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它那痴傻的样儿，也应该是听不懂的。

苏珏望着床上耳朵时不时动一下的小东西，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或许，是听得懂的。

也没有傻到哪去。

深吸了口气，该去糊窗户了。

这种细活，他向来是不愿做的。

向阿爹说的一样，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他们这没有四方，但也有一片深林。

这些小家子活，就应该媳妇来做。

可惜他没有媳妇，阿娘又没了……

这窗户纸，上次还是阿娘糊的。

苏珏搅着浆糊，望着破烂的窗户。

没想到都破成这副鬼样子了。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

耐下心思，将浆糊一点点糊了上去，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望着狐狸咬牙切齿。

"你该庆幸自己是一只白狐。"

不然老子早就把你宰了吃肉了。

火光渐高，屋里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小东西睡得热了，就把爪子伸了出来搭在被子上。

像人一样。

不知道它听没听到苏珏说的话，耳朵动了动，翻了个身，仰着睡下了。

苏珏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用手里的刷子指着狐狸说："你这是在藐视我吗？"

小东西的爪子在空中抓了抓，吧唧了下嘴，睡得更沉了。

随后，不愿意做细活的某男一把将刷子仍在了地上，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掀了被子，提着狐狸尾巴，将小东西提了起来。

小东西正睡得香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有人在耳边说："去给老子糊窗户！"

随后，身体瞬间失衡，它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丢了出去。

狐狸被他丢在床上。

当了多年猎手的他跟他养父一样养成了个暴躁的脾气，在此刻更是被他展现地淋漓尽致。

狐狸吃痛，脚下还没站稳，就向丢它的人扑去，张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利牙瞬间刺破皮肤，扎进肉里，还没碰到喉管，它就反应过来自己咬的是谁，忙止住了口。

苏珏眉头紧缩，下意识去扯狐狸，却又瞧见它腿上的伤，附在它脖颈上的手又放了下来，任由它这么挂在自己身上。

拔了牙，狐狸望着汩汩的血，有些不知所措。

苏珏疼得眼冒金星，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得颤抖着。

它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吐出粉嫩的舌头，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也都被卷进嘴里。

"还咬吗？"苏珏接住狐狸，将它放在床上。

小东西坐在床上，抬头望着他，嘴角还挂着血，喉咙里不时发出声响。

像是委屈般。

苏珏没有理会它，转身去拿药和纱布了。

见他不理自己，它也有些急了，瘸着腿从床上跳下来，跳上木桌，坐在那些瓶瓶罐罐旁，前爪慢慢搭上苏珏正拿着药的手。

"就丢了你一下，你就要我的命？"见它的模样，苏珏的心也软了下来。

刚才脑子一抽，去摔了它。

这毛病他倒也是想改，却也难改。

狐狸似是能听懂他讲话，垂直的脑袋使劲摇着，爪子上也更加用力的扒拉了。

见它的模样，苏珏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笑骂道："该死的小东西。"

伤口不深，上了药缠了纱布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这么一折腾，狐狸也睡不着了，就坐在桌子上盯着他。

伸手轻轻刮了下它的鼻子，"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狐狸打了个喷嚏。

"我说了你自己选，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说完，他开始自顾自地想起来。

其实它也没指望这个小东西能给出自己什么反应，无非就是自娱自乐，打发时间罢了。

对着一只狐狸说，最起码是比对着墙说的好。

"那就一个一个来。"

"嗯……阿福？这个你喜欢吗？"苏珏望着狐狸问。

狐狸在扒拉脸的爪子放了下来，摇了摇狐狸脑袋。

它真能听懂？

苏珏有些匪夷所思。

"那……富贵，这个你喜欢吗？"

狐狸脑袋又摇了摇。

苏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它不会真是个妖精吧。

想着，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

"铁柱？"

狐狸脑袋又摇了。

！！！

这玩意成精了 ！

前几次他都以为是巧合，就算不是，他也都能骗自己是巧合。

可如今，他在怎么骗，自己也无法相信是巧合了。

"你到底是不是妖怪？"苏珏指着狐狸问。

它这次没摇头，歪着头望着他。

怎么又听不懂了？

难道是个半妖？

半妖也不会只听得懂一半话啊。

"那，那你会吃我吗？"

狐狸这次听懂了，连连摇头。

不会吃我那就行。

苏珏拍着胸脯想，心里倒也安稳了许多。

妖也分好坏不是？

还是先取名吧。

想着，又将凳子拖得离它进了些。

"那……九儿，这个你怎么看？"

小东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九儿……

不是女娃名字么，它咋喜欢……

算了，就一狐狸，随它去吧。

"那以后你就叫九儿，大名就叫狐九。"

被他命名九儿的小东西抬了下脑袋，蹦到床上睡觉去了。

一直看着它睡着，苏珏都觉得不甚真实。

狐狸竟然能听懂自己说话。

当真可怕。

脚下一动，踩着了刷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糊窗户。

娘的。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抓起刷子去糊窗户了。

索性将屋里的窗户全糊了，在封最后一扇时，屋里顿时暖和起来，苏珏后背竟然也出了汗。

估摸着时间，也已经晌午了，推开门，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难得升起了薄阳。

这个天气，应当有动物出来透气。

伸了个懒腰，回到屋里，见狐九还在睡觉，替它将被子裹得又严实了些，这才去拿墙上的弓箭。

轻轻掩了门，苏珏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回头将门锁上了，没留一点缝隙，后又将院子的木门也关上，这才放心。

想来这样，它应该跑不了……应该就没人能伤害到它了。

这次他换了条路，往刚才见着狐九的反方向去了。

一路走去，四周都静悄悄的，不时有被压弯的树上掉下雪来，在树下堆成一个小雪包。

苏珏不禁响起狐九从雪里滚出的模样。

虎头虎脑的。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