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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疑惑

陈思雨离开以后，杨照把药材包打开细细看了，果然都是些治疗风寒的药材。

他突然有些疑惑。

他想起陈思雨离开前的眼神，干净又透亮，像是浸了水光的琉璃，里面装着罕见的善意，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在他七岁前，母妃未亡时，他是见过类似的眼神的，只是远远没这么干净，里面更多的是讨好和谄媚。

在他七岁后，他更是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他见过的，都是怨毒的、嫌恶的，还有嘲笑的、漠然的、躲避的...... 就连她以前看他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这么干净。

干净吗？杨照垂下了眼。

这深宫里出来的人，又有那个是干净的？还不都是手上沾满了血？

他是疯了才会相信皇后身边出来的人会干净，会对他抱有善意。

回去后，陈思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在晖城就是这点好，没有正经主子要伺候，天高皇帝远。虽然上头有个姑姑管着，到底也不会对她太苛刻。

她起来时，雪还在下，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她想去看看杨照有没有好一些，刚过去就看见杨照站在屋外，拿着半人高的扫帚在扫雪。他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了，头上肩上都是雪。

不远处，两个太监坐在屋檐下，围着一炉碳火，指挥道：“扫快点，今天扫不完可没有饭吃！”

见陈思雨来了，他们满脸堆笑：“春日姐姐，您怎么来了，快来坐，这天怪冷的，可别冻着了。”

她飞快地瞧了杨照一眼，他应该是吃了药，脸上的潮红退了些，看起来依旧很虚弱，才扫了没几下就又开始咳嗽。

“停下来干嘛，还不快些扫!”见他停下来咳嗽，高个的太监顺心团了个雪球往他身上砸。

陈思雨眉头一皱。

她现在是皇后的人，不管再怎么想帮杨照，明面上，她都是和他们一体的，不能当面护着杨照。

她想了想，笑道：“你们倒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在这儿打雪玩，也不怕冻伤了手。”

“说吧，你们昨天到哪儿去了，一天也没瞧见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去哪儿，就随便转了转。”

陈思雨冷哼一声：“你们不说，我可都知道，你们现在身上的酒味可都没下去呢。”

“咱们在这儿，虽说每个正经主子要伺候，可也不是让你们来胡闹鬼混的。”

“秋水姑姑最讨厌你们不守规矩了，这要是让她知道......” 两人讪讪笑了笑：“好姐姐，您可千万别告我们的状。”

陈思雨瞧了他们一眼，拖长了声音：“最近这天气冷了，一冷就想吃城西醉仙斋的糕点。还有城南的水晶虾饺和煎饼果子。” “我们，我们去帮姐姐买。”两人忙抢着说道。

陈思雨笑了，拿眼神一扫：“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等两人走远后，她才招呼杨照过来，又偷偷从袖子里拿出几块点心塞给他。

“给，他们走了，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

杨照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发愣。

陈思雨当他不敢吃，便从每块糕点上撕下一个角来，递到嘴里。

糕点很甜，甜得她眼睛都弯了起来：“这下放心了吧？我真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她边说边拂掉他身上的雪：“进去吧，别扫了，这雪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停呢，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

“今儿天冷，秋水姑姑也在屋里呆着，懒得出来。”

“你喝药了吗？看着气色似乎比昨天好了点儿。”

陈思雨自顾自地说着，杨照垂着眼，一言不发，像是没听到似的。

他捧着几块点心看了好久，才从怀里掏出银针来，一个个试了，再送到嘴里慢慢吃着。

他其实已经很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稀粥，可他还是慢吞吞地吃着。

从搬到这边开始，他吃的最多的，就是稀粥和干硬的馒头，鲜少能见荤腥。

有时候饿得狠了，想去厨房偷点儿吃的，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人抓住。

然后秋水姑姑就会告诫他，把他关起来罚抄书，关上一天，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他是尊贵的皇子，宁死不能折腰，怎么能盗窃呢。

等他抄完了，她再赏他一碗泔水似的剩菜剩饭。

他太久没吃过这样像样的食物了。

点心很甜。

他以前很喜欢吃的，可是后来，母妃去了后，他被接到皇后身边养了几天。

那个总是一脸慈爱、手上还带着佛珠的女人，最喜欢把老鼠药下在点心里，放在桌上。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给老鼠吃，还是想给他吃。

“好吃吗？”陈思雨眨了眨眼。

杨照还是没有回答。

她也不介意，反倒垂眼，有些忐忑地揉着衣角。

“你知道的，我是皇后娘娘的人。所以......就算我怜惜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护着你。”

杨照瞧了她一眼，总算是开了口：“嗯。”

简简单单地一个字，把陈思雨藏了一肚子的话都给堵回了肚子里。

他不信她。

他不关心她为什么对他好，不在意，不想了解，更不愿信任。

陈思雨默默叹了口气，把刚刚藏在柱子后面的一小篮碳拿出来递给他。

“拿着吧，天气冷了，我给你带了点儿碳火，你收着，晚上偷偷烧，别又冻病了。”

杨照点了点头，模样倒是乖巧，话里话外却是要赶人的意思：“杨照谢过姐姐。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陈思雨摇了摇头，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留下来，只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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