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怜啊！高家这一遭难，这对孩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是啊，那么好的人家，还是举人老爷，可惜被家族给连累了，咱们能帮就帮一些吧！我家里还有件刚给姑娘做得衣裳，给棠华拿去。”

“真可怜，是该给他们备点行李和干粮，不然回乡的路该怎么走，要回来的那点账估计也不够，我也回家寻寻，找些她们能用的。”

向高家借钱的那些欠债人大多都是邻居，住得不远，大家彼此都熟悉，当高棠华拉着弟弟出现表明来意时，都立马想办法将钱给还上了，有些实在拿不出钱来的人家都尽量去借了钱回来还上。

他们不单单将钱还给了高棠华兄妹俩，还自发地从家里拿了不少东西送给姐弟俩。

有衣服、有刚烙好的饼，刚蒸出锅的窝窝头，已经煮好的熟鸡蛋等等，不一会就堆成了小山。

高棠华第一次感觉到了世间的温暖，背着大大的包袱，她一边走，一边对照着收回来的钱，将纸上的账目用泥块划掉。

“这些铜钱估计有二两银子，还是有些少，不过这账面上林有学欠的钱最多，要是将林有学的钱要回来，就有二十八两银子，大概能够用。”

将钱收好高棠华抬头看看天色。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她心里有些担心不能在闭城之前拿回林有学的欠账，干脆就带着高棠鸣抄了小路。

这条小路是一处巷子，位置比较偏，平常就是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人会往这走，比较脏污，但只要穿过这条小巷，至少能省下一半的时间。

两人刚走到小巷的一半，便看见前方有个身着儒衫的男子搂着一位背影曼妙的女子正调笑。

高棠鸣不经意间见到他的侧脸，惊喜大叫：“有学叔！”

林有学和高建修是同窗，他家中世代书香，曾祖父曾经位居四品，算是大家之后，但是到他祖父一代就开始衰败，到了林有学这代，更是穷困到了靠变卖祖产生活的地步。

前些年，他们家实在过不下去，又要考学，所以就娶了一位身材样貌都不算好的商贾之女，并发誓不再娶妾，靠着媳妇娘家的接济过活。

而且除了这些，他还经常向高建修借钱，多时二、三两，少时几百文，每次都说没钱买纸或笔等等，总是有不同借口，时间一久，就攒下了二十六两银子。

这些钱，就算是京都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都能买上小一亩肥田了。

之前高建修还带着三个孩子和林有学夫妇俩一起吃饭，所以高棠华从见到林有学开始，就看出他身边的女子不是之前见过的林夫人。

高棠华本想先看看情况再说，但身边高棠鸣已经喊出声。

他的声音很大，也很突然，高棠华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正软香在怀的林有学也吓了一跳，听见有人喊自己，本能地将怀中女子用力一推，脸色骤然惨白，转头想辩解什么，但看见是高棠华姐弟俩，惨白的脸又逐渐漫上血色，转白为怒，眼睛瞪得直冒火。

“是你们两个！”

既然已经发现了，总得打招呼，况且自己还准备让他还钱，所以高棠华的礼数也周到，笑眯眯道：“有学叔好！”

高棠鸣也跟着姐姐喊道：“有学叔好！”

但这一次，这位有学叔却一改往常和蔼可亲的面目。

听见姐弟两个的称呼之后，他从鼻息间冷哼出一口气，一副嫌弃鄙夷的样子：“谁是你们的叔，可别乱攀关系，吾乃举人老爷，不屑与尔等囚犯为伍，要乞讨上别处去。”

说完之后还斜挑了高棠华一眼，状带惊讶：“咦？你这傻子好了？”

高棠鸣年纪再小也听出了林有学话语中的不屑和羞辱，脸色青了青，捏着小拳头，恨恨道：“我阿姐不是傻子，之前只是生病而已，再说我们不是乞讨，是来找你要债的。”

“要债？哈哈哈，我没听错吧？”林有学听完高棠鸣的话，哈哈大笑几声，微微低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我何时朝你们父亲借过钱？小孩子家家还学会讹人了？怕不是想钱想疯了，讹到我的头上，我可是举人老爷。”

“我爹也是举人老爷!”高棠鸣被气急了，赤红着脸梗着脖子朝林有学大叫。

“举人老爷？哈哈哈！”林有学怪笑几声，将身边脂粉香厚的红唇曼妙女子搂在怀里亲了一口，语气轻蔑，“一个被抄家流放的囚犯，也能算是举人老爷？”

“你……亏我爹把你当朋友。”高棠鸣被气得脸色乌青，小胸膛上下起伏，小小的拳头捏得紧紧。

高棠华轻轻拉一拉被气得不轻的弟弟，斜着眼默默看向得意洋洋的林有学，抬脚，越过对方，走出小巷。

林有学见姐弟两个就这样走了，还以为对方害怕了，毕竟只是两个孩子，也不在意，又搂着身旁的女子转身进入小巷旁一间屋子。

“阿姐，他居然这样说咱们爹，爹之前对他多好，他之前也是笑眯眯的……”姐弟两个走到看不见林有学的地方，高棠鸣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委屈，一边被姐姐拉着走，一边大声哭泣。

他年纪小，还没有见过这么善变的人。

“他怎么能那么忘恩负义!”高棠鸣抽泣道。

“忘恩负义的人很多！”高棠华停住，转头看向身旁哭得伤心的弟弟，一脸严肃。

“棠鸣，你要记得，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坏人，对于那些坏人，你哭、你和他们对骂、甚至诅咒他们都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他们更加开心，就像看戏一般，所以对上坏人的时候，你越是生气，脸上就要越平静，就像林有学，你和他咒骂有用么？咱们要的是他还钱。”

高棠鸣似乎听懂了姐姐说得话，止住哭泣，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姐姐：“阿姐，我记住了，哭泣和大喊大骂是懦弱无助的表现，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咱们的钱怎么办？林有学不会还钱给我们了。”

“林有学肯定不会还钱，咱们到他家里去要。”高棠华眼里闪烁出一抹异光。

这个林有学吃软饭还养外室，自然有人能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