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父亲吃饭前，乔夕刚加了好几天的班，完成了工作室的一个大单子。和父亲吵架后，乔夕虽然伤心不已，但也趁着这个机会手机关机，在家里好好睡了一觉。等乔夕真正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她重新开了机，一阵叮叮声，有孟莹发来约饭的消息，也有工作室员工汇报进度的消息，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她一一回了消息，至于陌生号码就没管它，要是有事总还会再打来的。

这两天偶尔清醒间隙她想了想，对父亲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虽说他没有给她很多陪伴，但是金钱上也从没亏过她，而且爸爸就她着一个孩子，现在他遇到了困难，她理应帮爸爸解决，但方法绝不是嫁人。

她早就决定要嫁给路湛了，平心而论路湛对她确实不错，但可能很大程度上不是男女之间的，这点她也知道。她嫁给路湛只是为了报答恩情，至于夫妻感情，这个以后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路叔叔还有一个儿子，如果乔家倒了，路湛在争夺家产上也就没有什么优势了，这也是当初路姨让她嫁给路湛的原因，或许路湛也知道这一点吧，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从来没有明确的拒绝过她。

乔夕决定该去找父亲商量一下，哪怕是卖房子，她和爸爸一起住在平凡的小房子里也没关系。

她先给乔为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她决定亲自去公司一趟。

已经快中午了，很多写字楼里都下了班，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乔夕以龟速向乔氏集团驶去。就在等红绿灯的空隙，她在马路对面看见了父亲的车，停在了一家知名蛋糕店门口，父亲的司机正拿着一个包装完好的蛋糕放到车上。

父亲的司机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但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司机家里有人过生日，可是当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真切的看到了车里坐的人是她打电话没人接的父亲。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了，父亲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浪费自己的时间，就连她过生日，也都是让助理买个蛋糕、送个礼物完事，从来不会亲自去取。

她也想到了以司机的收入怎么会来这样一个动辄就几千一个的蛋糕店来买蛋糕。

她不动声色，到了前面的路口掉了个头，跟着刚才看到的那辆车子走。开着开着，就来到了一片别墅区，和她住着的那栋完全是两个方向。

越往前，她的心就越凉。

等看到她的父亲下车，抱起那个从院子里跑出来，酷似父亲的小男孩时，她的心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她看见她的父亲举起了手中的蛋糕，从嘴形不难看出他自称“爸爸”。然后，他看见从院子里又走出来一个女人，温婉可人，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大。男孩六七岁的年纪，开心的抱着爸爸的脖子，女人接过他手里的蛋糕，一家三口笑着进了家门。

乔夕真的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她的世界观，她之前安慰自己爸爸只是工作忙没有时间陪她的话，在这一刻尽数崩塌。那个前两天还在她面前愁苦地说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转眼间就可以抱起别的孩子，喜笑开颜。

乔夕下了车，走到刚才一家人站的门口，语气缓缓地开口：“爸爸，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刚才还笑的一家三口听见这声音惊讶的转身，待看见是乔夕后，乔为的神色变得更加错愕了。

乔为把手里的孩子递给身边的女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屋子里。乔为则是向外走，来到乔夕面前。

“小夕，你听爸爸说……”乔为想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夕看着面前挡住他们父女俩的铁门，笑了，“怎么，爸爸不请我进去坐坐？”

乔为皱着眉，说：“你弟弟他……有些怕生。”

“我可没有弟弟，就算有，那他不是还在天上就是下了地狱，你说刚才那是我弟弟？”乔夕从来就不是一个委屈求全的人，有些事她不去争取就是因为没有意义，可并不代表她软弱。

“乔夕，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两个字乔为是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了，他换了个词，“说他呢？”

“爸爸，是因为有了新的小孩，所以迫不及待的想卖掉旧的小孩，是吗？”

“不是的，爸爸没有想卖掉你……”乔为弱弱的开口，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爸爸，这栋房子也值不少钱吧？要是卖掉的话也能为公司的危机贡献一份力量吧？”乔夕打量着房子，这片别墅开盘的时候就很贵，主打精装修高科技的智能家居，有市无价。

“小夕，你阿姨和你……弟弟就这一套房子，卖了的话她们住哪？”，面对女儿的追问，乔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所以，就可以卖掉女儿是么？从小，我就是自己，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上学，我只有保姆。我安慰自己，爸爸妈妈是太忙了，我应该听话。事实呢？我的爸爸有时间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有时间给别的孩子过生日，我呢？”

“我只有自己！一直都只有我自己！”乔夕哭着说，“就在刚才我还想着来找你想想办法，卖掉房子和一些收藏，再找银行贷一点，总是能度过难关的，可你呢？有钱给情人买房子却去找我哭穷。”

“爸，你真让我恶、心！”恶心两个字乔夕咬的很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抒发她心底的怨恨。

乔夕走了，她今天的认知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是洪水猛兽么？竟然吓的她爸连门都不敢开，隔着栅栏和她说话。

在这一刻，她清醒的认识到，爸爸已经不再是她的爸爸了……

乔夕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她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了。手机铃声响起，是路姨。她接了起来。

“路姨，怎么了？”她收拾好心情，缓了缓语气。在被父母忽视的这几年里，除了保姆，还有路姨一直陪着她，尽管她对别人犯了错，可在乔夕心里，她还是尊敬她的。

“小夕，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我有急事找你。”陆芹语气焦急，搞得乔夕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赶忙应道：“好的路姨，我马上到。”

她踩了油门，往医院方向去。

进了医院，还没到病房，就遇到在长廊上焦急等待的路姨。还没来得及说话，路姨就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作势要给她跪下。

乔夕连忙阻止说：“路姨，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可是陆芹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跪了，乔夕根本扶不起来她。乔夕只好蹲下和她齐平。

陆芹一边跪着一边哭着说：“小夕，阿姨知道这样对不起你，可是阿姨真的没办法了啊！阿姨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湛死在我面前啊！”

“路姨，没人说湛哥会死，我们不是在努力找合适的配型了么！你快起来，被别人看到不好。”

“没用的，和阿湛相同血型的人很少，医院今天又下了病危通知书，再不进行骨髓移植，阿湛就没命了啊！”陆芹握着乔夕的手，伤心的哭着。

乔夕倒没想到路湛已经这么严重了，她因为那些烦心事已经好几天都没来医院了。

在乔夕怔愣间，陆芹哭的更大声了，“小夕，现在只有你能救阿湛了，阿姨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救救阿湛！”

“我？”乔夕很不解，她早就和路湛做过配型了，结果并不相吻合，她怎么能救路湛？

“是的小夕，刚才陈见打电话说……只要你嫁给他，他就答应救阿湛。”陆芹看了看乔夕，接着说，“小夕，阿姨知道这样对你不好，可是阿姨实在没有办法了呀，你先答应着，等找到机会，阿姨一定会帮你离婚的，小夕！”

乔夕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不知道陈见是为了什么，非要娶她，先是她爸，再是路湛，陈见还真是拿捏了她的三寸啊！

见乔夕没有回复，陆芹使出了杀手锏，“小夕，那年你在火场里晕倒，是阿湛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抱出来的啊，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他到现在肺部还有问题呢！小夕，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陆芹就赌乔夕的不忍心，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自是欠不得别人，别人对她一份好，她就会还别人两分。陆芹该庆幸，乔夕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否则连这一件可以让她愧疚的事都没有了。

“阿姨，你让我想想，你先起来。”乔夕扶着陆芹，想再次把她拉起来。

可陆芹哪是这么容易妥协的，她继续哭：“小夕，阿姨真是没办法了，你不答应阿姨就不起来，阿姨的希望没了，就让阿姨跪死在这儿吧！”

乔夕是断然说不出“那你就在这跪着吧”这种话的，她始终还是记着路湛和路姨的恩情。不得不说，陆芹这把装可怜、提恩情还真是赌对了。

陆芹还在继续哭，乔夕站在道德的边缘，最终妥协。“阿姨，我答应你，你快起来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陆芹也不再跪着了，她顺势就着乔夕的力道起来，不断地对着乔夕说“谢谢”。

……

陆芹和乔夕走到病房，路湛正好醒了过来，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张扬与意气。看着乔夕和妈妈哭过的表情，路湛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姨，你去帮我买份饭吧，我有点饿了。”乔夕把陆芹支开，她有话要问路湛。

“好，阿姨这就去。”

等陆芹走了，乔夕才走到路湛的床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湛哥。”

“嗯。”

“你喜欢我么？”

路湛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答。

乔夕接着问，“你希望我嫁给陈见么？”

路湛甚至都不敢直视乔夕的眼睛，他闭了眼，坚定地说：“我想活着。”

没有什么回答能比这四个字更有力，想活着，乔夕就要嫁给陈见；想活着，就要牺牲掉乔夕的爱情。

“我知道了。”乔夕淡淡的说，“湛哥，这次事情之后，等你好了，之前你对我的恩情就一笔勾销了。”

乔夕说完这句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的可怕。

过了好一会，路湛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若有若无，“嗯。”

……

乔夕没有等陆芹的饭，她丢下一句“我会尽快联系陈见的”就走了。

到了停车场，乔夕上了车，缓缓地把自己趴在方向盘上，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很疲惫。或许是她前面这么多年过的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现在才会面临这么多事。

她记得她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一生的运气都是有限的，不要为自己现在的得意而沾沾自喜，也不要为自己现在的失意伤春悲秋，因为你失去的早晚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你得到的也早晚会以另一种形式失去。

人生没有两全其美，也没有顺风顺水。

乔夕之前并不相信，她觉得自己不求多么有成就，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事。可现在她觉得她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大事，且都是关乎她的大事。

如果她是一只乌龟就好了，她真的想缩到龟壳里，等一切安稳了再出来。可是不行，她的一个退缩，就会让一个人失去生命，她不想一辈子都背负着这种愧疚。

她也很不理解陈见，当时陈见能说出让她先顾好她自己的话，就必然知道了父亲的风流事，可他在明知道乔氏集团陷入如此危机的情况下还坚持娶她，她真的不理解是为了什么。要说是因为喜欢她，她是万万不信的，她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在乔夕启动车子之前，她给陈见拨了个电话，哦，这个电话还是刚才路姨给她的。

电话接通，她也没有自曝家门，只说了句“我答应了”就把电话撩了。

车子向着远方驶去，像是有目的地，却又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儿，漫无目的的奔驰着……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