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青就起床了。

昨天晚上，他就给姐姐请了个假，说这几天白天想出去散散心。

以前的夏青，出去耍时从来都不会跟姐姐打招呼，哪怕是当了联防队员后，也是我行我素。

这一次，弟弟破天荒地给自己请假，竟然让她给感动到了。

夏青的身体正处在恢复期，需要的是多走动多锻炼，而不是卧床休息，所以，夏红理所当然地同意了，并且给了他200块钱当零花钱。

简单收拾了一下，夏青正准备出门，自己的门却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青哥，开门，是我，大壮啊……”

夏青打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窜了进来：“青哥，吃早饭了没有？我妈做的水煎包，她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进来的是齐大壮，夏青已经认识了，住院期间，他跟他爸妈也多次去医院探望过自己。

齐大壮的父亲齐建军和夏青的父亲以前都属于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两人私交不错，夏青的父亲去世后，齐建军两口子也都非常照顾夏青姐弟俩。

齐大壮一点也不壮，身材瘦小，个子也不高，脸上一大片青春痘，嘴上有淡淡的绒毛，他比夏青小两岁，学习也不好，初中毕业后上了职高，是夏青忠实的小跟班。

现在是8月份，今年应该是职高刚毕业。

齐大壮也不客气，这里他驾轻就熟，他摸进厨房，拿出两双筷子，递给夏青：“青哥，趁热吃……”

夏青看了看齐大壮拎过来的水煎包，色泽金黄，一面焦脆、三面软嫩，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他接过筷子，夹了一个水煎包，填进嘴里咀嚼着，嗯，真是好吃，水煎包煎的脆而不硬，香而不腻，味道非常鲜美。

他又吃了一个，呜呜地对齐大壮说道：“我早上吃过饭了，不过你妈做的水煎包真好吃，我再吃几个……”

齐大壮边吃边问道：“青哥，你这是准备出去吗？”

夏青还没想好借口，暂时不想让齐大壮知道他要干的事，便含含混混地说道：“嗯，我今天去单位有点事。你当兵的事托好人了吗？”

上次在医院时他告诉过自己，他爸正在托人找关系让他去参军。

这个时候参军还是要托关系找熟人花钱的，想想也是够够的了。

齐大壮叹了一口气：“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实在不想去，你能不能劝一下我爸，别让他把我弄进部队了，我受不了那份拘束！”

夏青想起了齐建军那张黑脸，笑道：“我可不敢劝，估计我劝了他会连我一块揍！”

齐大壮也是有病乱投医，他挠了挠头：“那也是，以前我爸最烦你，说是你把我带坏了，后来你进派出所上班了，我爸才同意我跟你一块玩……”

夏青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黑历史，不过，大壮这家伙也真是没心没肺，连他老爸都给卖了，看来以前自己没少照顾他，他是拿自己当亲哥了。

他拍了拍齐大壮的肩膀，说道：“去部队锻炼锻炼也好，把你的性格好好磨磨，对你今后也有好处。走吧，我赶时间……”

……

夏青和齐大壮虽然住一个院，但不是一个楼。

土产果品公司家属院很小，只有两栋4层高的破旧家属楼，前面临街两层长长的楼房，是以前土产果品公司的办公楼，一楼是门市部，二楼是办公室，典型的“前店后院”。

土产果品公司就是齐大壮和夏青父辈们工作的地方，供销社的下属单位，属于国有企业。

只不过，那时候叫做国营公司。

在上个世纪90年代之前，公司承担着全省土特产品和各类水果、干果的调运工作，具有垄断性质，非常红火。

但90年代之后，随着市场的放开，公司垄断地位的丧失，渐渐不行了。

夏红接替父亲在土产果品公司工作的时候，公司就已经病入膏肓了，最终，因为欠下银行几百万元贷款，公司把郊区的几个仓库交给银行之后，宣布破产。

当前，公司只剩下了这个两层小楼。

在夏青的印象中，十几年之后，这个地方应该是尚品大厦的所在地。

只不过，目前，公司的这个两层小楼被齐大壮的父亲齐建军承包下来了，他和原来公司的几个同事合伙，每年向供销社交付十几万的租金，依旧打着土产果品公司的名号，出售一些土特产品和水果、干果。

夏青和齐大壮两个人出了家门，边走边聊，夏青问齐大壮：“你爸他们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齐大壮毕竟年轻，也没什么心眼，对夏青更是毫不隐瞒：“应该赚了一些钱，以前公司百十号人吃这一个店铺都能坚持好几年，现在也就他们五六个人，你想想能不赚钱？不过，我爸说，几个人分红，自己的利益就摊薄了……”

夏青点点头，知道齐建军这几年没少挣钱。

夏青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走了。等我忙完这几天，我们一起去吃烧烤。”

“好勒，我把你送到门口吧，我要去网吧玩一会儿，OICQ特别好玩，聊了好几个美女，对了，你记下我的号吧……”

夏青噗嗤一声笑了：“你咋知道那是美女，说不定是个丑男人呢。算了，回头再记吧，我也没带纸笔……”

OICQ发展初期也不是那么单纯，他可知道小马哥在创业初期，一个人用好几个OICQ的号，以美女的身份专门和男人聊……

齐大壮显然没什么经验：“还能这样搞？”

夏青乐道：“你以为呢，说不定和你聊天的美女的就是一个抠脚大汉。网络很虚拟，现实很骨感。”

齐大壮听得不太懂，但大致意思明白了：“我今天先试探试探再说……”

……

和齐大壮分开之后，夏青打了一辆车，直奔丽景花园小区。

这时候的中州市，出租车出现了黄“面的”和红“轿的”并存的局面。

夏青打的是红“轿的”，出租车司机在路上跑着，看到黄“面的”就要贬低两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黄“面的”拉低了中州市作为平原省省会的档次，应该尽快取缔。

夏青憋着自己没有笑出来，这位牛气哄哄的出租车司机开的也不过是捷达。

一路走，一路看。

2000年的中州市，和20年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个时候，中州市的人口还不到300万，而20年后，这个数字翻了3倍多。

此时的中州市，高楼大厦并不多，道路也不够宽敞，汽车还不多，公交车还是那种两节车厢三扇门的“通道车”，更多的还是骑着自行车的人们。

法国梧桐遮天蔽日，一栋栋低矮的建筑躲在绿色森林中。

坐在车里望去，能看到路两边端着碗吃饭的大妈守着蛋糕小摊，围坐在街边下棋的居民，糖烟酒店里挂着“公用电话”的招牌，“信息中介”店外摆满出租售房木牌还兼顾婚恋介绍，街角处的修鞋摊主等待着顾客，小卖部和报亭还在出售IC卡，新潮美发厅理发店的口号是“寸头王”……

一切都有着鲜明的时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