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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妈妈来

七年级开始，燕子高了不少。奶奶说她像小树一样要抽条了。班里许多同学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苏红圆润了些，张宾声音有点哑，林祥不仅高了，而且愈加沉静内敛。

少年初长成。课下时间，以林祥为圆心，一圈一圈围满了人。大多数是女生，而且是穿着干净好看的女生。她们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食堂的馒头为什么黄了，历史老师的头发去哪儿了。

燕子无比庆幸自己离他远了。在那个辐射圈里，想安静地看看书都难。林祥大概也很无奈，只要稍微长点的时间，教室里就没了他的影子。张斌说，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办公室。

一天午饭后，苏红急匆匆跑到宿舍喊燕子，说有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找她，现在在保卫科里等着呢。燕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奶奶出事了，邻居来告诉她？这样一想，腿就有些发软，脸白了。

到保卫科外往里一看，果然是个女的，但是并不认识，燕子松了一口气。女人头发枯黄，穿着土黄色的褂子，黑色的裤子，在那里踱来踱去，脚上黑鞋白袜。

燕子推开门。女人一下子看过来，眼圈红了。“燕儿……”声音哽咽。燕子立马明白了，这个人是妈妈。她扭身想走，被女人紧紧扯住，“孩子，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说完，大哭起来。燕子心钝痛，不再挣扎。女人趁机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女人絮絮叨叨诉说自己的思念，怎样从燕子一岁起就开始每年给她做衣服，怎样给她买好看的发卡攒起来……“我们要上课了。”“好，燕儿，你回去吧，妈妈会再来看你。”

女人给燕子留下一个大包袱，依依不舍地走了。燕子跑回宿舍，把头埋进被子，狠狠哭了一场。妈妈，多么陌生遥远的字眼，在一次次自己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在哪里？上课铃声打断她的遐想，燕子匆匆洗把脸，跑向教室。

下午打开包袱，里面装了很多东西。葱油饼，煎鸡蛋，炸鱼；裤子，褂子，鞋，袜，发卡；两支钢笔。最让燕子意外的，是两盒饼干。燕子从记事以来没大吃过饼干，心里不是没眼馋过。哦，妈妈！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燕子好像明白为什么了。一想到她朴素的穿着，这些，大概是她最好的东西了。

燕子请同学们分享自己的美食。“尝尝吧，我妈妈送来的。”“阿姨的手艺真好，葱油饼好香。”

燕子穿上妈妈送来的衣服和鞋子，大小正好。哦，妈妈，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长在你的眼里吗？衣兜里鼓鼓的，燕子一掏，掏出一卷钱。各种面值的纸币卷在一起。

周末回家，燕子告诉了奶奶。奶奶叹口气说：“燕子，去看看你妈妈吧，我听说她得了不好的病。”

燕子骑自行车载着奶奶，骑了四十多里才来到县城。跟镇比起来，县城大多了，还有红绿灯。燕子停在路口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怎么过。她们一路打听，终于找到县医院。到住院部又一番打听，才来到三楼的306病房。病房里四个床位，外面三个床位旁都有人陪着，只有最里面那张，只床上孤零零地躺着个人。那就是妈妈。奶奶颤巍巍地走到床前：“小荷，小荷……”“妈，你怎么来了？”床上的人睁开眼，快速坐起来。看见后面的燕子，露出欣喜的笑容。“妈。”燕子鼓鼓嘴，终于喊了出来。“哎，燕儿，好女儿。”她拉住燕子的手，眼泪流出来。三个人都哭了。

这时，一个矮胖的男人提了几个包子走进来，边走边嚷：“哭什么哭，还没死呢！”三个人立即止住。妈妈往外推她们，“走吧，走吧，别再来了。”奶奶拉着燕子离开了。

燕子把钱放在了妈妈的枕头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

玉米掰回家的时候，奶奶递给燕子一个黑袖章，让她戴在胳膊上。“戴上吧，再怎么说也是你妈。”燕子嚎啕大哭。妈妈来了，妈妈又走了，自己真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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