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陈二花游散的目光赶紧收了回来。

“奴婢白霜前来见过老夫人，老爷，夫人，二小姐，表少爷。”

“便起来吧。”

白霜应声而起，瞥眼见着身旁跪着的陈二花，厌恶的向左侧挪动了几下步子。

“今儿叫你来是瞧着乔迁新居府里各院子都添了下人伺候，往日里都是你照顾大少爷生活起居，今日便派给你个帮手，教着她如何伺候主子。”

白霜朝孟老太福了福身，利索的答“回老夫人，少爷说他平日里清静惯了，奴婢前来便是替少爷回了老夫人的好意。”

白霜回绝果断，孟老太多有不快，但见她一个江湖女子为感恩孟若竹的救命之恩才来孟府做丫鬟，，多年来忠心护主的份上也不便与她计较。

”

“咳咳咳。”见着孟老太一阵咳嗽，身边的老妈妈赶紧拿了碗茶水给她顺气，老妈妈瞧着白霜好生硬气，她气得厉害，却又不敢随意招惹这位习武之人。

“他身子如今可还好些？”

孟建树的问题令白霜有些意外，孟府里头不似寻常人家，里头关系错综复杂，这位父亲常年忙于政务很少着家，更是很少关心起自家少爷安危，今日这般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挨过了冬天身子已无大碍。”

“嗯，如此便好。”

费氏瞧见自家老爷居然关心起那院子里头的瞎子，不觉有些疑惑，又见自家女儿见着他一副耗子看见了猫一样吓得直哆嗦，怒气又从心起，“既然你家少爷不识好歹抚了老太太的美意，便随便找个人牙子把这丫头从新发卖了。”

“夫人!”

陈二花听此一言吓得花容失色，她并非是人牙子卖给孟府作丫鬟的，而是听从哥嫂的安排，花了银子买通管事嬷嬷才进的府，若是被孟府所弃，怕此生再无逃脱命运的机会。

“奴婢不是买来的，家中生计实在困难奴婢是，是自愿进府做活补贴家用。”说罢，陈二花心一横，俯身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央求，“求夫人可怜。”

费氏冷哼一句，“可怜？来这府里做下人的哪个不是身世可怜辛酸泪一把，若主子们个个都是活菩萨，这孟府改成菩萨庙得了。”

姚姨娘闻言赶紧接道：“夫人手下都是些用顺手的老人，你若去她那怕是不妥，索性你来这儿，待我生下腹中孩儿，你也能派上用场。”

“你倒是菩萨心肠。”费氏讥笑。

姚姨娘瞧着孟建树眉间蕴着隐忧，似另有烦心扰事，心思全然不在这儿，便也索性当没听到抚摸着大肚子默不做声。

许久未出声的孟思尧见此景，心下已有眉目，便向老太太提议，横竖这人是给孟若竹的，是去是留该叫他说。

巧的是，前去报信的还未走远，南苑那边过来个丫鬟说大少爷把人留下了。

事已至此，孟若竹身边唯一女使白霜也只有愤愤的带着陈二花回了南苑。

前厅的饭桌上，精心布满的佳肴再未有人动过碗筷。

夜已静，孟建树被孟老太单独留在了屋内。

“我且问你，你多年未再进升，本以为你庸庸碌碌的做个八品评事也就到头了，为何突然进升正六品寺正？还被圣上赐了这偌大的府邸，你可知这其中缘由？”本是进升大理寺正六品寺正之职，又得了个新府邸，可方才瞧见自家儿子眉梢都拧成了一股粗绳似有纠结之事，孟老太十分了解自家这个闷葫芦儿子，所以才此发问。

孟建树心下默了默，摇摇头也没底，“儿子也愚钝，不知。”

“哼，你不知？”孟老太将把玩的佛珠直接丢到了他面前，孟建树赶紧用手捧接住。

“你是不知，你那侄儿孟思尧给吏部送文书的小官儿塞了些细软。套出话来便告诉了我。”

“可是什么缘故?”孟建树忍不住追问。

“呸。”孟老太盘坐起来唾骂道：“那属王八的，我老身当年还没出月子就抛下你去奶他，照顾到他跟着三公学文学武，你自幼跟着他伴读前途无量，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纳了敌国女子为妃，你也不会为了他名声着想拼死谏言以致与大理寺少卿之位失之交臂，被贬去那穷乡僻壤的禹州五年回来才混个闲官做个八品评事！”

孟建树闻言吓得起身上前，“母亲慎言！”

孟老太一把甩开孟建树刚要捂过来的手掌，接着咬牙切齿骂“我当他是真的想起与你自幼相交之情，那小王八是半夜做梦梦见那妖女惨死刑场，又想起你曾为那妖女求过情，这才为了自己心安赏你个六品官职！”

孟建树心中一惊，原来如此！脑子里漫漫泛起了当年的只字片段，他强压住心中翻涌而来的往事，而后噗通一声跪下，“自古忠孝两难全，儿子要忠于君孝与母，母亲往后莫要再这般议论圣上。”

孟建树走后，孟老太身边的老妈妈端来一碗温热的水，从药盒子里拿了颗丹药和着水服侍了孟老太吞下。

“老奴瞧着老爷这次外出回来倒是憔悴了不少。”

“家宅不宁，外戚当家，有他操心的时候。”孟老太无奈答道。

“可夫人当初把表少爷从陵南叫回来管家，您也未曾阻难啊。”那老妈妈又端来一盆热水，扶着孟老太坐到床榻边伺候她洗脚。

“她以姚氏养胎为由夺了人家管家之权，自己的身子骨弱撑不起来也只有指望她侄儿为她分妾氏的势力，罢了，姚氏一族在上京城也曾风光过，虽已没落我却还记得她当年为了我儿力排众议下嫁孟家，且由她去。”

“老夫人是宽宏大度，只是奴婢有些愚钝，今日为何要把那个叫陈二花的笨丫头单指给大少爷，大少爷素爱清静，院子里平日又有白霜姑娘持剑看守，这些年别院的人连大少爷院外的门都进不去，您为何执意如此？”

孟老太伸手要去够木凳上放躺的擦脚布，老妈妈赶紧抓来递给她，孟老太边擦边笑说，“那丫鬟前几日被管事的训让我给瞧见了，那天穿的粉扑扑的模样倒是好，让我想起了菜碟子上堆得糯米团子又软又糯，是个可人儿，且去南苑造化造化，孟府子嗣不多，未来当家做主的人定要是个嫡系子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