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晴好，今日是宣平侯府下聘的日子。

随着一抬抬聘礼抬入院中，原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按理来说，男方聘礼给的多原是好事儿。

只随着前两月京中的风言风语的兴起，原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赵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气，宣平侯府这般看中明姐儿，日后还有天大的福分等着您呢。”

“是啊，这般多的聘礼，这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十来万两还有余吧。”

原氏扯了个笑回应，有些撑不住，转头又听见一些来观礼的人私下里说着不好听的话。

“十万两？只怕比这更多，那些田庄铺子可还没算进去呢。宣平侯府给了这样多的聘礼，就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此话怎讲？”

“你还不知道吧，这京中啊各处都在说，这次出嫁，意安伯府嫁妆竟只打算出个八千两。”

“嘶……这怎么好意思的，平白让人笑话，都是嫁女儿的，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卖女儿的了？”

“就是说呢，原意安伯夫人当年进门可也是十里红妆，听说……”

听说什么？听说京中都在传，原意安伯夫人的嫁妆全都被她这个继室给私吞了，一分也不愿给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

原氏咬牙，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赵明月是个瘟神，有她在，她与她的儿女一辈子就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如今处在这副局面上，伯爷又那般爱面子，不说这京中的流言蜚语，就算为了不得罪宣平侯府，这嫁妆定然也是只能多不能少了，杜莹的嫁妆也全得填补进去，不，不仅如此，府中还要倒贴，不能比宣平侯府的聘礼少了去，不然，便就是坐实了她这个继室霸占原配嫁妆，卖女儿的传言。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打算，竟都是落了一场空！

赵明月！赵明月！好你个赵明月！

“阿姐，听这动静，前头下聘可真热闹。”赵皎月转头顺着窗外往前院的方向看，她年岁小，爱热闹，只可惜这高门大院的，除了天上的云，迎面吹来的风，别的东西都像是与她们无关似的隔开来。

赵明月轻笑，低头继续做手中的锦囊，她本是要去前厅接见女客的，只陈嬷嬷以婚期将近她要学礼节为由，直接将原氏打发了。

赵皎月起身将一众丫头赶出房间，又坐回自家阿姐身旁，幸灾乐祸道：“原氏在前头怕是要被气死，这下看她还怎么得意。妄想贪了母亲的嫁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拿起剪子剪掉最后一丝线，赵明月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家妹妹的头。

“皎皎，不可胡言乱语，回头让人学了去。”

她过不了多久便要出嫁了，只妹妹今年才十二，还得留在府中两三年。

赵皎月噘嘴，“怕什么？我早就忍够了。这回只是拿回本就该咱们的东西，下回我可就要从她身上剐肉了。”

许是年纪小还没长开，她的脸还带着些婴儿肥，弯眉下是乌黑有神的眼眸，柔软的黑发，窗外的阳光打进来，让她看起来像只耀眼的小太阳，此时嘴微微嘟着，显得可爱极了。

赵明月捧住她的脸与她对视，她们两姐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性子也大不同。

“皎皎，听阿姐的话，遇事万不可意气用事，再忍一忍，忍过这两年，阿姐必然给你寻个好去处，万不能与原氏对着来，这回的事儿必然让她心中记恨上了，我别的不怕，只怕她狗急跳墙日后不定如何苛待你。”

这府中她们母亲留下的亲信早些年都被原氏找了各种理由发卖了，父亲又对她们不闻不问，这些年来，发生在两姐妹身上的事儿大大小小，无一不是冲着她们的命来的。

日日冷饭冷食，冬日没有碳火，夏日没有冰鉴的屋子，被责罚时跪过的雪地，顶着热汗抄写经书，妹妹生病请不到大夫，还有她这副中了毒的身子与上元佳节的落水。

桩桩件件，俱都与原氏脱不了干系。

一直忍，日日忍，赵皎月红了眼眶，觉得委屈，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怀中，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阿姐，我……我想母亲了，她为什么不要我们啊，我们……都……都很乖的……呜……你日后嫁了，也会……也会不要我么……”

赵明月慌忙拿了帕子为妹妹擦泪，心中被针刺了似的疼，母亲生下皎皎后没多久便卧病在床，逝世的时候皎皎才将将记事儿，偏偏就记得母亲走了，不要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阿姐最喜欢皎皎了，不会丢下皎皎一个人，不要怕。”

“你要听话，要乖乖的，这样原氏便不能随意找理由责罚于你，用不了多久时间，阿姐便想办法将你接出来。”

“好……”

陈嬷嬷立在门外，静静听着里头的动静，忍不住叹了口气。

来这府中住了几月有余，这两姐妹如何处境她看的清清楚楚，这意安伯夫人面上一套背里一套的，又打着长辈的幌子日日折腾这两姐妹，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若不是她奉公主之令前来教导，赵原氏顾忌着公主身份，不敢指手画脚，赵大小姐这副身子只怕要被赵原氏折腾的都撑不到出嫁了。

到时又发生什么变数，也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