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为于晨拉开副驾驶车门，抬抬下巴示意于晨坐好。“想吃什么？”

“涮羊肉。”于晨爬上车，系上安全带，“之前…没吃上的那家。”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于晨坐在自习室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陆景行的信息。

他说晚上到学校接她，一起去吃涮羊肉的。

他说：“于晨，外面凉，别出来，等我到了再告诉你。”

于是她乖乖的坐在教室里等着，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于晨又跑到学校门口张望，给陆景行打电话弹语音，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就是这么突然和仓促，陆景行不负责任地消失在这样一个带着凉意的晚上。

--

“…惦记这个”陆景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发动了车子。“那很近。”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见他不打算开口，于晨闷闷发声。“那时候，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不见了？” 现在又理所当然似的出现在她面前。

“很重要吗？”男人并不回头，只盯着眼前的路况。

“我和你，并没有契约关系，于晨。”陆景行淡漠地回答她。

“觉得没必要联系了，就不再联系了。”

这是什么话！于晨不可置信这话从他陆景行嘴里说得出来。

好歹也好聚好散吧！她又不是“缠郎”，还会缠着不放他这个“烈女”吗！

“陆老师，你这话说得，还真当我是…”

“当你什么？嗯？”陆景行把车停在路边，是到了。他把车子熄火，转过身看着于晨。

「上赶着要你」。于晨没好意思说出口，转而换了个莫名其妙的形容词。

“还真当我是逼良为娼？”

“你这姑娘…”陆景行汗颜，强行岔开话题。“好了，下车吧，先吃饭。”

--

这家涮羊肉鼎鼎大名，客人不少，陆景行替于晨撩开门帘，领着她找了一个角落里正好能看到河边景色的窗边位置，接过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再替她罩上防尘罩。

夕阳铺洒在河面上，有孩童嬉笑，有老朽垂钓，于晨撑着下巴看得出神。而陆景行已经把菜尽数点好。

两盘牛肉，一盘虾滑，一盘毛肚，一份蔬菜。

他还记得她不吃羊肉。于晨看着一桌子肉，鼻头有些发酸。

“怎么了？”陆景行看着面前本来神情淡漠的少女露出一种不经意察觉的苦楚，开口询问。

“没有，就是好久没有和…你这样的男人约会了”于晨擦擦鼻子，”还是老男人贴心。”

陆景行暗暗扶额，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谁是老男人，嗯？”用筷子的手也不停，迅速地把涮好的肉送到于晨碗里。

“赶紧吃，老了就没味道了。”看着于晨扬起的嘴角，他赶忙补充，”我是说肉！”

--

吃饱餮足，已是入夜，俩人并肩走在河边。

暖黄的路灯透过两人打在石板路上，把影子成分成一块一块，相互纠缠着。

树影婆娑，水光旖旎，谁都不愿开口说话，不愿打破这萦绕在空气中的暧昧情愫。

不知走了多久，于晨拽了拽陆景行的衣角，让他停下来：“陆景行，我们是不是走的太远了，你车还在那边。”

陆景行好似被她的话触动，愣在原地。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侧过身，双手扳着于晨单薄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他。不自觉用力的双手，捏得于晨肩膀有些受不住。

“陆景行！你有什么毛病！”于晨嘶嘶叫着，困惑得想扒开他的手。

“于晨，”陆景行手上放轻，却并没有松开，”你不是想要一个解释吗，我现在给你。”

--

2018年，临近春节。那天整个北京被大雪覆盖，寒冷萧瑟，陆景行准备出门，去接于晨吃她惦记好久的涮羊肉。

刚在地库发动车子，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的到来，让他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从于晨的生活中不明不白的消失。

“您好，哪位？”陆景行接起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我是于晨的爸爸。”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我就直说了，小陆。打这个电话是想拜托你，拜托你离我女儿远点。”

“你觉得自己能陪她多少年？十年，三十年？你百年之后，她依旧风华正茂。”

“你们不合适，你不要害她。”

“即使她无所谓，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让她…”那头顿了顿，”希望你理解。”

……

“我知道了，于先生。”陆景行挂掉电话，【不合适】三个字，刺痛了他，也惊醒了他。

确实，她父亲说的没错，陆景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一把年纪，对那么小的姑娘动心，自己不是疯了，就是变态。

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了断，趁着还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如让我来及时止损。陆景行是这么想。

如果我们注定不能有结果，那希望你恨我。有恨，才能让我们彻底不可能。

--

“你解释什么？我不要你解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于晨埋怨似的抬眼看他。

在陆景行狐疑的眼神中，于晨一字一句地替他解释。

“我知道的，你就是害怕…”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怕耽误我呗。”

“三年前，我爸是不是找过你。”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知道他为什么改名换姓，知道他为什么想方设法地不让她找到他。这个年头，找个人哪有那么难，除非他不想让你找到。

于晨看着陆景行慢慢变得不可置信的表情，伸手拽了拽他额前被风吹乱的发。

“我只是难过，这涮肉这么香，你没带我吃完再走。”

“陆景行，你说我长大了，那你还害怕吗？”

陆景行的内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自以为把事做绝，就能让她，让他们都断了心思，却没想到三年费心的躲避，还浇灭不了于晨和陆景行自己内心的那团火。

他们两个人，注定不能仓皇结局。

--

“既然你都知道…阿晨，我以为不见你，就能不再想你。”

陆景行看向水里，那里似乎有鱼游过，泛起涟漪，发出叮铃水声。

“可老天让我们再遇见，我才肯明白，三年不够。”

河边的小道无人，风吹着水草发出沙沙声，似小手在人心尖上抓挠。

陆景行伸手轻轻牵起女孩藏在衣袖中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那纤细的手指，继而双手覆上。

穿过三年的隐忍和思念，街光旖旎，照在女孩姣好的面容上，与男人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张脸重重叠叠，继而合二为一。

他双手覆着女孩右手，感受到女孩抬起左手轻拂他下巴上的胡茬，目光炯炯，一字一句：

“三年当然不够，要甩掉我，恐怕至少要三十年才够呢，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