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风行最新章节,黑子见一全文免费阅读

京阳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满城碧瓦朱甍,楼阁台榭,更有人家是飞阁流丹,雕栏玉砌。当真是“百国之首,荆楚无二,万城之魁,楚都京阳。”

已是午时,些许酷热,但城街依旧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在这熙熙攘攘之中,仍就凸显着一座朱阁青楼人流进出的络绎不绝。

这楼阁有三层,层层都是飞檐反宇,雕梁画栋。但更引人眼球的是门户,三樘大门并行而立,门楣之上是黑底金字牌匾,苍劲有力的楷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着于匾上,门框两侧也是黑底金字牌匾,这两挂匾上则是一副楷体金字对子“品珍尝鲜樽酒醉,闻香知味红尘仙”。见这字字句句也知这醉仙楼的究竟,是酒楼无疑。

酒楼之中层层爆满,座无虚席。所谓重口纷纭,当下实事、奇闻异事都跑不出这醉仙楼。

“我听说,皇宫镇国秘宝丢失,那将军纵马于庭市便是为了追寻失物。”

“原来如此,索性那一路疾驰并未伤及无辜,看那将军的穿着,多半是御林军官。”

“传言,那就是卜二将军。”

“什么?那就是传言有万斤之力,能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战神卜二?”

“那时我刚好在街边,看到了那军士的容貌。看着也就是个粗野军士,并无传说中的那份英气。”

“应该不会错,我家内人的同乡就在宫中当差,这是那同乡亲口同我家内人讲的。”

酒楼一层,有一桌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什么轰动的大事件。也不仅仅这一桌,这也是今天大部分人们的谈资,整个酒楼都充斥着将军、纵马、皇宫、窃贼。

“小二,两坛上好的阳红老酒。”,一阵略显稚嫩的喊声传来。这本应是酒楼内在平常不过的一句话,此时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见一个少年从门而入,直奔柜身前台,人、声一同而至。几锭碎银从这少年手中抛出,向着柜台掌柜而去。

掌柜的接过碎银,极为热情的招呼道:“得嘞,穆家少爷您稍等。”

紧接着便冲着大堂腔调十足的唤了一声:“打两坛上好的阳红老酒。”

话音刚落下,大堂便传来同腔同调的应喝:“得嘞。”

很快,小二便将两坛酒送到了柜台,两坛酒被一根麻绳拴绑在一起。少年同掌柜打了声招呼,便拎起两坛酒离开了。

少年刚走出醉仙楼,突然,他身后窜出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风,我们斗上两局怎么样。”

这被唤作长风的穆家少爷打趣应道:“手下败将,还不服吗?”

听得这话,黝黑少年兴致更加高涨起来:“不行,今天必须斗上两局。”

“改天吧,刚给我爹沽了酒,下午也还要陪我爹赶制木雕,后天买家就来取货了。”,这兴致高昂的黝黑少年被一口回绝,自然不会甘心。果然功夫不负有心,在他一通激将之后,这约战终被应了下来。

二人一路穿行,来到一条小巷尾,熟练的在墙根找到两块松动的青石并将其挪开,然后从中掏出两个陶土坛。

土坛的坛口很大,以麻布封口,封口的麻布被麻绳绑住。二人熟练的将麻绳解开,取走麻布。随着麻布掀开,坛内的两只蟋蟀也重见了天日。

这时,那黝黑少年道:“这是我前些天新抓的,我叫他‘天将’,定能胜过你的‘不输’。”

穆长风摆出一副不屑的神色,耸了耸肩道:“来吧。胜了你,我好回家。”

黝黑少年满脸自信的道:“等着瞧。”,随即取出一个竹筒,将‘天将’引至竹筒内,紧接着放于‘不输’的坛内。

随着‘天将’落入坛中,‘不输’明显变得警觉,两只蟋蟀相互试探一番后便缠斗在了一起。

难解难分的将军斗(斗蟋蟀在京阳被叫作将军斗),沉浸其中的两少年,不觉间太阳就要落山了。

穆长风不经意间看到太阳已经向西,赶紧蹦了起来,大喊道:“呀,误了事了。”说罢,拎起两坛酒,便跑开了。

黝黑少年留在原地,一脸的扫兴,悻悻道:“每次都是这样。眼看我就要赢了。”

少年发着牢骚将两只蟋蟀分开,又熟练的将两个土坛封好了口,放回了原处,将青石推回了原位。做完这些,黝黑少年才不甘难舍的离开。

穆长风回到家中,见父亲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微眯,小心翼翼的将两坛酒放好后,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一件还未上色木雕前。

这木雕呈现的是马踏云,虽未完成,却已极赋神韵。如此神妙的艺术品,在他眼中早已不足为奇。

穆长风的父亲人称“穆老三”,但当地人都习惯叫“穆三爷”,京阳乃至楚国都极负盛名的工匠,雕琢、烧瓷、作画、书法无一不精,但更以根雕、木雕为绝。

穆老三有着文人般的风骨,一不为无缘之人作艺,二不为贪腐权贵作艺,三不为奸心富商作艺。如此“三不”,也正是穆老三的由来;如此“三不”,也让追捧出自穆老三之手的物件成了京阳城的潮流。

“臭小子,还知道回家。”,一阵磁性中夹杂着沧桑的话音传来。

木雕前的穆长风一怔,耳朵不由自主的微微动了动,马上便跑着拿了一坛酒来,正是午时买的阳红老酒。

酒还未开坛,已有酒香袭来,穆老三顿时眉头舒展,摆手对着穆长风道:“哼!把那木雕修磨一下,磨润了着色。”

穆长风赶紧取来磨石,手中的磨石,熟练的在骏马身上游走。

穆老三托着那碗香气四溢的阳红老酒,一时间兴致勃然:“这木雕精工之后,必须修磨,此为淬。雕赋予神,淬则赋予魂,着色赋而韵。”

一阵唰唰唰声响之后,只见那骏马更为的耀眼与神骏。

穆老三喝着酒,看着已经淬润的骏马,道:“着色。”

穆长风想了想,试探问道:“爹,着哪种色。”

穆老三又喝了一口酒,反问道:“你觉得呢?”

穆长风看着木雕,略有所思道:“直接上蜡,茶褐色。”

穆老三叹了口气,放下了酒坛,赤足走到了木雕前,说道:“这骏马踏云,若着了茶褐色,便显得厚重,马也少了神。马踏云,要凸显马的神,云的清。另外,这木质也较松散,所以必须以清漆浸透,清漆为底,而后抛光,再附以浅棕黄蜡。”

穆长风看着眼前的马踏云似有所思,怔怔发呆……

穆老三叹了口气,穿起了散在地上的两只鞋子,而后提起木雕,将其侵入装满清漆的桶中,往复三次后,将木雕彻底没入清漆内。他冲着穆长风摆了摆手道:“酒拿来。”

穆长风将酒递来,穆老三喝了一口这喝了二十多年的阳红老酒,依然回味无穷。口中甘醇四溢,心里却透着惋惜:“为何你就不喜欢这手艺。”

穆长风感受到了父亲的惋惜无奈,还是坚定的道:“爹,我想修无上玄道,感天应地。只要五年,若二十岁仍无门路,我就好好跟您学手艺。”

穆老三摇了摇头道:“修行!万中都不一定有一,为何你就是断不了这个念想。”

穆长风双眸微缩,望向天,极为小声的道:“那是孩儿的执念。”

穆老三背对着穆长风,过了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之后,这一父一子都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老三起身,从清漆中取出木雕,沥净了清漆,然后用大木盒将其罩住。留下一句,“风儿,我回房了。”,便负手向着屋内走去,背影略显落寞。

……

入夜,穆长风坐于屋内,拿出一枚极为通透、精致的玉扳指仔细观看,但除了冰凉润透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