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洋的额头相抵，他眼神之中，闪动着莫名的光亮，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叫做野心。

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王洋对我一直不错，但是今天他做的事，已经让我有种，想要彻底远离他的想法了。

“兄弟，哥哥做的事，都没有背着你，我想的，就是要与你共富贵。”

王洋的这句话，惊得我一身冷汗。

这话很直接了，你已经看到我杀人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人，要么你就是个死人。

我看着王洋手里的五连发，我相信，我要拒绝，他肯定不在意把剩下三枪打在我身上的。

我不敢直视王洋的眼睛，埋头低声说了一字，好。

王洋脸上笑容绽放，拍着我肩膀，连说了几声好兄弟，我不知道，我这一个好字，为我带来了二十多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

如果要是可以再来一次，我宁愿他一枪打死我。

王洋下了车，将刚刚那个小盒子，给了我，我坐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猛打方向盘，直接向着国道开去。

王洋说，这四个人身份不一般，肯定还有人在他们身后跟着。

他要在铜城，为我将那些人，给拦下来。

当年，那个年纪，实在是太蠢太蠢了，相信了这句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的话。

王洋在铜城黑白通吃，只手遮天，怎么会找不到人送个东西呢，非要我来送。

而且，我之前的三年，一直只是给他开个车，关于他，我只知道是做古董生意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他就这么信任我，叫我去送这份他杀了两个人，才拿到的东西？

我将车窗摇下一点，一丝凉爽的风灌了进来，让我有些上头的脑子，微微清醒了一下。

直到车子驶出铜城的范围，我的脑子当中，还是时不时闪过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

我才二十二岁，比我更年轻的，差不多就只能算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王洋说，将这份东西送到黔市，那边会有人接我，会有人安排好一切。

黔市是整个黔江的省会，那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铜城去往黔市的国道，需要开四个多小时。

我瞄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路上除了我这辆桑塔纳，再也没有别的车。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似乎压倒了什么东西，我一脚刹车停下，侧过头看向后面。

地上什么都没有，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下车看看。

我太害怕了，就在不久之前，王洋当着我的面，拿枪崩了两个人，现在荒郊野岭的，除了这个驾驶座，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给我安全感了。

我咬咬牙，准备继续上路时，可刚一回过头，魂都差点被吓掉了。

一张脸趴在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鼻子被玻璃挤成一个滑稽的猪鼻子，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我点了点，示意我下车。

我整个人瘫软在驾驶座上，一动不敢动。

枪，又是枪。

趴在我挡风玻璃上的这个人，手里面拿着的，是一支手枪，看样式比王洋手里面的五连发精细了许多。

今晚是撞了哪路大神，枪怎么比烧火棍还常见，这些狗日的八三年怎么没吃花生米。

我不敢动，也不想动。

砰得一声闷响，子弹击碎挡风玻璃，射进车子后座上，只相差不到十五公分，就会把我脑袋打开花。

拿枪的人咧嘴笑了笑，枪口移动，对准了我的脑袋，这次他没有示意，我自己很识趣的下了车。

下车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路边一人多高的杂草当中，还停着两辆车。

在车的旁边，还站着五六个人。

在一群男人当中，一个女子格外的惹人注目。

她竖着高马尾，脸估计比我巴掌还要小，带着一个眼镜，精致的容貌，高挑匀称的身姿。

这是我第一次见林玲。

此后，在我属于的那个江湖之中，一直有个说法，说，黔江皇罗迟，不过是一个运气好一点的软饭王，顾家二小姐一直不离不弃的撑他，他才有今天。

对于这种传闻，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因为这是实话，但是有一点需要强调的，那就是。

在顾家二小姐之前，一直撑我的，是林玲。

要是没有她，我可能早就被王洋扔进了乌江，现在骨头都可以拿来敲鼓了。

引擎盖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台灯，上面铺满了图纸，林玲皱着眉头对着图纸，面色发愁。

后面拿着手枪的人，推推搡搡的将我押到这个女子身前。

“玲姐，你果然没猜错，王洋没有自己送那东西，而是找了这个小子帮他送，看他们那样子，似乎关系不一般得很了啊！”

我腿都有点打颤。

因为我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腰上，也别着一把手枪，她身边那几个人，手里也拿着长枪短炮的。

娘咧，我是不是记错时间了，咱们铜城还没解放吗？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伸出手，想要和我握手。

“林玲，不知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

林玲带着眼镜，面容也温婉，看上去很像民国时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小姐，但开口之后，便满是江湖气息。

我伸出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手，她的手很小，几乎只有我的一半大小。

“罗迟”

林玲抽出手，低头似乎回忆着什么，最后轻轻摇头。

“没印象，我不记得王洋身边有年纪这么轻，却这么信任的人？你是从黔市过来的吗？”

我摇摇头，不敢说瞎话。

“我现在帮王洋送一件东西，去黔市。”

林玲抿嘴在想些什么，最后笑了笑。

“算了，上车吧”

我愣住了，王洋说到了黔市，会有人接应我，难道就是这个女人，但看样子不像是和王洋一伙的啊？

就在我疑惑时，刚刚拿枪射我挡风玻璃的那个男人嚷了一句。

“玲姐，既然是王洋的人，干嘛不直接杀了，把东西拿了就好了，还带着他干嘛？”

这句话，吓得我差点坐在地上。

搞了半天，这女人是王洋的对头，难道和刚才那个四个年轻人是一伙的？

她要是知道王洋直接突突了两个，会不会真直接一枪打死我。

还好，林玲没有理那个男人的话，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周围一群人，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硬着头皮，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