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睡了,起来生崽!》小说角色夙雪姝夙馨玉全本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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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规矩,来替本王更衣


延和十九年,二月初。

数九寒天雪虐风饕,如豆灯火被从门缝中渗进来的风吹得摇曳不定奄奄一息。

晕黄昏暗的烛光下,夙雪姝的脸呈土黄色。

她两颊凹陷冷汗汩汩,豆大的汗珠顺着其凸起的颧骨滑落至枕上,晕染开大片水渍。

“要死了……痛死了!”

她死咬着唇,颤着手抚上高高隆起的小腹,一阵绞痛后屋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打开,肆虐的风险些吹熄烛火。

“我天,真臭!”夙锦儿掩住口鼻,嫌恶地看着屋中一切。

年仅十岁的她盯着雪珠的腹部,眼中闪着与之年纪不符的阴毒。

夙雪姝呼吸急促,咬牙看了一眼过来的夙锦儿,而后将视线定在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人身上。

来人一袭红艳芙蓉裙,桃腮带笑美目流盼,精致的眉眼间一抹朱砂桃花,与那红艳的芙蓉裙相得益彰。

她的出现,让这间本只能称得上寒碜的屋子愈加凄楚。

夙雪姝浑身因疼痛颤抖,苍白的唇跟着抖动,“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夙馨玉闻言勾了勾唇,淡然地往她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莲步轻移微掩口鼻。

“听闻六妹妹正承受生产之苦,着实担心,便来瞧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话落,人已在床前停下,脚下踩上从床上流至地面的血水,滋滋响。

夙雪姝的目光掠过因对上她的视线而垂首的白芪,顿时明白过来夙馨玉口中的“听闻”为何意。

夙馨玉在这时看过来,笑了笑说:“你别看她,她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夙雪姝忍痛勾起一丝冷笑,“我养的狗奉你的命,我怎么不知道堂堂嫡公主还有捡破烂的习惯?”

夙馨玉脸色即变,但很快她便重新勾起唇角,“妹妹不必生气,我今天来……”

她缓缓俯身压低声音,“是想帮小六把孩子生了,不用感谢我,谁叫你怀的……是咱们叔公的种呢。

“轰隆!”

凭空一声惊雷,惨白闪电照亮整个屋子,夙雪姝的眸子陡然睁圆。

她……她怎么知道她肚里怀的是那个人的骨肉?

当夜,他们这些人分明都在长兴殿吃酒,事后亦无人提及。

之后发现她有身孕,皇后秦婉如还对她用刑,让她说出“野男人”是谁,怎么现在……

方想着,夙馨玉“扑哧”一笑,“你说你生的这孩子是该唤他太叔公呢还是该唤他父王?将来这小娃娃该唤你母妃,还是侄女?”

站在边上的几个小宫女纷纷掩嘴笑出了声。

夙锦儿过来,嫌恶地看着夙雪姝,“就算是捡来的,好歹跟我们一起唤一声叔公,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

闻言,夙馨玉一脸恍然大悟,“言之有理,瞧我这脑子,竟是未想到这点。

“呸!”夙雪姝忍痛咬牙红眼瞪着眼前的两姐妹,“满嘴喷粪,你们哪只狗眼看到我跟他有关系了?”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雷声的遮掩下显得微不足道,夙雪姝被打偏了头。

夙锦儿冷哼,抬头看向夙馨玉,“姐,别等她生了,剖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得了。

夙雪姝体力不支,耳边嗡嗡作响,一大股热流从下面涌了出来。

然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孩子有事!

夙雪姝颤抖着手抚上肚子,“我的孩子跟你们没关系?滚!”

夙馨玉闻言,笑了,“没关系?小六,你还不知道,你这肚子里的种跟我们关系可大了。

夙雪姝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夙馨玉嗤笑,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连自己怀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洒在耳廓的明明是人带着温度的呼吸,却像一股冷气刺得夙雪姝心头一颤。

夙馨玉斜眸看了她一眼,笑得冰冷,“你肚子里的种,他、不、是、人……”

“!”夙雪姝一惊,一时连剧痛都忘了。

夙馨玉倒是耐心,“顺便”告诉她:“我们小六心悦的那个人他也不是人,他是……”

是……

夙雪姝瞪大血丝满布的眼,心揪得紧紧的。

然而……

“算了,”夙馨玉拨弄她耳边汗湿的头发,说:“保持神秘感,不过有一点姐姐可以跟你说明白,今夜子时,你肚子里的这块肉就得进我们的肚子里了。

什么?!

夙雪姝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头皮更是一阵发麻。

意思是……意思是她的孩子……

“你们敢——”

夙雪姝护子心切竟在这时惊坐了起来,像一头护犊子的野兽,龇着牙双眼发红地死瞪着夙馨玉。

先不管她肚里的是不是人,单说这是那个人的种她也绝不能容忍这种事!

可惜夙馨玉不为所动,指尖优雅地从床上那抹血水中划过,把那血污擦在夙雪姝身上,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跟她说“悄悄话”。

“有何不敢?吃了你肚子里的这块肉便得永生,我皇族若能长生,大贤亦定千秋万代,如此,像你这种人也能为我大贤奉献,你该高兴才对。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白芪拿着一把尖刀走到床前。

夙馨玉擦着手,神情慵懒,“手脚可得快些,否则就赶不上一口热乎的宵夜了。

她故意将“宵夜”二字咬重。

夙雪姝浑身发凉。

可惜不等她多想,白芪便欲动手。

夙雪姝抱着肚子咬牙侧翻,抬手一把捉住白芪的手腕,拼尽力气一按,当即从白芪手里夺下刀子,并在同时狠狠地往她腹部踹了一脚。

“啊!”白芪倒地尖叫。

夙雪姝抱着肚子从床上滚下来,没给人机会反应,跌跌撞撞往屋外跑去。

大冬天,惊雷乍起,闪电划破漆黑夜空劈开院里老树,火顺势而起,照亮整个元姝苑。

“死贱人还跑!来人,给本公主抓住她!”夙锦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夙雪姝拖着疼痛虚弱不堪的身子,眼看着就要被人抓住,她反手就把手里的刀子扔向夙锦儿。

“啊——”

扔得是真准,一刀过去刚巧扎透夙锦儿的右眼,刺耳的叫声震得人耳膜欲裂,丫鬟们瞬间乱了手脚。

夙馨玉被夙雪姝这股狠劲儿给吓到了,白着脸说:“小六,当姐姐的劝你一句,适可而止!”

夙雪姝一听,笑了,“适可而止?这话……到底该谁说?”

她搂着肚子,血水顺着她的大腿流到地面,很快染红半个院子,但她不在乎。

夙馨玉瞧见了藏在她袖下的一抹寒光,脑子里忽然有东西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对边上的宫女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公主抓住她!”

“可……可是锦儿公主……”

“别白费力气了,”夙雪姝笑,一把匕首从她的袖子里滑到掌心。

她看着夙馨玉,眼里没有丝毫怯弱,唯有那张惨白的脸显示了她有多虚弱。

“我夙雪姝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你夙馨玉的那点心思我早看透了,你们夙姓一家的把戏我也看腻了!夙馨玉你给我看清楚了,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

说罢,手起刀落,动作之利落。

匕首狠狠扎进她的腹部中间,连刀柄都没了进去。

血腥味充斥整个院子,夙雪姝浑身浸泡在血水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腹中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剧痛侵占她的意识,双目开始涣散,但她的唇角却始终是勾起的。

“对不住了孩子……”夙雪姝紧紧按着刀柄,蜷缩成一团,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抱得越紧。

元姝苑慌乱一团,惊慌中夙雪姝只看到夙馨玉那惊恐却又狠戾的眼。

“不准死不准死!来人,剖开她的肚子!本宫要活的,活的——”

呵,活的?

夙雪姝笑出了血泪,松开手,血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染红了从袖中滑落下来的小香囊。

是人,亦或不是人……

既能永生,必定该不是那书中所提食人的妖兽精怪了。

她就说……

一个人,怎能生得那般好看。

可惜了,光是被他拥入怀里的那一刻便花光了她此生的运气,如何还能贪心地想知道他是哪路神仙呢……

只可怜她这腹中幼子。

连他爹的面也捞不着见就要同她死了……

孩子,若有来世,娘定会……定会……

“孩子……”

心口处一紧,雪姝惊坐而起,细密的汗珠爬满额头,汗湿的后背隐约透着凉意。

她大喘着气,心有余悸。

是……梦吗?

她微颤着手缓缓伸向自己腹部。

“王爷,”这时,帐外传来一道声音,紧跟着床帘便被人从外面掀开。

微黄的光照进来,雪姝不适地眯了眯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爷,可觉着好些了?”喜贵上前,微弯了身子小心地将烛盏放置床头,关切地问道。

王……

“喜贵公公?”

“爷”字在心里没说出来雪姝便被眼前这张脸给惊到了,紧接着一开口,她又吓到了。

怎……怎么回事?

她抬手捏着脖子,被自己发出的这低沉的声音震惊到了。

她的声音,怎么……怎么变成男人了?!

喜贵面盘微圆,五官清秀眉毛浓黑,圆圆的眼在看到自家主子奇怪的举动后微微眯了一下。

随即他拢了拢毛毛虫似的眉毛,上前半步道:“王爷是觉着喉咙不适?奴才让人早熬了雪梨水,可要现在喝上一碗?”

雪姝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鼻间淡淡的香气让她眯起了眸。

一侧头,雪姝有片刻的怔愣。

低调不失奢华的黑檀木雕花拔步床,跟她元姝苑断腿的破床完全不一样。

带着淡淡竹香的真丝床帐轻轻拂动,满屋的暖意,让人几度以为身在梦中。

让雪姝讶异的是,她一低头,入眼的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尖泛着浅浅的粉。

这……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双鸡爪子嘛!

怎么回事?

雪姝有点镇定不了,掀开身上的蚕丝雪绒被,胸前的一马平川和平坦的肚子让她恍惚。

喜贵瞧着自家王爷的奇怪举止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道:“王爷,身子还有哪处不舒服?要不奴才再叫太医来瞧瞧?”

雪姝抚着平坦的腹部,隔着薄薄的锦缎衣清楚地感觉到掌心下坚硬的肌肉。

她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压着内心的波澜侧头对喜贵说:“拿镜子来。

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如河边细小的砂砾,在人心上轻轻摩擦,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喜贵微鄂,心说自家王爷怎么突然想起照镜子了?

但疑惑归疑惑,这位爷的心思向来是不允任何人揣测的。

他不敢耽搁,应下后转身行至边上梳妆台前,拿过一片擦拭干净的铜镜,“王爷,请。

雪姝从喜贵手里把镜子接过来,虽心中已然有猜测,但在看到镜中之人时还是吓得手抖。

镜子里的人肌肤似雪双眸如星,一张脸宛若刀刻斧凿般,高挺的鼻梁下双唇不点而朱,精致的眉眼间虽带着一丝病态却因不失英气。

便如画中走出的清冷仙人,然左眼下的朱砂泪痣妖冶红艳,又为其那双漂亮的眸子增添了一丝风流。

这人,俨然便是大贤国第一权臣、战神,昭王——夙珝!

雪姝难以置信地缓缓摸上脸,镜中的人便跟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是夙雪姝没错,可她的身体,却变成了……

“王爷……”

喜贵纳闷,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人便赤足下床,低头照着自己的一身就是一通打量。

“王爷不可,”喜贵躬身上前拿起鞋袜,“您大病初愈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着,便搀扶着人到床前落座,蹲下给他穿鞋袜。

雪姝看着细致入微的喜贵,再环视屋内,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死了,又活过来了,还重活到了这个人身上!

大病初愈,她记得他生病是在……

“喜贵,现在是什么时辰?”雪姝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人的模样开口问道。

喜贵为她穿好鞋袜,又将架子上的大衣拿过来为她披上,边道:“回王爷的话,现在快子时了,王爷睡了近两个时辰。

雪姝拢了拢衣裳,“睡得有些糊涂了,连哪年哪月都忘了。

闻言,喜贵轻笑,说:“现下为延和十七年腊月初三。

十七年腊月初三……

雪姝暗暗琢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她死的时候是十九年二月,也就是她现在回到了一年前,她十五岁的这一年,也是跟这个人发生关系的三月前。

她记得那时昭王刚从北戎讨伐蛮夷凯旋,回来后不到三日便病倒了。

眼下离他归来已过去半月,也就是说,时至今日,他病了整整十二日。

那么问题随之而来,她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她重生到了他身上占了他的身子,那他呢?他在哪?!

脑中蓦然一个念头闪过,雪姝抓着衣裳的手猛地一紧,“腾”地站起来。

喜贵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歪了歪头,问:“王爷,您今晚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要知道他们家王爷是大贤出了名的懒人。

除了上战场,这人平时几乎都是能坐不站能躺不坐。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怕是连出恭都得在床上。

今晚咋这么……这么“精神”?

雪姝因心头有事,暂且未想到那么多,闻言后看向喜贵,道:“你知道夙雪姝么?”

喜贵皱眉,琢磨片刻后回道:“王爷可是说元姝苑的六公主?”

是了,她没有封号,只能按长幼来称呼。

雪姝颔首,“嗯。

她占了他的身子,那她本人的身体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不记得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有过命悬一线的经历……

喜贵哪知面前的主子芯子已经换人了,只见其虽行为略微怪异,但好歹精神头足。

尤其连那一身的懒病似乎也随着这场病气给过了,心下不禁高兴。

“王爷怎生突然问起六公主了?”他为她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长发,问道。

闻言,雪姝一时竟找不到说辞。

当初,她那重男轻女的县令爹要将刚出生的她雪埋,恰逢淑妃经过将她救下带回宫养。

因大雪初识故取名雪姝,寓意将来她人与人生都能美好。

只可惜淑妃回宫后不到一年便重病不起,宫里传言是被她给克的。

若非淑妃在临死前从皇帝那为她要了一句“金口玉言”,她怕不知早投胎多少回了。

淑妃一死,身为“灾星”的她被下令从明淑宫搬到了元姝苑,由奶嬷嬷抚养长大。

五年前,奶嬷嬷为给她争口吃食在御膳房跟夙锦儿的人起了争执,撕扯间不慎磕破头就那么去了。

也难怪喜贵会疑惑,毕竟她跟他这主子单从身份上讲就有着云泥之别。

即使他被她唤一声叔公,但他们发生关系那时候他并非正常状态,怕是连她的模样都没记住。

想了想,雪姝胡诌:“不知为何突然梦见淑妃,是她,跟我提及雪姝。

喜贵脸上的表情顿显僵硬。

他们家王爷今年二十有六,乃太皇太后与贤宗帝最小的儿子,乃先帝手足。

比当今圣上都小了足有十二岁,淑妃也大了他十岁。

这二人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五个手指头都数得清,平白无故的,还入梦了……

当然,喜贵并未说出来,只道:“说起来也许久不曾见六公主了,王爷若是想见,不若明日一早奴才去传话让六公主过来一趟?”

明日啊……

雪姝急着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也想证实自己猜测的对错。

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说:“也省得她跑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说罢,她连外衣都未着,拢着大衣就往外走。

喜贵赶紧上前拦道:“等等王爷,外头天寒地冻的,容奴才为您更衣。

雪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惊觉自己过于着急忘了顾及他的身体。

为避免这具身体再受寒,她二话不说由着喜贵更衣。

喜贵一边给自家王爷更衣,一边在心里激动得抹眼泪。

太皇太后显灵,他家王爷这是病了一阵后连懒毛病都好了啊!

感谢太皇太后,感谢祖宗!

……

深冬腊月,雪姝一出房门便迎上刺骨的冬风。

放眼望去,整个王府淹没在一片漆黑中,微黄的灯笼外,几只飞蛾围着光打转。

雪姝跟着喜贵疾步往王府外去,一路匆匆掠过这陌生的地方,心里百转千回。

母妃死的那年她不到两岁,跟着奶嬷嬷搬进元姝苑后整个皇宫便算彻底没了她这个人。

她虽顶着六公主的头衔,平日里的吃穿住行却连宫人都不如,更别说有机会参加宫宴了。

先前早就听说父皇有个比他小十二岁的皇叔,深受贤宗帝喜爱,方满月便被封王,三岁能诗五岁能武,七岁通战事谋略,十岁立战功。

贤宗帝临终前赐其特制护身金牌,先帝贤明帝临走前更是赐予其打王金鞭。

朝野上下,无一不以他为尊,便是父皇也对他礼让七分。

有关这个皇叔公的事她从记事起就总听宫女太监们说起,直到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惊鸿一瞥。

只可惜自己的身份与立场摆在那,她也清楚自己跟他之间的差别,所以一直将那份心藏着,直到后来……

忆及此,雪姝不禁再次想起临死前夙馨玉说的那些话。

汹涌的恨意滚滚而来。

“王爷,当心脚下。

喜贵的声音将雪姝的思绪拉回来。

为避免自己过于异常露出破绽,雪姝微敛心神,由喜贵扶着上了马车。

……

元姝苑。

“我的六公主啊,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冻坏了可算你的啊!”

宫女白茯在外守夜,正打盹,听得身后传来开门声,转身一看,当即没了瞌睡。

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着一身洗得发黄的里衣。

衣裳有些偏大,挂在那小身板上略显空荡,单薄的身子如田间野草,好似风一吹就要倒。

那张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此时如两颗黑葡萄,挺翘的琼鼻下唇色偏紫,不难看出是被冻着的。

白茯担心她冻坏,起来抓住她的手就往屋里走,“那些个狗娘养的,连两块黑炭都要克扣咱们的,回头……”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动,白茯回过头看去,“怎么了?”

她的疑问没得到回答。

白茯以为她睡懵了,又或者真冻出问题了,便蹲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夙雪姝,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夙珝。

夙珝的确睡得有些发昏,他是被冻醒的。

长这么大头一回冷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结果忍了会儿后好像更冷了。

迷迷糊糊爬起来,身处的地方再次让他以为在梦里,可这会儿从地上传来的寒气却让他醒了神。

“公主?”白茯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担忧。

“你别吓奴婢啊主子,”白茯边说边在“她”眼前晃手,以为真撞脏东西了。

夙珝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更不喜欢被陌生人碰。

他拂开了白茯的手,踩着冰冷的地抖着牙一边走过去往床上爬一边整理眼前的一切。

片刻后,他选择继续躺下,并用被子捂住头。

嗯,他现在在做梦,睡醒了就好了。

白茯瞧着自家主子的举动又摸不着头脑又担心,趴到床前问:“公主,你到底哪不舒服跟奴婢说,奴婢去请太医。

夙珝本来想继续催眠自己,结果旁边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提醒他这不是梦,是事实。

“闭嘴,”夙珝掀开被子一记冷眼过去。

他本不是易怒的人,在他看来,生气是件麻烦的事。

然长期征战沙场的他身上本就带着一股让人敬畏的杀伐感,即便如今这身子不是他的,这一眼也如寒冰箭一般瞧得白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公主……”

夙珝没心思搭理她,只瞧着眼前又小又粗糙的“鸡爪子”蹙紧俊眉。

他变成女人了。

一个生活贫苦还没怎么发育的小女人,而且,还是公主。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变成了他的侄孙女。

何等荒谬。

昨晚不到戌时开始睡,辰时起来用完膳吃了药继续睡,错过午膳申时方醒,不到戌时又睡下了,他着实找不到变成此时这般模样的缘由。

白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尚未从方才那眼神的震慑中回过神来,记忆中的主子从未那般瞧过她。

夙珝想不明白索性不作多想,放下手斜眸瞥向地上的人,“起吧。

白茯微惊,赶紧着爬起来,“公主,没事吧?”

夙珝闻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无力摆了摆手,将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潮湿的霉味儿让他刚进去又出来了,“有吃的么?”

他平躺在床上,被子下的一只手抚着肚子,入手的几根排骨让他再次皱起眉。

这身子还真是弱得可以,跟他健壮的身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弄得他都没心思去管这张脸是如何模样了。

他还不知道这皇宫里有日子这般清苦的,原来住在皇宫的人可以这么穷这么瘦?

白茯不知其想,当“她”是饿出了脾气,便道:“长公主今晚设宴,白芪说剩得不少,估计还有没动的,奴婢这就去瞧瞧。

说完,她便要出去。

剩……剩的???!

夙珝盯着她的背影,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堂堂昭王,现在竟然沦落到吃残羹剩饭的地步了?

“等等,”夙珝及时将人喊住。

白茯听声转身,就听自家主子说道:“给我两个馒头就好,我不吃剩饭,还有,太冷了。

白茯听了这话心疼得不行,可惜她们没办法,条件就这样。

想了想,白茯笑着说:“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去拿被子。

夙珝听了心想,有被子不早拿出来,冻死他了。

一会儿功夫白茯去而复返,夙珝瞧着她拿的“被子”有些傻眼。

说是被子,实则是白茯自己睡觉时用的,跟她家主子的比起来压根儿就没差。

夙珝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索性蜷起身子把整个人包了起来。

白茯当“她”又睡了,便放轻脚步出去拿馒头去了。

白茯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嗜睡的夙珝头一回在“床上”没有睡意。

雪姝到的时候院子里正没有人,像她这种地方外面自然也不会有人把守。

正纳闷着里面会是个什么情况,喜贵便在一旁说:“王爷,六公主许是安歇了。

雪姝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般作为有所不妥,但情况特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喜贵好奇自家王爷何时对元姝苑这般熟悉了,但看主子的表情,他没敢把这话问出口。

来到寝屋门外,雪姝没心思感慨怀念,确定屋外没人后对喜贵说:“你就在这候着。

说完,未等喜贵回话便撩袍而去。

“吱……呀……”

破旧的老木门发出痛苦的残喘,桌上的如豆火苗险些熄了。

雪姝面上看似冷静,实则手上却捏了一把汗,视线在进门后便被床上那一团给吸住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自觉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想此时反倒有些没主意。

她绷着神经一步、一步靠近床,最后站立在床前,桌上的烛火拉长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

屋内静得可怕,雪姝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看着床上那一团缓缓伸手……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被子时,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了出来,且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雪姝未反应,对方一个利落的半空旋身直接一脚往她后颈处踹,隐约中看到的那双眼里带着刺骨的杀意。

雪姝一惊,凭本能快速俯身躲过,被捉住的那只手腕猛地一翻反客为主。

可惜她刚占了这具身子,还不习惯用这身体来进行攻击,眨眼的功夫就被人压在身下掐住了脖子,力道大得她这次没能挣脱开。

然而等两人都停下来时,互相都愣住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雪姝看着身上的“自己”一言难尽。

在“她自己”一动手时她就知道芯子换人了,但那种冰冷的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杀意还是她头一次从自己那双眼睛里看到。

“昭王?”雪姝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喊了声。

她的猜想……

夙珝未松手,也丝毫不在意他现在正骑在“自己”身上,只用那双澄澈的眸子盯着雪姝。

然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两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雪姝屏住呼吸,清楚地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

“自己”跟自己靠得这么近,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诡异?

就在雪姝快憋不住的时候,“自己”总算说话了。

“报上名来。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雪姝完全确定,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想的那么回事儿。

她身体里的人就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

不过……

雪姝稍微侧了侧头,垂眸看两人现在的距离,“建议”道:“那什么,叔公,咱要不换个姿势再说?”

闻言,夙珝眉头轻挑,双眸微转,手上渐渐松了力道,但却没从雪姝身上。

嗯……

确切地说是他自己身上下来,他只稍微拉开了距离,“回话。

这距离一拉开,雪姝立马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既然叔公乐意这样说话,那她就这么说,“回叔公话,孙女名唤夙雪姝。

用他的身体他的声音对着她那张看了千百遍的脸这么说话,雪姝心里复杂到了极点。

夙雪姝?

夙珝就想啊,这夙雪姝是谁?他还有这孙女?

想着想着,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激活了他的回忆,他眯了眯眸,缓缓道:“淑妃的……小六?”

雪姝一听,忍不住眼都瞪大了。

老天,他竟然记得她,他还记得!

“对对,小六,我就是小六!”雪姝掩不住内心喜悦。

本以为就自己这身份地位,在他那肯定就是个无名氏,结果他居然记得!

夙珝瞧着“自个儿”那张脸上过于夸张的表情,一言难尽。

抿着唇从雪姝身上下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钻进被窝,顺带伸手指了指雪姝身上进屋后未脱下的披风。

冷死了,亏得这丫头活这么大。

雪姝心领神会,很上路地当即就把披风脱了给她叔公盖上,美眸掩不住重逢的喜悦。

夙珝虽有些嫌那夸张的神态管理,却也懒得管她,只裹着被子懒懒地问:“什么情况?”

早知靠近他的人没有杀意,但在宫中随时随地皆不可掉以轻心。

如今弄清彼此身份,接下来要了解的当然是事件缘由。

不过想是如此,雪姝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倒不像是才发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种荒谬之事的人。

当着他的面,平时一向活力十足的她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了。

知道他嫌麻烦,也不想他知道她的那些事儿,所以雪姝便只简单地说她也不知什么情况,只睡了一觉醒来就这般了。

对于她话中的真伪,夙珝无心多想,也懒得想,毕竟他自己就是睡一觉起来变天了。

不过,这个情况还是要解决的,总不能就这么让她顶着他这张脸坏他名声吧。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喜贵的声音:“我说姑娘,你怎么听不懂话呢,现在不方便进去,我们家王爷……”

喜贵的声音中断,紧接着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雪姝循声回头看去,入眼的便是那张即使化成灰她也绝不会忘的脸。

白芪着一身浅绿色束腰窄袖宫裙,上身罩着一件深绿色荷花小袄,绾着双丫髻,发髻上帮着浅绿色小花丝带,瓜子脸柳叶眉。

跟白茯的憨厚老实比起来,白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尤其那双眼睛,一进来,便直接盯着占了夙珝身子的她瞧。

雪姝盯着那张脸,掩在宽袖下的手死死捏成拳。

她怎么会忘记,那双捏着刀往她身上捅的手,那双幸灾乐祸眼!

白芪白茯是在她七岁的时候过来的,两人都比她大一岁。

白茯性子急肠子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恰好她也属于这类人,因此跟白茯很合得来。

相比之下白芪较圆滑,跟其他宫的宫女关系打得好,身上时不时地就会多一些别人给的小玩意儿 ,就好比她现在戴的那对玉髓耳坠子。

白茯为这事没少说她,两人经常置气。

上辈子,白茯在她刚怀孕时就死了,死在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她到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她当时还真以为白茯是踩了青苔失足落水,如今再看,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王爷息怒。

喜贵匆匆上前,未发现自家主子眼中的异常,一张圆脸皱成一团,“奴才都说了您跟六公主在说话,这姑娘非不听……”

“无碍,”雪姝收起心思,像模像样地道。

夙珝把自己裹成一只蚕,瞧了那用他的身子用得很上手的人一眼,眸光微闪不置一词。

雪姝没忘记自己这具身子的主人就在面前,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便在说完这话后斜眼往他那边瞄了瞄,孰料那人已闭上了眼。

雪姝:“……”

这都啥时候了,还睡呢!

“奴婢白芪拜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娇滴滴的嗓音让雪姝收回了放在夙珝身上的视线,一扭头,恰好对上一双含羞带怯的杏眸。

雪姝心底冷笑,眸中闪过一抹冷厉,但很快,她就勾起了唇。

这一笑,差点没将白芪的魂勾了去。

放眼天下,孰不知当今圣上亲叔昭王素有“大贤第一美男”之称。

别说她了,便是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每每在宴会上瞧了昭王的天人之姿都会犯上相思之苦。

也正因此,很多宴会昭王爷都不会出席。

雪姝瞧她烟视媚行的样子,不用多想也知她为何这么莽撞地进来。

思及此,她唇角的弧度扩大,有意地朝躺着的人那边瞥了一眼,懒懒地问:“白芪?”

白芪一听,他竟是记住了她的名字,双颊顿时愈渐艳丽,垂了垂眸,“是……”

白茯方才将她唤醒,说是公主要吃东西,问她今夜御膳房是谁当班。

睡得正香被吵醒心情哪能好得去,但若不过来瞧瞧,回头让那小妮子说了出去,岂不成了她的不是。

但让她意外的是,从不涉足后宫的昭王竟然来了。

虽不知这深更半夜昭王为何会来元姝苑,但无论如何,她都得抓住这难得露脸的机会。

说不准她表现得好了,回头就能被王爷选出去了。

如此想着,白芪羞怯地抬起眸子,一双眼能滴出水来似的。

雪姝冷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王问你,谁是你真正的主子?”

白芪微愣,转动眼珠子往床上的人那儿瞧去,继而有些不确定地道:“回王爷的话,奴婢的主子是六公主。

雪姝笑了,轻挑眉头,上扬的眸尾流出一股风情。

“既她是你主子,”她故意将语气拉长,笑意却不达眼底,“为何不见你对她行礼?”

一刹那,白芪面色如纸,眼神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为人宽厚,平日里未束着奴婢们这些做下人的,您是贵客,自该先客后主。

两句话下来,先是把身为主子的雪姝夸了一顿,再强调夙珝的身份高贵,最后一个“先客后主”挑不出丝毫毛病。

如果她再计较,那便是她这“王爷”不讲道理了。

雪姝心中冷笑,侧头看向床上已然睁眼的人,问:“小六,你怎么看?”

这声“小六”一喊,雪姝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掩在袖子下的手心却冒汗了。

光占了他的身子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占他这种便宜。

等他们俩把身子换回来后她一定会成为大贤死得最惨的。

“别给我戴高帽子,”夙珝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交手时的凌厉。

他看着白芪,说:“我可没说过自己宽厚,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这话一说,不仅白芪震惊了,连雪姝也很意外。

不愧是叔公,简直太聪明了,不仅明白了她的意思,话还说得这么好听,厉害!

“公主,你……”

“喜贵,”雪姝没等白芪说话,叫了喜贵上前,“掌嘴。

白芪面上一慌,六神无主地看着雪姝,“王爷,奴婢……奴婢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啊!”

“啪啪啪!”

喜贵照着她的脸就是三巴掌下去,最后一巴掌直接把人打得倒在了地上。

雪姝见状,心里那叫一个爽。

她的确不在意什么规矩礼节,在元姝苑也从来都是把她们当姐妹对待。

她知道白芪对她心里多多少少有怨,毕竟跟着她从没好日子过。

但她自认自己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俩会来她这元姝苑也不是她的意思。

这些年,她们即便没有姐妹情也该有主仆义,孰知到头来她竟纵容了这么一匹狼在身边。

想到白芪老早就站夙馨玉那边,甚至打着迫害她孩子的主意,雪姝喉头的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雪姝眼底的仇恨和冰冷尽管转瞬即逝,却不知还是被一直关注她的夙珝看去了。

夙珝暗忖,懒懒地开口说:“喜贵公公,她不知自己错在哪,劳烦你好好教教。

小丫头也是怪可怜的,他就做一回大善人帮帮她吧。

“是,”喜贵对这个六公主虽没太大印象,但礼数还是周全。

尤其他家主子今晚这怪异之举,他自不敢懈怠。

于是,喜贵上前,“白芪姑娘,你错有二,其一,藐视主子,对自己主子未用敬称;其二,当奴才的,却对主子提出质疑。

顿了顿,喜贵补充道:“王爷是皇上亲叔,你对王爷提出质疑,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撇去前一点不说,光是后面这个“大不敬”就够要白芪的命了。

白芪的身子顿时抖成筛子,忙不迭起来磕头谢罪,“王爷息怒,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雪姝未将她的谢罪放在眼里,“喜贵,继续掌嘴。

什么?!

白芪猛地抬头,瞳孔一缩,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却想起那句“大不敬”。

未等她多想,喜贵已上前,“啪啪”又是几巴掌。

夙珝双手抓着外面的披风,只露出一双眼睛,幽幽地转动眼珠看看快被打成猪头的白芪,再看看用他的身子还当着他本人的面如此嚣张的人。

眨眨眼,不置一词。

他倒不知,他这侄孙女原是这般得理不饶人的人。

有意思。

“王爷,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您让喜贵公公停手吧,王爷……”

白芪哭喊着,苦苦求饶。

雪姝抚了抚宽袖上的绣竹,“你方才便说了,小六才是你主子,现今你却一味向本王求饶,你觉得,可合适?”

后面几个字她故意拖长声调,连喜贵都听得头皮一紧。

白芪骇然,转而看向床上蒙着被子快睡着的人,放在身前的那只手紧紧捏成拳,眼里藏着不甘和怨气。

什么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雪姝没错过白芪眼里的恨,心里冷笑,“喜贵,去叫些人来,本王今晚要立规矩。

立规矩?

喜贵讶异地看向自家主子。

平日里连自己府里的规矩都懒得立,竟然跑到元姝苑来立规矩了?

夙珝懒懒抬眸看向占了他身子的人,有些想笑。

得理不饶人,又仗势欺人。

雪姝哪知道自己在她喜爱的叔公心里已经深刻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她这会儿只想着杀鸡儆猴。

她这院儿里是没猴,但不代表别的院里没有。

既然叔公默许了,那她便断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白芪被吓坏了,跪趴着过来拽雪姝的衣摆。

“王爷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说什么‘先客后主’,奴婢知错,求王爷饶命,求公主饶命!”

估计是想着雪姝刚才说的那句“小六才是你主子”,所以这会儿想让床上的人帮忙说话。

呵,都这等地步了,竟还将这四个字挂在嘴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当主子的蛮横无理么?

嘴真贱!

雪姝在心里啐了一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脚就往白芪身上踹去。

“好一个知错的奴才,都这时了还不忘指控主子,这么说来,本王倒也有错了?”

“不……”

白芪被她踢倒在地,雪姝的这一脚不轻,直让她疼得身上打颤。

一旁的夙珝斜视了她一眼,抿着的唇在这一刻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王爷。

喜贵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三个小太监,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的笞杖跟宽板凳。

白芪惊恐不已,哭得梨花带雨,“不,不要……”

雪姝一个眼神,两个小太监立马上前将白芪硬生生拖了出去。

一口气的功夫,杀猪般的叫声便充斥着整个元姝苑。

雪姝故意不让人将她的嘴堵住,任由其又喊又叫,为避免污了她叔公的眼,还让喜贵将屋门给关上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引人注目,那就再叫大声些吧!

雪姝冷嗤,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淡色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不想一扭头便对上那双看着熟悉,但眼神却异常冷淡的眼睛。

雪姝心下一凝,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表情亦变得乖巧,“多谢叔公。

如果他不帮着接话,她这“王爷”还没由头发落人呢,更别说立规矩了。

夙珝轻嗤,无视院里凄惨的背景音,冲雪姝招手,“过来替本王更衣。

像唤小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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