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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沙海惑(二)


第十四章 擒狙如 217

尾 声 234

引 子

上古,中原大地。

那片原本充裕着蓬勃生机的大地,此时却完全变了模样:广袤的田野,如今一片荒凉,渺无人烟,只剩一些枯黄的枝条,稀稀拉拉地散布在龟裂的土地上,飘摇不定;清澈的河流,枯涸断流,绵延的河床中,仅存几个浅浅的水洼,时不时蹦出一两条瘦小的银鱼,落在河床上,却再也回不到水中,鱼唇费力地张合了几下,渐渐便晒成了鱼干。

尧望着眼前的大地,眼中流露出焦虑,自言自语般说道:“羿走了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尧的身旁趴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异兽,此兽身姿相貌都酷似雄狮,头上长着两支长长的弯角,一眼看上去,煞是威武,但若细看,却发现此兽嘴下长了一撮山羊胡子,颇为滑稽。

那异兽听了尧的话,慢慢立起身子,像是歪了歪头,抖了抖身上的毛,打了哈欠,突然口吐人言:“归来兮?归来也。”

尧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身形却依然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尧的身后传来一阵蹄声,那蹄声十分急促,由远及近。而尧脸上沉重的表情,也随着蹄声的靠近,变得放松了些许。

蹄声在距离尧还有两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尧回过头,目光望向刚从一头独角兽背上下来的汉子,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浅笑。

那汉子体形魁梧,身后背着一张赤红色的大弓。他面色疲惫,发丝焦黄,脸上以及身上暴露在褴褛衣衫之外的皮肤,更是干燥得厉害,开裂的血口随处可见。但他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双眼流露出奕奕神采,大步跨到尧的面前,双手抱拳,冲着尧拜了一拜,“羿幸不辱命!”

尧微微点了点头,“此行凶险,你回来就好。”他转头看看异兽,异兽并没有多看他,脑袋埋在爪子下。尧拉住羿,“进去详谈。”

尧和羿两人回到尧居住的茅草屋,在木桌前坐了下来。尧取来一个竹筒,摆上两个竹碗,打开竹筒,将竹筒里的水倒进了木碗之中。

顿时,一阵异香飘满了草屋。

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已经成功了?!”

“成矣。”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名字都有了,幸得百姓赐名!”

“嗯?”羿问道。

“华尧!”尧脸上有点骄傲。

“选取最好的粮食,用最甘洌的滴水潭水浸泡,萃取精华合酿成此水,望之清澈纯净,闻之清香悠长,上敬苍天祈福,下惠百姓安康。华尧……华尧……果真是好名字!”羿端起木碗,举过头顶,向着上苍敬了一敬,然后送到嘴边,一口干下。

羿放下木碗时,发现尧也将木碗举到了嘴边,却并未沾唇,反倒是望着门外,怔怔地发着呆。好半天,尧缓缓地将木碗放回桌上,看着碗中之水,长叹一声,道:“此华尧者,不知来者可有乎!”

羿面露困惑,说道:“自蚩尤被轩辕黄帝斩于冀州之野,九黎部落流散,其族中巫神招蚩尤之魂,以族人魂血祭三足金乌,令得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尧悯万民,令羿赴东海之滨,于天台山顶射日,羿幸不辱命,十落其九,仅余一日悬空。来日,风调雨顺,万物生、五谷丰,尧何出此言?”

尧沉吟片刻,说道:“三足金乌之祸已消,天道清朗。然地上凶兽犹存,中有猰?、封豨,其性至凶,喜食人类;东有大风,双翅动,飓风起,大树倒,房屋塌;南有凿齿,盾坚牙利,掠人而食;北有九婴,声如婴啼,水火为害;西有修蛇,贪婪残暴,皆为民害。凶兽不除,民不聊生,此吾忧也。”

羿闻言,豪兴大发,“凶兽为祸虽烈,羿愿前往,踏遍山川大泽,势必猎杀凶兽。”

尧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竹筒,将羿面前的木碗斟满,然后双手端起自己面前的木碗,说道:“天下大运,百姓命脉,均系于羿身。吾以华尧敬羿,愿羿早日猎尽凶兽,还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羿端起木碗,又是一口干下,说道:“凶兽为祸已久,羿疾启程。”

尧将羿送出茅屋。羿的嘴里发出一声清啸,片刻之后,独角兽呼啸着来到羿的身前,用头上的独角蹭了蹭羿的身子,状极亲昵。

尧笑着说道:“稍等。”然后回转身,朝着茅屋后的山林招了招手。

“唤吾何事?”顷刻间,那相貌酷似雄狮的雪白异兽身随声至。

“此兽名曰白泽,为昆仑山上神兽,能说人话,并通万物之情,知晓天下所有凶兽及鬼怪之名、形、貌和驱除之方术,羿此行带上此兽,可事半功倍,逢凶化吉。”尧一边轻抚着白泽的头顶,一边对羿说道。

白泽晃了晃硕大的头颅,说道:“吾久未归昆仑,疾行之。”

“昆仑?”羿有些诧异。

“猰?,蛇身人脸,本乃天神,为同袍二负所杀,黄帝怜其悲,召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共同施法,于昆仑山巅用不死药使之复活;猰?复活后,竟神智迷乱,掉入昆仑山下弱水之中,化为猛兽,其形如牛,足如马,赤身人脸,声如婴啼;后三足金乌为祸,十日并出,弱水沸腾,猰?破水而出,逃上岸后,人畜皆食,被吞者不计其数。”白泽懒洋洋地说完凶兽猰?的来龙去脉,便不再多言,发足奔去。

羿抱拳朝尧拜了一拜,跨上独角兽,追随白泽而去。

三日后,羿与白泽来到昆仑山脚下,循婴啼之声找到一处山冈,冈上遍布人头、碎骨,羿冲上山冈,一眼便发现了猰?,它正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啃噬着几具尸体。

羿大怒,挽弓搭箭,射杀猰?。

羿提着猰?的头走下山冈,等候已久的白泽又开口道:“距此三百里,有地曰桑林,封豨藏之。”

于是,羿马不停蹄地跟着白泽赶往桑林。到了桑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羿有些发愁,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封豨,好在白泽在一片沼泽边缘发现了封豨的脚印,羿顺着脚印追到了一片密林之中。奇怪的是,羿搜遍了整片密林,都没有找到封豨。

羿和白泽走出密林。白泽突然停了下来,对羿说:“林畔巨石,其臭如封豨。”羿闻言,从背后取下大弓,一箭就射向他们不久前刚刚经过的那块巨石。

当箭射入巨石的瞬间,巨石一下就裂开了,封豨从巨石中冲了出来,转身就朝密林深处逃去。羿又是一箭射出,直接射中了封豨的心脏。

杀掉封豨后,羿和白泽在密林边上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羿准备出发前往洞庭除掉修蛇。这个时候,白泽又开口了:“欲斩修蛇,先诛九婴。北狄有河,水深浪急,名曰凶水,水中有九头蛇身之兽,此兽于天地初分之时,化阴阳元气而生,无魂无魄,九头九命,其身不死,水火为祸。”

羿听了白泽的话,反手抓了一把箭支,说道:“九婴九头九命,羿有九箭连珠,且看孰强孰弱。”

到了北狄,羿发现凶水波平如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并不像白泽说的那样波浪汹涌。他二话不说,拔出一支箭射入水中。

顷刻间,凶水沸腾起来,浊浪滚滚、怒涛汹涌,九婴从水底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头上还插着一支箭。九婴的九个头怒气冲冲地看着羿,发出一声声恐怖的嘶吼,似乎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

这时,羿发现插在九婴头上的箭掉了下来,而九婴头上的伤口,也迅速地恢复。当伤口痊愈之后,九婴再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九个头上的嘴同时张开,喷出一道道毒焰、一股股浊流,毒焰和浊流在羿的身前形成一道恐怖的屏障,随后,那水火屏障幻化成一张大嘴,想要一口将羿吞掉。

面对凶恶强悍的九婴和危险万分的水火屏障,羿一边躲闪,一边拔箭。这一次,他一共拔出了九支利箭,运起全身力气,使出连珠箭法,将九支箭全部射出。

九支箭几乎同时插到九婴的九个头上,九婴的九个头同时发出一阵撕天裂地的惨嚎,渐渐失去了生机。随后,羿在白泽的指点下,剖开了死去的九婴之腹,从里面取出了一粒鸡蛋大小的雄黄内丹。

有了从九婴体内取来的雄黄内丹,洞庭的修蛇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羿斩杀。这个时候,羿的英雄之名已传遍了大地,所过之处,各种凶兽纷纷躲避。

同样还是在白泽的指点下,羿赶到畴华之野,准备猎杀凿齿。凿齿兽头人身,獠牙像凿子一样尖利,看上去十分狰狞。但当凿齿看到背着弓箭的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拿起盾牌,伸出牙齿迎战。

羿拔出宝剑,一剑便将凿齿手里的盾牌劈成了两半。凿齿被羿的神力吓坏了,转身就逃,但并没能逃得太远,随着一声清脆的弓弦响声,羿射出的箭,直接穿透的凿齿的心脏。

“天下凶兽,六去其五,余大风也。”羿脚下踏着凿齿的尸体,有些感慨。

一旁的白泽伸了个懒腰,说道:“大风,居青丘大泽,性恶体大,其行如风,双翅遮天,犬身人面,见人则笑,其现为大风灾之兆。一箭不中,即化风而遁,迹无所寻。”

是夜,羿未眠。第二日,羿赶往务国,于务成子处借得丝绦千丈,绑于箭尾。

半月后,羿抵青丘大泽。大风起兮,笑欲逃。羿一箭出,箭尾丝绦将大风双翅牢牢缠住;羿二箭出,大风殒。

羿复命于尧,尧封羿“箭神”称号,封羿之部族为“猎兽族”,赐《白泽图》为其族宝。

翌年,猎兽族精英倾巢而出,大举擒猎四方猛兽。至凶之兽皆被杀,至猛之兽皆被擒。尧召巫师数千,使至强符咒封猛兽于深山大泽之下;其余兽类,无危害人间之力,或放逐山野,或驯养于民。

此后,大地逐渐恢复生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现代化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国贸某间办公室,美式装修,简单却透着大气。羿鸣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走到沙发后面,轻轻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的设计和外面的办公室大相径庭,完全中式的风格,一张一看就是老物件的长案上面供奉着香炉,唯一缺少的是列祖列宗的画像或者灵位。羿鸣没有去参拜,而是随便坐在了长案下面,两条长腿,就那么懒散地伸缩开,拿出手机,这时候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羿鸣脸上有些无奈,却严肃而神圣,“各位爷爷好,爸爸、叔父好。”

电话是几方连线,这是羿家的规矩,每到卯时必须开家庭会议,且是每一天的卯时。羿鸣是这一代的长子,家族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他供给的。关于羿家的传承他自己都不可考了,只是看到太爷爷二百多岁还在山里抓兔子,他自己每每很是无奈。

今天的电话会议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对于羿鸣来说有些无聊,他脑子里甚至在脑补助理已经开始给自己收拾办公桌的情景。

闵西子的确正在给羿鸣收拾办公桌。她来公司已经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老板从外面进来,但是老板每次都能准时出现在老板桌后,好像根本没出去过。她对他是好奇的,尤其是今天。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应该坐在椅子上看着文件,一脸的苦大仇深;今天却毫无动静。闵西子不知道的是,羿鸣也在想同一个问题,电话会议不结束,他怎么出去,如果恰巧出去遇见闵西子汇报工作,内间的秘密岂不是就没了?透过墙上的视频,羿鸣明显看到了闵西子站在他的座位边沉思。

“羿鸣,羿鸣!”电话里明显恼怒的声音吓了羿鸣一跳。

“啊?!”

“啊什么啊。你太爷爷出关,你立马回家。”

“回家?”羿鸣明显吓了一跳,他已经将近十年没回去了。

“昨天我夜观天象,似有异动。你太爷爷着急出关,肯定有事。若后天下午不在家里,你知道后果。”

没等羿鸣反驳,电话被挂断。

羿鸣一脸的无奈,站起来,看了看视频中已经离开的闵西子和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觉得世界仍旧是美好的。他推开门,坐在了老板桌前。

“Tina,给我订张飞山城的机票。”羿鸣拿起内线电话,他想了一下,拿起手机,“西子,是我,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闵西子看着手机有点愣神,“明明在公司,为什么用手机,还换个号?装什么霸道总裁, 城会玩(网络用语:城里人真会玩)!”

闵西子敲门,门却自己开了。羿鸣已经收拾好,准备远行的样子,“西子,你送我去机场。”

车在路上行驶,北京的路难得地畅通。西子一脸的疑惑,惊疑不定地从后视镜看着闭着眼的羿鸣。

羿鸣没有睁眼,“别看了,叫你出来没什么交代的,你所有的工作照常进行,除了不用给我送咖啡,刚给你的号你存下,有必要的事儿就给我电话。”

闵西子想问什么是有必要的事儿,羿鸣没有给她机会,“有必要的事儿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闵西子往后看了一眼羿鸣,这次彻底闭上眼睛的羿鸣没有看到闵西子眼里不一样的光芒——眼神流转间,七色光彩一闪而过。

安心开车的男子好像有点感觉,他看了一下闵西子,但是闵西子也闭上了眼睛。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山城机场,羿鸣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出机场。他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物,虽然有些陌生,但心里又隐隐有几分亲切。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平稳驶来,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扮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冲着羿鸣喊道:“大哥!”

这年轻人是羿鸣的三弟羿文,两兄弟有日子没见了。看着个头都快赶上自己的三弟,羿鸣心里泛起一阵温暖的感觉,伸出手去,亲昵地揉了揉三弟的脑袋,三弟作势想要躲开,却没有躲得开。

闵西子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窗外的云,“该来的果然来了,以为这么多年终于踏实平静,你果然还是喜欢折腾啊。”提示声响起,微信进来:“我在山城,如果有紧要的事儿,给我电话,我会安排人到山城机场接你。”

闵西子的眉头皱了下:山城,这么巧?

放下手机,羿鸣觉得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二哥呢?怎么没来?”

车里一阵沉默,三弟羿文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过了好半天,他睁开眼,偏头朝三弟望去。

“二哥出了点事。”三弟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言语之间有些闪烁。

“出了什么事?” 羿鸣心里一惊,追问道。

“你回家就知道了。”三弟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了嘴,一心一意地开车。

羿鸣感觉到三弟似乎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在羿鸣的印象中,二弟羿泽绝对是一朵奇葩。他平时是个很沉闷的人,但却有两个爱好:养猫和旅行。而这两个爱好,又都可圈可点。

养猫,他只养从街头拣来的流浪猫;旅行,他只走旅行社不去的路线,而且总是搞得神秘兮兮的。每次出发前,他都要找羿鸣资助一些费用。资助费用也就罢了,他还会振振有词地告诉羿鸣一个理由,而那些理由竟然千篇一律,就俩字儿:“召唤。”

想去湘西了,就说祝由科在召唤他;想去桂林了,就说刘三姐在召唤他:反正各种不靠谱。有一次,他想去陕西了,居然说杨贵妃在召唤他!切,怎么不说秦始皇在召唤他!

想着想着,羿鸣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发现车子竟然没有回城,而是朝着市郊驶去,便随口问道:“是回祖屋吗?”

三弟回过头,点头道:“嗯,老家伙们都在祖屋等着你呢。”

羿鸣又笑着拍打了一下三弟的脑袋,“三儿,你怎么说话也没大没小的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三弟笑了笑,低声嘟哝道。

车子行驶了近两个钟头,羿鸣终于看见了久别的祖屋。那是一座背靠大山的老院子,外观看上去有些老旧,建筑风格是明清四合院的格调,处处流露出一股沧桑的味道。

下了车,站在祖屋大门前,羿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在祖屋门前立块碑,撰点文,基本就可以收门票了。

走进堂屋,羿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转着圈鞠了一遍躬,一边弯腰一边像在以往的家庭会议里那样打着招呼:“各位爷爷好,爸爸、叔父好。”

打完招呼,羿鸣看着堂屋里规规矩矩坐了一圈的各位表情严肃的长辈,心里有些犯嘀咕:“这是什么个情况?”

这时,坐在首位的二爷爷端起一旁八仙桌上的盖碗茶,“啧”地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羿鸣啊,这次是你太爷爷叫你回来的,既然回来了,有些事儿你得去办一办。这样,你先回屋休息休息,晚些时候你父亲再给你交代具体的事情。”

羿鸣点了点头,问道:“太爷爷呢?他不是出关了吗?怎么不见人啊。”

“你太爷爷进山抓兔子去了。好了,别问那么多,你先回屋去,吃过晚饭去我屋里,我们还有点事要商量。” 羿鸣的父亲朝着他挥了挥手,表情有些怪异。

一头雾水的羿鸣回到了自己屋里,推开屋门,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屋里的摆设和他十年前离开时没有多大变化,而且屋里显然是常常有人收拾着,几乎纤尘不染。

简单收拾了一下,羿鸣在屋里东摸摸、西看看,渐渐有了回家的感觉,看什么物件都觉得格外亲切。

记得以前,自己总觉得祖屋太老太旧,比不过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所以后来开公司赚钱之后,就在城里买了大房子,想接了全家人去住。

当时家里本来还是有反对的声音的,好在太爷爷比较开通,说道:“去住,为什么不住?咱们去城里住,祖屋也不能废了,平时找人拾掇着。在城里住烦了就回来,在这里住烦了又进城。两边都住。”

住着住着,老家伙们都习惯了两边住的生活。到了后来,他们竟然在家庭会议上告诉羿鸣说,祖屋虽好,但生活条件确实有些落后,应当适当地改造一下。

这样的合理要求,羿鸣自然是言听计从。于是,他安排人专程赶回山城,对祖屋进行了几次不惜血本的改造。现在,祖屋的外观依旧保持原状,屋里的装修装饰虽然没怎么动,但事实上,那些诸如WIFI呀、独立卫生间啊之类的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现代化玩意儿,祖屋里已经是一样都不缺了。

“喵——”

一声听上去有些怪异的猫叫声把羿鸣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他循声看去,发现一只又肥又丑的猫从门口溜了进来。那猫似乎并不怕人,它走进屋里,竟然仰头看了羿鸣一眼,然后轻盈地跳到屋子中央的小圆桌上,蜷起身,闭上眼,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

羿鸣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猫,盯着它的一举一动,直到猫打起了瞌睡,他才醒过神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多半是老二的破猫。”

话音刚落,三弟羿文出现在门口,他是来叫羿鸣去吃晚饭的。

晚饭的气氛十分融洽,羿鸣和长辈们东拉西扯地聊着家常话。羿鸣聊起自己在帝都做生意的那些事,老家伙们竟然颇有兴趣,顺着话题问这问那,羿鸣一一作答。中途,他几次想要询问二弟羿泽的事情,可每次话刚一出口,就被他父亲岔开。

好容易吃完饭,老家伙们又喝起茶来,羿鸣心里猫抓一样,却又不敢走开,只能陪着长辈们喝茶。那茶本是他们自家在山上种的新茶,一年也就只有那么几斤。羿鸣在帝都的时候,家里每年都给他寄半斤,他几次要求增加定量,却根本没人理他。可现在,那茶喝在他嘴里,却是什么滋味也没品出来,他的目光一直在父亲身上来回逡巡,可父亲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容易等到两壶鲜开的山泉水喝干之后,父亲终于起身回屋去了。羿鸣见状,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一走进父亲的屋子,父亲示意他将屋门掩上,这才说道:“前几天,羿泽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羿鸣有些不解。

但父亲根本就不理会他的疑惑,而是继续说道:“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太爷爷的‘白泽图’。”

“白泽图?!就是太爷爷经常挂在嘴里,但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的破图?”羿鸣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似笑非笑地小声说道:“老二小时候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什么夙愿?”父亲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在琢磨,老二不见了和图不见了是一码事还是两码事。”羿鸣搪塞道。

“什么一码事两码事,那图就是他拿跑的。太爷爷发了话,点名要你回来,去把老二和图找回来。”

见父亲的口气一下子严厉起来,羿鸣不敢再触霉头,赶紧点了点头,“行!不过,我该去哪儿找老二啊?”

“要知道去哪儿找,还叫你干吗?!”父亲怒道,“好了,你回屋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羿鸣懵里懵懂地走出父亲的屋子,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啊,就老二那家伙,粘上毛比猴儿还精灵,他要躲起来我上哪儿找去。”

突然,父亲的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随后一句话从门里飘了出来:“你把羿泽的那只肥猫带上,会有用的。”

肥猫!应该是下午在自己屋里看到的那只吧。羿鸣拔腿就朝自己屋里奔去,生怕走慢了,连那只猫也不见了。

推开屋门,羿鸣一眼就看见,那只肥猫依旧蜷在圆桌上,睡得不亦乐乎,心里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大哥,你回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羿鸣这才发现,三弟羿文从窗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直就在屋里等他。

“你坐啊,我好久没回家了,晚上咱俩兄弟好好聊聊。”羿鸣走到羿文身边,伸手想去揉他的脑袋。

羿文一偏头躲开羿鸣的手,抗议道:“大哥,你要是再揉我的脑袋,破坏我的发型,我就不告诉你,二哥去了什么地方!”

羿文的话一下子把羿鸣震住了,他缓缓地收回落空的手,一字一顿地问道:“三儿,你是说,你知道老二去了哪儿?”

羿文点了点头,反问道:“爸爸是不是叫你去找二哥?”

羿鸣点了点头,伸手指着羿文说道:“我说你这小子,既然知道你二哥的下落,直接告诉几个老家伙,让他们直接去找不就行了,也用不着大老远地把我给叫回来啊。”

羿文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二哥说了,他的去向除了大哥,谁都不能说。”

“哦!那你赶紧说。”

“其实,二哥是和女朋友私奔了!”羿文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羿鸣张大了嘴,重复道:“私奔、私奔!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

羿文点了点头,“二哥在城里找了个女朋友,老家伙们都不喜欢,他们俩就只能悄悄交往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次二哥的确是和她一起走的,但是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私奔。”

“嗯,算你知道,继续说,拣重点说。”羿鸣打断三弟的话,不耐烦地催促道。

“上周我在城里新屋里住着,二哥和袁玥突然来了,袁玥就是二哥的那个女朋友。二哥一手牵着袁玥,一手抱着一只看上去很丑的肥猫。”说到这里,羿文朝着圆桌上指了指,“就是它。”

“二哥说,有个美女在召唤他时,他准备找到那个美女。我当时正在玩游戏,连头都没有抬,就随口说,你去吧,记得回来时给我带点当地的土特产。”

羿文的话说得羿鸣大点其头,“这就是你二哥,没错,继续说。”

“然后,我听到了袁玥的声音。她说,你二哥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个美女在召唤他,他说什么也要去看看那个美女,我也要陪他去。”

“打住打住,你是说你二哥的女朋友要陪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个莫须有的美女?”羿文的话让羿鸣有些犯晕。

“对。”羿文继续说道:“当时我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抬头看了看二哥和与他手牵手的袁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二哥,你刚才说什么在召唤你?他们看着我惊愕的样子,异口同声告诉我说,我没有听错,二哥说有个美女在召唤他。”

“我当时就指着袁玥劝二哥,这么一个大美女天天陪着你,你还想其他女人,简直该拖出去枪毙十分钟,可二哥根本就不以为然。我又说袁玥,他去找美女耶,这你都能忍,还陪他去?你猜袁玥怎么说,她说这很正常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俩活宝,还挺配的!”羿鸣终于忍不住打断羿文的话,吐槽了一句。“继续说。”

羿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问二哥,那美女长得什么样,二哥竟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表情,他说那美女住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楼阁里,身上的衣服鲜艳华丽,她有时在画画,有时在写字,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楼里走来走去,好像很无聊的样子;他还说,那美女的身形动作十分婀娜优雅,但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样子,所以才决定去她住的地方找找看。”

“后来我又问二哥知道去哪儿找那美女不,他说梦里的那地方他觉得很熟悉,印象很深,已经在网上查到,是一个叫沙海的小镇。”

“沙海?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羿鸣皱起了眉头。“后来呢?”

“后来二哥就托我帮她照顾‘麦芽糖’,就是那只肥猫。再后来我就接到袁玥的电话,她说二哥在沙海镇失踪了。然后老家伙们就把你给叫回来了,所以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们是叫你回来找二哥的。”

羿文讲完之后,羿鸣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羿鸣才开口问道:“现在袁玥还在沙海镇吗?”

羿文点了点头说:“她住在沙海镇一个旅社里,留了地址和电话给我。”

“好,你马上帮我订一张去沙海镇的票。对了,那地方通飞机吗?”羿鸣心里抱了一丁点希望。

羿文摇了摇头说:“还有,我不会订票。”

羿鸣瞪大了眼看着羿文,羿文心里有些发毛,怯生生地说:“真不会。”

羿鸣叹了口气,说:“我自己订,你联系一下袁玥,让她哪儿也别去,就在旅店里等我,我会马上赶过去。”

将羿文打发走后,羿鸣立马给闵西子发了条微信,让她在网上帮自己订一张第二天最早一班去沙海镇的火车票。十来分钟后,闵西子回复说票已订好,车站自取。

羿鸣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上床躺了下来。是夜,他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天,羿鸣早早地起了床,拎上行李就准备出门。这时,那只名叫“麦芽糖”的肥猫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口叼住了他的裤脚。

看着脚下的小东西,羿鸣想起了父亲的话,他犹豫了片刻,在屋里翻了一个鞋盒子,将肥猫装上,塞进了行李包中。走出大门,羿文已经发动了车子在等着他了。

到了火车站,取了票后离发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羿鸣在三弟的配合下,让“麦芽糖” 蒙混过关通过了火车站安检口,顺利地跟他一起上了火车。

火车慢慢地启动了,羿鸣打开行李包,将装着“麦芽糖”的鞋盒取了出来,放到座位下。随后,又摸出一包在车站小卖部买的卤牛肉,撕成小块儿,扔进盒子里。

忙完后,他便靠在座位上,打起盹儿来。

不知道眯了多久,羿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火车正在通过一条隧道,车厢里的灯光朦胧昏暗。他动了动身子,脚不小心碰到了座位下的鞋盒,低头一看,鞋盒的盖子歪在一边,露出一条小缝。

羿鸣心里一惊,“麦芽糖”该不会跑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阴冷的凉风掠过羿鸣的后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回头看时,一个人影快速地从他身边掠过,沿着车厢里的通道朝前走去。

羿鸣望着那人的背影,怔了一怔,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醒悟过来,差点惊呼出口。

那背影像极了二弟羿泽,虽然羿鸣多年未见过二弟了,但他相信骨子里的血脉亲情,怎么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二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班火车上呢?羿鸣来不及仔细思量,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拔腿追了上去。

这时,那人仿佛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追来,骤然加快了脚步。羿鸣自然不会让他逃掉,干脆不顾形象地小跑起来。好在车厢里的大部分旅客都在睡觉,偶尔有几个醒着的,偏头看了看他,又事不关己地把目光转到别处。

很快,那人就跑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正当他准备跨进下一节车厢时,脚下却一个踉跄,“砰——”地一声摔倒了。

羿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那人身旁,正好赶上那人回过头来,面对面地与他四目相对。如果光看那张面孔,他绝对是羿泽!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流露着绝望与惊恐。这样的表情,让羿鸣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二弟,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儿?”羿鸣试探着询问道。

半晌,那人都不回话。羿鸣满脸狐疑地望着他,嘴里又冒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女朋友打电话说你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太爷爷的白泽图,是你拿走的吗?”

可惜那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根本就不回答,反而惊恐地盯着他,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车门的角落里缩。

羿鸣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他试探着朝那人走过去,“羿泽,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你别过来!求你了!别过来!”那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冲着羿鸣吼了起来。羿鸣分明看到,那个人双眼中流露出的恐惧,越来越浓。

羿鸣急忙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那个人蜷缩进车门角落里,身子瑟瑟发抖。他的目光看上去虽然很游移,但却一直没有离开羿鸣的左右。

羿鸣看着那个人,却总觉得他害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难道身后有什么东西?羿鸣定了定神,鼓足勇气,缓缓地回过头,朝自己身后看去。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羿鸣松了口气,又回头看着那个人,尽量试着用很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羿泽,我是大哥啊,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告诉我,咱们一块儿想办法解决。”

那个人的眼神似乎定住了,直勾勾地盯着羿鸣,一言不发。

羿鸣咽了一口口水,继续劝说道:“对了,你女朋友还在你们住过的那家旅店里等你,我带你去找她吧,等找到她咱们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那个人听羿鸣说完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面部肌肉渐渐地舒缓开来,先前的恐惧仿佛被一片茫然所代替。

片刻之后,那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见那个人有了反应,羿鸣心里一激动,朝他伸出了手,“跟我走吧。”但让羿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竟然会刺激到那个人。

那个人盯着羿鸣伸过去的手,绝望和恐惧的表情再次回到了脸上,他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同时转身就朝下一节车厢跑去。羿鸣下意识地用已经伸出去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

这时,让羿鸣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羿鸣的掌握。而羿鸣怕他跑掉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死也不肯放手,他抓得很紧,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陷进了那个人的肉体里。

不对,那感觉根本就不是陷进肉体里的感觉,而是陷入一盘散沙中的感觉。

就在羿鸣为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怪异的感觉疑惑不已时,那个人终于挣脱了他的手掌。

而此时,羿鸣的手里仍然抓着一把东西,他急忙将手缩了回来,举到眼前摊开,然后就看到一股细细的黄沙,从手掌中滑落下来。

羿鸣惊疑万分地把目光移到那个人身上,猛然发现,那人的胳膊上缺了好大一块。而在缺口处,竟然根本没有血肉,只有一个沙洞,无数细细的黄沙,正顺着那个沙洞滑出来。

很快,那个人的整条胳膊都化作了细沙,滑落在地上,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堆,可他却像毫无感觉似的,继续朝前跑着。但他根本没跑多远,整个身体就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化作了一堆细细的黄沙,洒落在车厢地上。

羿鸣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目瞪口呆。

好半天,羿鸣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羿鸣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几分,这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朝四周张望起来。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羿鸣有些恍惚,难道刚才经历的一切,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将手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剧烈的疼痛让羿鸣忍不住叫出声来。周围有几个人被他的叫声惊醒,全都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中流露着不解和惊诧。

自己没有做梦!那么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了。羿鸣想了半天,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刹那间,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从羿鸣的心底冒了出来。

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再也没有发生其他的异常状况。第二天傍晚,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羿鸣下了火车,抬头看到站牌上写着三个字:沙海镇。

火车站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羿鸣大约走了半个钟头,终于来到了镇上。镇子不大,他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袁玥住的那家旅店,并根据她告诉羿文的房号,找到了她住的房间,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出现在羿鸣面前,她满脸憔悴地盯着羿鸣,问道:“你是?”

羿鸣看着那个女子,脑子里突然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她,但记忆力却又没有一丝半点的痕迹。

好一会儿,羿鸣才回过神来,自我介绍说:“你是袁玥吧,我是羿泽的大哥,羿鸣。”

话音一落,袁玥竟一头扑进羿鸣怀里,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哽咽道:“羿泽被那个女人带走了……”羿鸣一时手足无措,只能下意识地轻拍着她,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袁玥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她将羿鸣让进屋里,坐了下来。看到袁玥基本恢复了正常,羿鸣开口问道:“你们在这镇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袁玥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讲述羿泽失踪的经过。

“我陪羿泽出门之前,一直以为他要带我去的地方,肯定很好玩。但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儿根本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天知道他怎么会来这儿。我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在镇上找了个向导,带我们去镇外的沙漠。”

“沙漠?这地方有沙漠吗?”羿鸣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小镇,附近居然会有沙漠。

“当然有沙漠了,要不这地方怎么叫沙海镇。不过沙海镇的沙漠面积很小,大概算不上沙漠,只能算一大片沙滩,所以才很少有人知道。”袁玥的解释有点模棱两可,羿鸣很勉强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沙海里,除了一些残破的黄土墙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东西。可羿泽却像着了魔似的,兴致十分高。我和向导陪着他在沙海里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了半天,什么发现也没有,最后连向导都不耐烦了,他还是不肯离开。”

听到这儿,羿鸣插嘴问道:“他是在找那个莫须有的女人?”

“也许是吧。”袁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天阳光很猛烈,到了中午,我实在晒得受不了了,就叫羿泽回镇上休息,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走。我一生气,就让向导带我一个人回去。因为沙海不大,我们走的地方也不远,所以向导就答应了先带我一个人回镇上,把羿泽独自留在沙海里,等他找够了自己回来。”

袁玥讲着讲着,突然停住了话头,脸上流露出后悔的表情,羿鸣只能望着她,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讲下来。

“我原本以为,羿泽不会出什么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可是,我在镇上吃过午饭,又回旅店睡了一觉,他还是没有回来。这时,我才心慌起来,赶紧找到带我们去沙海的那个向导,让他陪我去把羿泽找回来。”

“向导听说羿泽一直没有回来,也有点担心他出事,就多叫了几个当地人,一起去沙海里找他。进了沙海,我们上午留下的脚印还清晰可辨,就顺着脚印一直走到中午与羿泽分手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发现了羿泽的脚印,那脚印一直延伸向沙漠深处。我们便顺着那行脚印继续找他。”

袁玥讲到这里,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像是记起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过了半天,她依旧没有说话,羿鸣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催问起她来:“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那行脚印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袁玥喃喃念道,语气像梦呓一般。

“脚印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什么意思?” 羿鸣重复着袁玥的话,感到疑惑不解。

“就是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周围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袁玥的解释和不解释没有什么区别,她继续说道:“我们几乎把周围一两公里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他就像被沙漠吞噬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天快黑了。向导说,羿泽也许自己回镇上去了,待在某个我们没有看到的地方。虽然我明白他说的可能性很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他们一起回镇上去。”

这时,那种迷惘的表情又出现在了袁玥的脸上,她顿了顿,低声说道:“可就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看到了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羿鸣吃了一惊。

袁玥点了点头,“那个海市蜃楼的幻景,对向导和其他人来说,也许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对于我来说,却是难以置信的怪异。因为,幻景里出现的情形,和羿泽描述过的一模一样。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里面住着一个美女,她穿着鲜艳华丽的衣服,有时画画,有时写字,有时无聊地在楼里走来走去……”

袁玥讲述的一切,离奇得让人难以置信。但不知道为什么,羿鸣听了之后,却联想起自己在火车上的诡异经历,他心里凉津津的,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羿鸣觉得,二弟羿泽在沙海里莫名其妙地失踪,和那个不知是不是他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变成散沙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但这联系到底是什么,他却一点都想不明白。看来必须亲自去沙海里看看,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二弟,但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什么线索。

羿鸣望着惊魂未定的袁玥,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瞒着她,不把自己在火车上的经历告诉她。沉吟了片刻,他对袁玥说:“明天我要去沙海,你去吗?”

袁玥闻言,急忙点头,“羿泽还没有找到,我当然要去。”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早我叫你。”说完,羿鸣拿起行李,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羿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打开行李,将装着“麦芽糖”的鞋盒取了出来,递给袁玥,说:“我把‘麦芽糖’带来了,晚上让它陪陪你吧。”

袁玥打开盒子,一股异味传了出来,羿鸣皱着眉头看了看盒子里,“麦芽糖”正呼呼大睡,他将“麦芽糖”拎了起来,几块卤牛肉躺在盒底。那异味,是卤牛肉腐坏的味道。

羿鸣在旅店前台开了一个房间,就在袁玥的房间隔壁。他收拾完行李,简单地冲了个澡,一路的疲惫和惊吓仿佛也被冲去了几分。

他一边擦头一边走出卫生间,随意环顾着房间里的设施。房间很简陋,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在原本应该摆电视机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看上去十分破旧的电脑。他心里一动,走到电脑前,摁下了开机键。

幸运的是,那台看上去老掉牙的电脑不但可以使用,还能够上网。于是,他点开网页,在搜索栏中输入了四个字——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是一种因光的折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简称蜃景,是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

平静的海面、大江江面、湖面、雪原、沙漠或戈壁等地方,偶尔会在空中或地下出现高大楼台、城郭、树木等幻景,称为海市蜃楼。我国广东澳角、山东蓬莱、浙江普陀海面上常出现这种幻景,古人归因于蛤蜊之属的蜃,吐气而成楼台城郭,因而得名。

海市蜃楼常在海上、沙漠中产生。海市蜃楼是光线在延直线方向密度不同的气层中,经过折射造成的结果。海市蜃楼的种类很多,根据它出现的位置相对于原物的方位,可以分为上蜃、下蜃和侧蜃;根据它与原物的对称关系,可以分为正蜃、侧蜃、顺蜃和反蜃;根据颜色可以分为彩色蜃景和非彩色蜃景等等……

这些信息看上去和羿泽的失踪扯不上任何关系,而信息中列举的那些常常出现海市蜃楼的地方,更是和沙海镇相隔十万八千里。

百无聊赖中,羿鸣随手点了网页中的一个链接,一个新的网页跳了出来:

蜃栖息在海岸或大河的河口,模样很像蛟,脖子到背上都生着红色的鬃毛,鳞片是暗土色的……蜃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就是从口中吐出的气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幻影。这些幻影大多数是亭台楼阁,是谁都没见到过的豪华,从窗口里可以看到穿戴华丽的贵人们在活动。姿态美丽惊人,而且这些幻影还因人不同,就算看同一个幻影,在不同人的眼里也有细节差别。

蜃喜欢吃燕子,据说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吃。但是燕子是飞行迅速的鸟,也极少接触水面,所以蜃才会做出幻影,引诱燕子飞进自己嘴里。

海市蜃楼是蜃吐出的气幻化出的幻影,但使用蜃的脂肪也能做出来:将蜃的脂肪混入优质的蜡,制成蜡烛,在快要下雨的黄昏时分点燃,也能看到幻影。但这样的幻影远远不及蜃做出的幻影。

这更不靠谱了,完全就是神话传说!

羿鸣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一片茫然。又坐了一阵,他觉得有点疲倦,便关掉电脑,回到床上躺了下去,准备养精蓄锐,好应付明天的状况。

正当羿鸣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一阵奇怪的敲击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仔细一听,声音是从隔壁袁玥房间里传来的。

这么晚了,她敲墙干吗啊?羿鸣起身下床,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壁上,想要仔细听个究竟。

敲墙声仍在继续,而且很有规律。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他听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了那声音的节奏规律是三短三长三短。天哪,这不是“SOS”紧急求救信号吗!

以前有段时间,羿鸣曾和二弟羿泽在一起研究过莫斯密码,对用敲击声来传达“SOS”的信息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小常识,想必二弟也曾经告诉过袁玥,所以她才会敲打出这样的节奏。

难道袁玥遇到了危险?羿鸣顾不上多想,赶紧爬了起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他跑到袁玥门前,发现房门竟然没有关,只是虚虚地掩着。这情形让羿鸣心里多了几分警惕,他停了下来,没有冒冒失失地往里面闯。

四周一片寂静,羿鸣突然发觉,先前那敲击墙壁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站在门口,望着眼前那扇虚掩的房门,有些进退两难。

突然,一个古怪的想法从羿鸣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他觉得,门里门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门外的世界,一目了然;而门内的世界却十分深邃,深邃得让他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袁玥,你在屋里吗?你还好吧?” 羿鸣站在门外喊了几声,屋里却没人回答。他有些沉不住气了,鼓足勇气,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迈步跨了进去。

而就在羿鸣跨进房门的那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自己突然一脚踏空了,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渊之中,径直往下坠落。

羿鸣下意识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一点什么东西,但四周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抓住。他只能任由自己迅速地掉下去,而且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让他有了无法呼吸的感觉。

渐渐地,羿鸣感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大脑也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沉重,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正当羿鸣的意识就要完全丧失的一刹那,耳边突然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好像很熟很熟……

恍惚中,羿鸣似乎慢慢恢复了知觉,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随即便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你醒了。”

这一次,羿鸣听得很清楚,而且一下就想了起来,那是二弟羿泽的声音!

羿鸣费劲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二弟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

“老二,真的是你?”羿鸣激动地问道。

“切,不是我是谁,你什么意思啊。”羿泽鼓起双眼瞪着他。

羿鸣眨了几下眼,喃喃念道:“我这又是在做梦吧。”

“做你的大头梦!你突然晕过去了,我折腾了大半天,才把你弄醒。”羿泽的表情十分夸张。

羿鸣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地上,他疑惑地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羿泽听了他的话,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大哥,你是真病了还是假装的啊?”

羿鸣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吼道:“我装什么装!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

羿泽愣了一下,回答道:“沙海啊,你真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什么?”羿鸣问道。

“看来你真不记得了。”羿泽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跟你说,沙海的海市蜃楼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是谁都能够看到的,得有缘人才能看到,你偏不信,硬要来。结果等了一整天,啥都没看到,你还中暑晕了过去,好容易弄醒你,你居然又玩起失忆,真是服了你。”

二弟的话让羿鸣的思维一下变得混乱起来,他茫然地望着羿泽,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羿泽一脸诧异,问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或许我该换一种问法,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羿鸣的语气十分平静,隐隐流露出一些不善。

羿泽皱起了眉头,“不会这么严重吧,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我是你二弟啊。”

“那你告诉我,袁玥呢?”羿鸣步步紧逼。

“她嫌阳光太猛烈了,担心自己被晒黑,留在旅店里休息,没有陪我们来。”羿泽的回答滴水不漏。

可即便如此,羿鸣还是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人。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一团糨糊,对来沙海镇前后这些诡异的经历,他完全搞不明白前因后果。他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无法辨别自己的经历和记忆,孰真孰假。

羿鸣将目光从羿泽脸上移开,低下头去想了想羿泽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将自己记忆中的经历仔细回忆了一番,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羿鸣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指向羿泽的背后,喊道:“看!海市蜃楼!”可是,羿泽的反应很淡然,他对羿鸣的话语和举动完全无视,甚至连头都懒得回一下。

羿鸣心里似乎有点谱了,他用刚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住羿泽的胳膊。那动作,几乎和他在火车上抓住那个化为散沙的羿泽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可是,这一次的结果,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羿鸣抓在手里的,只是一把黄沙;这次,他抓住了一条有血有肉的胳膊。

“干吗呀,你抓疼人家了!”一阵女声传入羿鸣的耳中。与此同时,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好痛啊,你快放手!”那女声哀求着。

羿鸣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神志猛然恢复了清醒,然后他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抓着袁玥的胳膊。他赶紧松开了手,讪讪地望着袁玥,不知所措。

好在袁玥主动开了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干吗呢?天不亮就跑来敲我的门,我一开门你就恶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吓死人了。”

羿鸣的脑子依旧有些迷糊,但袁玥的话让他觉得很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看你倒是有点事,刚才的样子像要吃人似的。”袁玥皱了皱眉头,表情有点后怕。

羿鸣在脑子里把先前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却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袁玥:“你是听到敲门声,才起来开门的?”袁玥满面狐疑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又和自己的记忆不一样,羿鸣感觉自己像掉进冰窟里一样,浑身凉津津的,他失魂落魄地对袁玥说:“不好意思,我大概是睡昏头了。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回房去了,你也再休息一会儿吧。”

袁玥摇了摇头,“不用了,天快亮了,反正也睡不着,今天还要去找羿泽,要不咱们收拾一下,早点出发吧。”

“天快亮了?”羿鸣转过头去,朝走廊尽头的窗户外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经蒙蒙亮了。在他的记忆中,昨晚刚要睡觉,就听到了隔壁传来敲击墙壁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然后就是一些不知真假的经历。经历这一切的时间,在他感觉上来说并不是很长,可事实上,居然已经过了一整夜。

看来,自己连时间概念都已经紊乱了。羿鸣露出一丝苦笑,也不愿再去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回去换件衣服。”

“海上风大,穿厚一点。”

羿鸣猛地停了下来,慢慢回过头去,问袁玥:“你刚才说什么?”

袁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回答道:“我说海上风大,让你穿厚一点,免得冻着了。”

“海上?我们不是去沙漠里找羿泽吗?”

“沙漠?什么沙漠?”袁玥满脸不解。

天啦,又出状况了!羿鸣的心渐渐地往下沉,他回到袁玥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沙海啊,羿泽不就是在沙海里失踪的吗?”

袁玥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有些黯淡,“羿泽在海上失踪两天了,如果今天再找不到的话……”

“沙海是海,不是沙漠?”羿鸣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沙海当然是海了。这个小镇,就是因为临着沙海,所以才叫沙海镇。”袁玥的回答,让羿鸣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安。

羿鸣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极力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住,对袁玥说道:“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下羿泽失踪时的情形?”

袁玥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为什么要我给你讲羿泽失踪时的情形?他失踪前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羿泽失踪前和我在一起?”袁玥的话让羿鸣又是一阵发懵。

袁玥点了点头,“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在海边等着看海市蜃楼,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可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海市蜃楼居然出现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我们都看到了。可是当海市蜃楼消失之后,你们却不肯离开了,非要出海。”

“我们为什么非要出海啊?”羿鸣忍不住插了一嘴。

袁玥十分意外,“那谁知道,你们当时都跟疯子似的!羿泽说他在海市蜃楼里看到了那个美女,要去找她;你更离谱,说什么海市蜃楼下的海面上有一条大蛇,要去把它捉回来!”

接下来,袁玥告诉羿鸣,他们两兄弟在附近租了一条小船,就匆匆忙忙地出海了。这一走,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傍晚时分,小船才回来,但船上却只有羿鸣一个人和一只丑陋的肥猫,羿泽不见了。

袁玥接着告诉羿鸣,他当时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恍惚,随便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自己从一条大蛇嘴里救下了一只猫。

袁玥没有办法,只好花钱请镇上的人出海寻找羿泽,已经找了两天了,一无所获。她准备再找最后一天,如果再没有结果的话,就决定放弃了。

羿鸣听完袁玥的讲述,脑子里虽然混乱无比,但心底却反而释然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的经历和记忆中的事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既然无法判断,就不去判断,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羿鸣只记得一点,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弟羿泽失踪而引起,也许只要找到了二弟,就会找到这一切的答案吧。

这时,袁玥放在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回屋接听之后,又走出来告诉羿鸣说,是租船的船老板打来的电话,催他们出发了。

羿鸣回屋换好衣服,跟着袁玥走出了旅店。两人顺着街道走出镇外,继续走了没多久时间,便看到了沙海。

眼前的沙海真的不是沙漠,而是大海!它的存在让羿鸣对自己的记忆多了一些怀疑,而对袁玥告诉他的那些话,有些相信了。

也许,真实的情况就是自己和二弟出海之后,的确遇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导致了二弟的失踪和自己的记忆错乱。那么,这次出海对自己而言,就不单单是要寻找二弟了,同时要寻找的,还有自己失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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