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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西江客栈

半夏把人带回猗兰殿，给余容沐浴洗漱换衣，又煎了药给他服下，许是受惊过度，或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余容沾了床便沉沉睡去了。

皇上出宫围猎，宫里竟遭了刺客，杀了净身房几十口太监以及卢公公，此事闹得宫中人心惶惶。

皇贵妃即派人请陛下回宫，哪知皇帝已提前一步收到了消息，只让大理寺全力稽查，不欲返回。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皇家春猎人马行到骊山脚下，入住骊山行宫。

是夜，皇帝忽然传召，要白术前去听诏。

到了皇帝寝殿，殿外并无人把守，白术进去，里面灯明烛亮却无一人，正准备转身离去，一个小太监突然出现，尖着嗓子大喊：“抓刺客。”

然后皇帝的亲卫军瞬间冲进来，将她团团围住五花大绑起来。白术镇定自若不做反抗，待过了片刻，皇帝才慢悠悠走出来，问道：

“是何人行刺？”

白术道：

“明明是皇上召我来，却诬赖我行刺。”

声音娇嫩清冷，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却让人看着莫名发憷，皇帝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如今他老了，人老了以后，身体会变得无力，心也会跟着变得软弱。

他得到了这世间的一切，再无需要他去争取的事物了。只是，人终究不可与天斗，纵是天下至尊，也终有一死，他又何必怕命，贪这一时片刻呢？于是挥手让人退出，叹了一口气自嘲道：

“也罢！朕与你还有何可计较呢。”

随即让那小太监给白术解绑，定定的瞧着小姑娘，那无比相似的眉眼让他心头笼上一层黑雾，那里是罪恶的沼泽，是沉沦的深渊，是秘密的地狱，是他的心魔所在之地。

皇帝忽然间变得颓郁苍老，体力不支起来，身边的内侍忙扶了他回寝宫歇下，传随行的太医进殿侍奉。

白术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无波澜。在高良时，白止就说过，哪怕她惹恼了皇帝，皇帝也不会杀她，白术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白止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今晚这一出，想是皇上知道净身房一事是她所为，想趁机敲打于她。

半月后，春猎结束，皇帝回宫，大理寺对太监被杀一案仍无进展，皇帝下诏书白术启程回高良郡。

到了惊蛰这日，桃花红，梨花白。

白术车马行至江州，忽然春雷乍动，大雨瓢泼，众人慌忙牵马赶车进城避雨。

马车停至西江阁，牛旁撑开一把红纸油伞，撩开车帘，扶白术车。

雨未停，白术衣裙沾湿，客店小二迎出来低头哈腰道：

“诸位，小店已客满，请另寻佳处下榻。”

牛旁横着脸，粗声道：

“那就把人给我赶出来。”

小二见他模样凶狠，不敢再言语，白术率先进店去，牛旁亦步跟上。

掌柜见店小二没拦住人，忙起身相迎道：

“贵客见谅，今日小店已客满，无客房可住也。”

见来者不善，又斟酌着小心道：

“二里外便有驿馆......”

牛旁凶道：

“你这店里四下空荡，幽静无人，你却说住满了？存心诓耍我等不成。”

掌柜道：

“实不相瞒，今日温公子下榻此处，吩咐过不许小人们再接客相扰，故而才推辞说客满。”

牛旁掏出一锭银子扔去，不耐烦道：

“管你甚温公子，快些准备上房热水，休再啰嗦。”

说罢见掌柜的不为所动，正恼得要动手，便听见有人喊：

“何人在此喧闹？”

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厮，正从楼上蹬蹬蹬的跑下来，掌柜的向小厮说明原委，那小厮打量对方几眼，便道：

“容我去禀告公子，再做回应。”

随即又蹬蹬蹬的跑上楼去，没一会儿复回，说道：

“公子说了，既如此，便匀一间上房给他们。”

牛旁不满道：

“我们人马众多，一间如何够？”

掌柜忙道：

“小店还有几间下房空着的。”

牛旁看向白术，请示道：

“小姐。”

白术阴沉着脸，极为不耐，冷声道：

“能应付则罢，带路。”

掌柜的见她如此，忙招呼小二带白术去二楼上房，又叫人安顿随行的人马。

白术进了房间，将身上湿衣换下，又略作梳洗，听见门外有人道：

“小姐，半夏来了。”

便回道：

“进来。”

半夏进屋，双手垂着毕恭毕敬道：

“小姐，余公子昏过去了。”

白术不悦，道：

“你如何照看的？”

半夏双膝跪地。

“奴婢该死。”

白术沉吟半晌才道：

“送我房间来。”

半夏起身离去，白术又朝外叫道：

“牛旁。”

黑衣大汉进屋，白术道：“去找大夫来。”

片刻不到，半夏便将人用裘被裹了抱至白术房中，白术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余容的脸，滚烫湿热。

“真是没用。”

小东西若是死了，自己岂不是白为他操劳一场？

大夫看过诊后，说余容只是因偶感风寒后未得精心料理故而病情加重的，只消服过伤寒药后悉心照料，待退热后人便无大碍了。

大夫走后，白术阴沉着脸坐在房中，半夏进来后便跪趴在地上，颤声道：

“小姐恕罪。”

白术想到宫中余容被带走险些阉割的事，再加上这病，顿时怒上心头，猛然一脚踹出，半夏被踢出几步远，脑袋撞在门柱上，血顺着眼睛流了下来，随即又战战兢兢地翻爬起身跪好。

白术本就天生神力，再加上自小习武，若换了别的弱女子，这一脚下去不死也没半条命了，幸而半夏是有些功夫傍身的，不似寻常女子柔弱。

“去把药煎来。”

白术冷声说到，半夏随即起身答“是”然后退出。

大夫还说了，需用温水擦拭，退热效果方好。于是让人送了温水来，拧了巾帕亲自替余容擦身，十三岁的小少年尚未长开，不过个头倒是与白术一般高了，只是四肢纤细，身量消瘦，皮肤清透白净，脖子上挂着她给的金铃，白术爱伶的摸了摸，轻声笑了。

此时天还尚早，白术用过饭后又守了余容许久，方才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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