感熟悉,国公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

谢老夫人拉着谢语棠的手抚摸,语气亲昵,“我的乖乖,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终于回来了……”

望着眼前的老妇人,衣着雍容,却眼含泪花,谢语棠心中不自多了几分酸涩,“祖母,棠儿好想您……”

前世一生何其惨淡凉薄,国公府里就算是血脉至亲,在谢语棠看来也都是暗藏刀戟的刽子手,为了一己私欲,杀她害她。

唯有祖母真心待她,处处相护。

可偏偏前世她那般不争气,护不了祖母周全,看她撒手人寰。

想到此处,谢语棠心中的恨意便犹如攀升的藤蔓一般,急速生长。

谢老夫人命人早已备好参茶,对谢语棠道:“快喝了暖暖身子,你母亲若能看到你回来不知该有多欢喜,只可惜,临终前都未见到你……”

闻言,谢语棠垂眸,她三岁那年老英国公率军清君侧,举家入京,可谢语棠却在兵荒马乱中走失,被人牙子拐走。

十数年,遍寻无果。

直到数月前总算有了消息,谢老夫人才马不停蹄地将她回英国公府。

她记得,前世初入国公府时的满心欢喜,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心中藏了万语千言,谢语棠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却听门外嬷嬷来通传:“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小姐听闻大小姐回府特意来请安。”

闻言,谢语棠手中的动作一顿,捏着茶盏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知道会见,却不想她们如此急不可待。

谢老夫人放下茶盏,随后开口:“让她们进来吧。”

等了半晌,一位身着金团花纹锦服的妇人进门,一身珠光宝气衬得她贵气十足,赵氏虽已年近四十,但依然风韵犹在,否则也不会的谢宏多年欢心。

“棠儿,这是你母亲。”

谢语棠神情淡然,“见过夫人。”

叫赵氏母亲她委实喊不出口,何况她也不配。

谢语棠母亲离世后,谢宏便将身为贵妾的赵氏扶正,前世识人不清,自己一番真心相对,换来的却是个不择手段的恶毒刻薄继母。

谢语棠不开口叫母亲,赵氏多少面色有些难堪,却还是摆出和善笑容,“好,棠儿能回来实属难得。”

末了,一少女上前拉着谢语棠的袖摆,笑盈盈道:“长姐终于回来了,妹妹盼了好几日呢。”

谢梓兰身着桃红蹙金琵琶衣裙,模样明媚可人,身段曼妙。

纯真的笑靥如花灿烂,谢语棠前世从未想过,可这副皮囊下的心有多狠毒,让人至死难忘。

她视谢梓兰如亲妹,却屡屡遭她算计陷害。

直到谢梓兰爬上皇帝的床,成了盛宠优渥的贵妃娘娘。

她害死谢老夫人,令英国公倾颓,自己如同傻子一般被人利用践踏时,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的妹妹手段如此高明。

谢语棠神情冷淡,推开谢梓兰的手。

谢梓兰未看见她眼中的厌恶之色,却还自以为是道:“长姐刚来,府里一应事务不熟,不如与我住一起如何?我院里新种了白梅,正月里开花甚是好看!”

谢老夫人看向谢语棠道:“如何,你可愿意?”

谢语棠却摇了摇头,“孙女偏爱红梅浓艳,不喜白梅。”

未想过谢语棠会如此直白的回绝,谢梓兰神色有些难堪。

随后谢语棠淡薄的目光瞥了谢梓兰一眼,“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住在东苑,和几个姨娘庶妹离得近,只是我母亲从前住在主院,我还是想和母亲靠的近些。”

这话在谢梓兰听来可是十分刺耳,她平生最恨别人提出身,如今赵氏扶正,她便认定自己是嫡小姐,谁若在她面前提庶出,便没好下场。

可谢语棠话中非但瞧不起她住东苑,还拿她与那些姨娘生的庶女作比较,她气的怒火上头,却又不得不压着。

说时,谢语棠转眸看着谢梓兰,面容凑近,眼神平静淡然地盯着谢梓兰,“怎么,妹妹是有什么不愿?”

她压制的气势让谢梓兰一时张不开口。

不知为何,面对谢语棠,谢梓兰头一回在女子身上感觉到逼仄的压迫。

谢梓兰僵着脸笑了笑,“并……并非妹妹不愿,不过主院一直空着,这是祖母特意叮嘱过的。”

闻言,谢语棠回首望着谢老夫人,“祖母,母亲的院子棠儿也不能住吗?”

谢梓兰心中冷笑,她母亲做正室十年,谢老夫人也未松口让她住主院,如今岂会让一个山村回来的野丫头住主院?

可笑。

谁知谢老夫人的话却然谢梓兰与赵氏咋舌。

“你母亲的院子你自然可以住,一会儿便让刘嬷嬷替你收拾。”

须臾,谢语棠侧首看着谢梓兰,淡然一笑,“妹妹还有何话要说?”

谢梓兰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攥着,偏偏一点不满也表露不得,柔和笑道:“都听长姐的,长姐喜欢便好。”

谢语棠能重回侯府本就是意料之外,她从未将这个山野村姑放在眼里,谁知今日一见却让谢梓兰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乡村长大的野丫头,可相貌却生的明艳出挑,举手投足也挑不出半分错处!就连平时严苛的祖母也向着她。

她不能得罪,只能讨好。

随后谢梓兰又道:“长姐回来可做沐浴斋戒了?若是有不懂的……”

可不等谢梓兰话说完,谢语棠便打断,语气沉静冷淡,“不必妹妹费心,这些东西刘嬷嬷都早已交代过,我是谢家嫡女,父亲是英国公,母亲是尚书府的大小姐,每一个身份都提醒我,不可行差错步。”

谢语棠的字字句句都如冰锥一般刺在谢梓兰心口。

她每一言每一语都昭示她尊贵的地位,谢语棠如同高岭之花一般,她越是高不可攀,谢梓兰心中便越是嫉恨。

话至此处,一旁站着的刘嬷嬷随即附和道:“大小姐天资聪颖,老奴只说了一遍便记住了。”

谢老夫人笑着挽起谢语棠的手,低声道:“她同她母亲一般,都是聪明伶俐的,好了,不多说了,你一路舟车劳顿,快去主院歇着吧,看看可还有需要添置的。”

谢语棠点了点头,随后行礼转身离开。

临走时,谢语棠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愤恨,可她颤抖的手时刻提醒她,谢梓兰曾对她做下的滔天恶行。

她忍不住,日后也不会忍,账都要一笔一笔算清。

长廊两旁翠竹丛生,谢语棠低低地吁了口气,末了,她注意到长廊另一端走过三四个小厮,只不过看穿着打扮与国公府下人稍有不同。

身侧的刘嬷嬷注意到她的目光,开口:“那是三少爷的随从。”

三少爷……

谢语棠神思一顿,刘嬷嬷继续解释:“三少爷是二爷从外收养回来的义子,虽然是养子,但二爷极为看重,日后若是有机会姑娘可以见一面。”

此言说罢,谢语棠眼底立刻浮现出那人的模样,华止。

想到他,谢语棠一直淡薄从容的神情忽而凝重,藏在长袖的手不自紧张,那个人轻易招惹不得。

走到主院门前,刘嬷嬷朝谢语棠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知会老奴一声便是,老夫人知道姑娘初来,没什么人手,特意让老奴从外院挑了几个下人,夫人也送了几个来,姑娘择优而用便好。”

谢语棠向刘嬷嬷身后一望,站着一排水灵可人的侍女,含笑,“让刘嬷嬷费心了。”

刘嬷嬷笑容谦和,“姑娘言重了,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儿,老奴自然得尽心尽力才是。”

风吹过,院里枝头落下一团融雪。

侍女们静静地站在谢语棠面前,颔首低眉,谢语棠抬眸瞧了一遍,指了几个人在外屋侍奉。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正是方才在府门前大肆贬低她的玥儿,那张雪白的小脸赫然多了五道红指印。

谢语棠看着她,“你怎么肯来,难道不记恨我?”

玥儿小步垂首上前,低声恳切道:“先前是玥儿口无遮拦,还请大小姐赎罪,奴婢从前服侍二小姐,如今二小姐送奴婢来将功折罪,恳求大小姐原谅。”

谢语棠目光沉静地看了她许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你诚心实意道歉,我岂有不应之理,就留下吧。”

闻言,玥儿露出欣喜神情,匆匆跪在地上一拜,“多谢大小姐。”

正月里,阴沉的天直让人心中觉得逼仄,听着数道墙外炸开的爆竹声,谢语棠拂了拂衣袖,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夜色沉静,零碎的星子散落在夜空各处,瑟瑟夜风吹动着的门扇吱咛作响,稀薄朦胧的月光似轻纱一般笼罩着整个京城。

雅苑里一片静谧,黑夜之中,一道黑影闪入谢语棠的卧房。

身影步步逼近,在幽深晦暗的光线中,黑影亮出一把匕首,在月光折射下一道煞白光晃过床榻。

黑影蹑手蹑脚地凑近床榻,倏然,贼人掀起帘帐,一刀刺下,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

床上空无一物,只放着一床被子混淆视听。

“是在找我?”

忽而,身后传来谢语棠的清冷身声音。

玥儿惊然回首,手中攥着匕首万分吃惊,“你!……”

下一瞬,谢语棠露出藏在袖里的短箭,抹过玥儿的脖颈,一道殷红的血溅在谢语棠青稚的面庞上。

血溅三尺,眼中只剩狠厉。

玥儿惊恐地瞪着眼,捂着脖颈,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只看着自己雪白的衣襟被鲜血浸染,。

随后蓦然倒地。

黑夜里,谢语棠擦了擦手,用衣袖拭净脸上的血迹。

她垂眸看着倒地玥儿,眼神冷淡,“既然动了杀人的念头,也该抱着必死的决心。”

兀地,谢语棠身后传来一低沉男声,“闺阁中的女子,能有如此狠厉手段,在下真是佩服。”

谢语棠警醒,猛然转身,男子身形落入眼中。

拨云见月,清冷月光透过轩窗,五官俊朗而英挺,下颌如刻刀剪裁一般精致,盈盈月色照耀着他深邃的眼眸,似深潭一般难以望穿。

一瞬间谢语棠凝噎,瞪大双眼看着他,眼前人便是华止。

虽然眼前的他年纪尚轻,可谢语棠不会忘记这双眉眼和他的语气。

前世华止步步为营,扶摇直上,登朝拜相成为建朝以来最年轻的首辅,纵横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后来,华止成为真正的权利中枢,架空皇权。

后来新帝登基,国公府被陷害谋逆之罪,或许那时只有华止能救国公府,只可惜,国公府有眼无珠,谢二爷死后国公府便将这无名无分的养子赶出门。如此,国公府只能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她谢语棠虽已出嫁,但她的王爷夫君却为了保全王位,不顾她怀胎十月,一纸休书断绝关系,转身与成为贵妃的谢梓兰暗中苟合。

最终她小产,她拼尽全力也未能保住第一个孩子。

华止看着她,开口:“为什么不说话。”

谢语棠回神,怔怔地看着华止,面对他的,她该如何做解?毕竟他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死在她手里。

“我……”

谢语棠正要说,院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呢!决不许贼人逃出国公府!”

漆黑的夜顿时被火把照亮,院外火光通明,谢语棠狐疑,只见眼前的华止神色微凝。

院里侍卫上前叩门,“深夜惊扰大小姐,我等是来着捉拿飞贼。”

谢语棠还未开口就被华止一把捂住嘴,他的手似鹰爪一般紧紧扼住谢语棠的咽喉,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杀了你。”

华止眸光狠厉。

他说要她死,绝不是说说而已。

前世谢语棠早有耳闻华止的霹雳手段,他若想杀她,绝不会犹豫,可是在他面前,她绝不能露怯,若是露怯便被他握住把柄。

二人四目相视,顿了半晌,谢语棠不自轻笑,华止皱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谢语棠轻轻推开华止捂着自己嘴的手,清澈的眸光在月色中潋滟。

语气轻松自如道:“不如我们谈一笔交易,你帮我将这具尸体弄走,我替你瞒天过海,如何?”

华止冷笑,“威胁我?你不怕我杀了你。”

谢语棠神情冷静,语气沉着,“你若此时杀了我,只会更麻烦。”

面对他的威胁,少女的声音中毫无恐慌,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惧色,要么她是真的不怕,要么她是极擅伪装。

不论哪一种,华止对她的确有些意外。

看了一眼地上女尸,华止顿了许久才应下:“好。”

谢语棠嘴角扬起一抹笑。

她几步走到门前朝屋外喊道:“什么飞贼?本小姐闺房中能窝藏飞贼?三更半夜莫要扰我清净!”

门外侍卫面面相觑,却还是一再坚持:“大小姐莫要为难属下,属下也是顾及您的安危,只需属下进屋一看便可。”

说罢,那侍卫便要推门进来,谢语棠机敏,随手抄起一只茶杯便朝门砸去,青瓷杯子摔了个稀碎。

“放肆!本小姐的闺房也许你们擅闯?就因为我初到国公府,你们便不将我放在眼里?!”

门外的侍卫顿时惶恐,谁都不曾想柔柔弱弱的谢语棠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大小姐赎罪!”

“还不快滚。”

说罢,侍卫们一个个黑着脸,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庭院。

院外火光渐暗,空荡的庭院又恢复深夜的寂静,谢语棠看向华止,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玥儿,“喏,轮到你了。”

谢语棠绕过尸体径直朝床榻走去,却被华止拉住。

她皱眉,“想反悔?”

华止抬了抬眸示意,“你的衣服沾了血,脱了。”

谢语棠登时面颊绯红,什么虎狼之词!

她语塞,随即拂开华止的手,爬上床榻将帷帘拉起,片刻后,一件轻薄的锦织纱衣丢了出来。

少女语气带着几分怒意,“我困了,睡了。”

语毕,便再无声息,全然不顾站在屋里的华止。

随性洒脱,沉着冷静。

华止知道国公府从乡下将走失多年的嫡小姐接了回来,原本想在山野之中养大的女子恐怕与国公府难融。

今夜一见,倒是让他叹为观止,谢语棠不光举止干脆果断,还兼备其他名门闺秀少有的秉性。

倒在地上玥儿一动不动,脖颈的血痕早已凝固,华止将玥儿扛起,看着帐子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这位妹妹,真是意外之喜,巾帼不让须眉。

推开窗,一阵冷风钻进屋,吹起了鹅黄色的帷帘,金丝线在月光下晶莹闪烁。

华止开口:“记得将地上血擦了。”

随后他的声音便消失在这静谧的夜里。

谢语棠裹着锦被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看着空洞黑暗的顶梁,窗未合上,她嗅到空气中弥散的冷湿味。

方才虽然强装镇定,可她脖后早就寒毛直竖,身冷汗涔涔。

前世,她初来国公府便遭玥儿暗害,她虽受了伤,好在她反应迅速躲过了一劫,后来她才听说,她受害当夜当夜府里遭了贼。

她不曾想那贼竟会是华止,也从未想过会有与华止对峙的一日。

华止是国公府的三少爷,为何会在府中夜行?

思索片刻谢语棠便打消了自己的杂念,与他对立无异与虎谋皮,华止何其危险,对他,自己最好敬而远之。

冬日的早晨天总亮的更晚些,墨蓝色的天际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云霾,阴沉不堪,将明未明的天色在冷风中更让人感到萧瑟。

谢语棠几乎是一夜未眠。

玥儿的死与她而言不过是染了一粒尘埃,可华止却在她心中落了烙印,那个男人如狼阴狠狡诈,昨夜若是自己逼急了他,说不定他真会杀了自己。

当时不怕,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谢语棠觉得自己也不必睡了,遂披了一件披风起身。

晨起时还是觉得冷,因为主院许久无人住,从前的炭盆和炉子都不堪用,谢语棠只能将就一晚,今日找下人更换。

她推开门,正巧瞧见在院里洒扫的荷儿,开口道:“去帮我打盆热水来洗漱。”

荷儿只顾着扫积雪,未听见谢语棠唤她。

冷风顺着披风钻进衣领,谢语棠紧了紧披风,大声道:“荷儿!去打盆热水来给我洗漱。”

闻声,荷儿才缓缓抬头,不紧不慢地看着谢语棠道:“今日是玥儿伺候大小姐洗漱,您还是唤她来吧。”

谢语棠自然知道是玥儿侍奉,但是她能让一个死人做什么?

“我让你去你便去,使唤旁人作甚。”

谁知荷儿一脸不情愿,“回大小姐,奴婢还有好些活未做完,实在忙不过来,您还是叫别人吧。”

原本她在二小姐身边过的滋润,却倒霉的被指来伺候谢语棠。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不过做梦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配让人伺候?

这样轻蔑的态度谢语棠记得太过清楚,前世她跪在宫门前苦苦哀求,为国公府陈情,却无一人理会,谢老夫人病重,她请太医过府医治所有人对她视若无睹。

就连宫里的浣衣宫女都能踩她一脚。

越想,谢语棠心中便越恨,恨他们的无情无义,恨她们的仗势欺人。

她裹了披风径直走下石阶,不等荷儿反应,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清脆响亮,荷儿愣愣地捂着灼烧红热的面颊,神情错愕:“大……大小姐……”

谢语棠阴冷的眸光微敛,低呵一声:“来人!”

正月里冷风瑟瑟,天空中还飘着小雪,青石砖又冷又硬,跪在地上犹如钢针刺入骨髓一般折磨。

荷儿浑身打颤,跪在庭院里不停磕头认错,“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求大小姐赎罪!”

她跪着,身后站了两个小厮盯着她,她一点也马虎不得。

谢语棠坐在房里,身后侍女伺候梳妆,见过这位大小姐的雷厉风行,几个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此时也被吓得噤若寒蝉。

谢语棠看着身上着这的浅白色锦裙,不大满意的摇头,“今日是我到府的第一顿早膳,不该穿的如此素净,去拿那件妃色的织锦裙来。”

前世她处处小心谨慎,低人一等,可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压,如今重活一遭,她也不必忍了。

谢语棠处置荷儿的消息不过一会儿工夫便传遍阖府,刘嬷嬷到谢老夫人身边回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逗得谢老夫人乐不可支。

“原本还怕这妮子胆子小,受人委屈,瞧着柔柔弱弱,却不曾想是个硬的。”

刘嬷嬷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而且大小姐处处妥帖得当,真是挑不出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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