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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身世有秘密

三天前。

越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VIP病房里传出一个苍老却矍铄的声音。

“他们竟然瞒着我，把老宅子给卖了，当我已经不在了嘛？”声音里的怒气显而易见。

有个少女站在门外，白皙修长的小手一直摩挲着门把手，犹豫着是否要现在进去。就在她还拿不定主意之际，房间里的老太太突然咳嗽了起来，她便再也管不了这许多，推门而入。

“奶奶，我来看你了。”

这少女正是何可人，她身上穿着的水蓝色小洋装，头上戴着有蝴蝶结的小草帽，梳着两条麻花辫，可爱小脸上红扑扑的，正好和手里的鲜花水果相得益彰，像是刚春游回来。

她一进病房，像是带进来一束阳光，把整个房间里都照亮了几分。老太太虽然还是严肃的表情，但神色马上就变得柔和起来。

病房里，还有一个女人穿着藕荷色碎花连衣裙坐在床边，她手里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正陪着半卧在床上的老太太说话。

病床上的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了，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削瘦的额上几条很深的皱纹簇成了结。因为生病她的气色并不好，可是眼神中依然有着沉稳和精明。就好像是弥留之际的老狮子，虽然不再凶狠，但依旧威严。

她曾经是这座城市里有名的女性企业家，早年和老公白手起家，开了一家小小的夫妻老婆店。后来老公虽然去世了，但她靠着自己的精明强干一面抚养独子长大一面又经营企业，把何氏企业越做越大，甚至逐渐把商业版图扩大到遍及全国，她的商业手腕和人生智慧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这老太太正是何可人的奶奶，而床边的女人是她的陪护，名字叫谢小晶。

谢小晶看到何可人进来，脸上马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可人，你来啦！”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帮可人放好鲜花，又帮着何奶奶把床背升上去几分，好让她能好好地跟孙女说话。

“小晶姐，奶奶情况怎么样？”何可人笑眯眯地问，顺带给谢小晶递眼色，想试探一下今天老太太心情不好，是不是有点不宜探视。

“你少气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天。”老奶奶佯装严厉地开口，语气里依旧有点怒气未消的样子，可看着孙女的眼神中却满是慈爱。

谢小晶温柔地看着何可人，侧过身在老奶奶看不见的胸口轻轻地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紧，又轻柔地开口道：“可人，马上就高三了，肯定要更忙了，假期有时间应该多来看看老太太啊。”

何可人呲了呲牙，撒娇道：“奶奶对不起嘛，我以后一定注意，每周，哦不，每天都来看看您。”

“你这臭丫头，好好照顾好自己吧，总看到你我还心烦呢。”老奶奶依旧是严肃地不苟言笑，但语气已经软化多了。

“啊呀，奶奶，我来您嫌我烦，我不来您还挑我理。我太难了！”

“你都要高三了，还不好好学习……”老奶奶刚要开始碎碎念，小晶却拔了一个香蕉，塞在她嘴里。

何老太太吃了一口香蕉，心里却洞若观火，精明的眼睛一挑，看向谢小晶：“怎么还不让我说她了？连你也帮着她嘛。”

谢小晶温柔地回应道：“这是可人带来的香蕉，您尝尝。上次她来之后特意问了医生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知道吃香蕉好，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何可人朝谢小晶投去感激的眼神，小晶也温柔地回望着她。

“对对对，我带的香蕉，皮薄馅大，甜蜜多汁，是香蕉中的战斗机！”何可人两个嘴角都拼命上扬，做出一副谄媚地的招财猫嘴脸。

“贫嘴！”

何老太太虽然吃着香蕉，却依然不愿意放弃碎碎念，“可人，下个月你就18岁了吧。你爸走的早，把你托付给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眼看我也快了。”

何可人用小手挠挠后脑勺，然后又皱了皱鼻子，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是嘴上又不得不配合奶奶。她赶快拉住了老奶奶的手，认真地瞪大了眼睛十分动容的说：“奶奶，您又胡说，您身体健壮如牛似虎，长命百岁像……”

还没说完，后脑瓜就挨了何奶奶一记爆栗子。

“啊呀，奶奶我不是停住了没说出来嘛，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何可人揉着脑袋，嘴唇撅的老高。

“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嘛？”何奶奶虽然嘴上骂着孙女，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满脸笑容。

自家的孙女这么可爱，何奶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么宝贝地养了十八年，可是她终有一天得自己独立起来啊。何奶奶一想到这些，不由得感叹起来，“人总有那么一天，我这老骨头我心里有数儿。”

奶奶今天到底怎么了嘛？

平常只要她穿的可可爱爱，说几个笑话耍滑打诨准能把奶奶哄得开开心心的，可是今天怎么这招不管用了呢？老太太又要开始碎碎念了吗？何可人整个身体都缩在沙发里，满脸的拒绝，就差把“我不想听”写在脸上了。

何奶奶唠叨半天，何可人就小心滴陪着“恩”、“啊”、“好的”、“我知道了”像是相声捧哏一样一一回应着。本以为今天的训话总该告一段落的时候，何奶奶却忽然说，“小晶，我今天心口不太舒服，你去问下陆医生，等下叫他来看看。”

本来都恹恹欲睡的何可人，一听到奶奶说心口不舒服，马上紧张起来，她赶忙坐好，有点语无伦次地问：“奶奶，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啊？您不要紧吧，我该做点啥呢。小晶姐，你别走啊……”

相比何可人的慌乱，谢小晶倒是异常镇定，她看老太太今天的样子，又听她这样说，明白是老太太其实是有话想跟孙女说。可这呆萌的孙女却没领会到老太太的意思，谢小晶温柔地拍了拍可人的肩膀，朝她笑笑，又向老太太点了点头，离开病房。

病房里只剩了祖孙两个，这种气氛让人很不安。

何可人瞪着一双大眼睛，眉头却紧锁，下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她有点紧张地看着何奶奶，不知道奶奶会告诉她的消息是好是坏。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啊，请保佑奶奶长命百岁吧，我愿意为奶奶做任何事，只求她能平安喜乐。

“可人，你把抽屉里我的相册拿出来。”奶奶指示道。

何可人飞快地走到柜子旁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老式的相册。那相册的边缘也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远，还是总被人摩挲，已经磨损地泛白。何奶奶打开相册，又拿过老花镜戴在眼睛上。翻了几页后，她从中间的一页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何可人的爸爸何燧年轻时候拍的，那时他神采飞扬，浅笑着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正是年幼时的何可人。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何可人的心里就被对爸爸的思念以及失去至亲的悲伤填满了。

“这是爸爸和我？”她颤抖着声音，眼泪已经在大大的眼眶里转圈，像是马上就要滴下来了。

奶奶给她看照片是什么意思啊？奶奶的病情很严重吗？没有了爸爸的她已经很孤独了，她不能没有奶奶啊！

看着孙女委屈的脸，何奶奶动容地拍拍她的后背。这孩子的命真苦啊！没爹没妈跟她这个老太婆相依为命，可是眼瞅着自己能陪她的日子也不多啦。

是时候告诉她一些事情了。

“先别哭了，你看看照片的背面。”何奶奶的语气变得郑重而严肃。

何可人把照片翻过来，发现右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她仔细辨认着，“书架第三层中间按钮三下，最右边按钮一下，最左边按钮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何可人睁大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开合了好几次，像是在花间不停飞舞采蜜的花蝴蝶。照片上写的那行小字，激发了她的好奇心，一下就把沉浸在怀念父亲的悲伤情绪的她拉了出来。

何奶奶神情庄重，继续交代道：“你想办法回到老宅子去，你爸爸以前的书架上有个暗格，你按照这个方法去找找，就会找到。”

暗格？

那又是什么意思？

像是科幻电影里那种藏着惊天大秘密的暗格嘛？

她家会有这个？

何可人简直太惊讶了。可惊讶归惊讶，仔细想想倒也合理。毕竟何可人她老爸何燧曾经是个发明家——何氏企业那些神奇又充满想象力的智慧家居几乎都是他设计研发的。在老房子的地下室里，存放着无数个汇聚了他奇思妙想的发明雏形和样品。这样一想，她老爸书房里那个五米高的书架上有暗格，好像也并不是不可能。连《星你》里都教授家都能有个暗藏的书房，她老爸的书架里有个暗格自然也说得过去。

没理会孙女的惊讶，何奶奶又道：“暗格里面有一副眼镜。那是你爸爸和国外的G公司曾经合作过的产品，虽然后面合作终止了，但是他却把这个样品保留了下来。”

什么嘛！

何可人一脸失望地看着何奶奶，原以为暗格里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再不济就是保险箱钥匙银行密码之类的机密文件，搞了半天只放了一副眼镜，还是个实验室demo的样品。

“你不要小看这幅眼镜，只要是在老宅子里，你戴上这个眼镜看人，就能给这个人打分，智力、情商、健康、耐心、财富……各个维度都能打分。”

用眼镜给人打分？

还有这种骚操作？

何可人又被震惊了，如果现在跟她讲话的不是何奶奶，她一定会问出那句网络流行语——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可是，现在告诉她这么离谱的事情的人，竟然是她奶奶，何可人只能把这句话换成另一句——这不科学。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腿边狠狠地掐了一下，“诶呦，好痛。”下手太重了，痛得她一机灵，看来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奶奶看出来何可人掐自己的用意，非常郑重地补充道：“你不要以为奶奶在糊弄你玩，老宅子卖掉了，那幅眼镜必须赶快拿回来，那个……那个是你爸爸的心血。”她甚至还在“必须”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何可人心里却在想这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老天爷这个东西，要不为什么她刚发过毒誓就这么玩她？行吧，行吧。甭管这眼镜能有多大能耐或者有多离谱，既然她刚才已经发过誓，只要是她奶奶想要的，就一定要满足。

这么一想何可人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使命感，她一定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等一下，不过就是去一个刚刚卖掉的房子里拿回属于自己的旧东西。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只要跟业主好好沟通，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差事，她在这里给自己加个什么劲儿的戏啊。

何可人暗笑原来自己才是“电视剧看多了”的那个人。

“奶奶，您想要，不要说什么眼镜，就是要我的眼睛我也立马给您。”何可人又开始了拍马屁模式。

“少贫嘴了。”

何可人呵呵傻乐，正要把照片还给奶奶，却眼尖地发现在奶奶的相册里那张被拿出去的照片下面，有另一张照片是何燧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

“这是？”何可人指着照片，有点激动地问。

从小何可人就没有妈妈，何燧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养到了15岁，然后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性命，何可人就和奶奶相依为命。她从来没有获得过母爱，小时候她问爸爸，她的妈妈在哪里，爸爸总说妈妈应该是在天上吧。长大了，她懂了爸爸说的意思，就不再问了。可是内心依旧很渴求那传说中的母爱。

何奶奶却不理她的发问，迅速把相册合上，放回抽屉里，一脸严肃地说：“你只管去找那副眼镜，其他的你不要问。”

“奶奶，试验品眼镜能不能让邛奇叔叔去办，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情。这么多年了，我想知道！”何可人迫切想知道关于妈妈的事儿，甚至有点急了。

何奶奶望着可人，半晌没说话。她望向可人的眼神中有慈爱，有担心，有期待，但最浓的其实还是心疼。

“奶奶，您告诉我吧，我妈妈她在哪里啊？”何可人说着禁不住眼眶都红了。

“可人，听话。这件事先别跟邛奇说，等你拿回了眼镜……自然会明白你身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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