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的消息是，榕城金家要灭掉榕城赵家，麒麟阁主去榕城是为了救人。”一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大胖子半躺着说道，手中还盘着一对核桃。

老道疑问道：“麒麟阁主这个赵，和榕城赵家那个赵，是一个赵？”

场间发须皆白，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翁说道：“是人就总得有出处，我们一直不知道麒麟阁主的出身，现在看来明朗了。”

老道又说道：“可就一个小小门阀而已，这阵仗是不是大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梁国给灭了！”

一个身后背着桃木剑的少年咬了咬嘴角的草，笑道：“麒麟阁主也是凡人，战神也会发怒。他在外征战不休，为黎明苍生抵御异端邪魔，家人却饱受欺凌，换做是我，就算灭了这护不住家人的国家又有何错？”

说着，少年兴奋的站起来，拿下桃木剑指天：“我支持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和他一决高下！”

“小剑别闹。”白须老翁看向火边唯一的女子，问道：“小茹，你呢？”

那女子一身暴露的衣裳，浑身湿漉漉的，应该是刚从海里上来，她挠了下带水的长发，微笑道：“问我，不等于白问？”

“小心水。”坐在女子旁边的书生挪了挪屁股，插话道：“老祖问你，你就直说。”

梁小茹笑了笑，还故意又往书生那边甩头发，惹得书生站起来换了位置。

“你们都知道啊，麒麟和我从小在黄龙观长大的，他就是我哥。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老祖看向书生：“谢先生，请教。”

书生先是对老祖点了下头，然后往火里加了把柴，说道：“首先我们能确定，麒麟阁主闹出这么大动静，的确是为了救人。而他的行事风格，救人必然是杀人，只有把隐患连根拔起，才能达到救人的终极目的，这叫指标也治本。所以，金家必然会倾覆。”

众人都点了点头。

“再则，他十年前就参与了和秘宗的战争，后建麒麟阁，这期间连我们都查不到他的身世，说明他并未回过家。那么他此次兴师动众，该是还带着点衣锦还乡的意愿。所以，他的目的应该很单纯，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谢先生言之有理。”老祖点头。

“然后，就算他真有什么其它的目的，难道我们拦得住？”

谢韬此话一出，除了梁小茹和少年唐小剑，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梁小茹看向那半躺着的胖子：“周大人，你好歹在齐国任职，和梁国丞相有往来，这时候你应该提醒那位丞相，别让更多的势力卷进去帮金家凑热闹，不然梁国可就真乱了。”

“乱了更好，那老奸贼还欠我齐国三百里地呢！”大胖子周通立马坐起来。

“休得胡言。”老祖抚须说道：“众生不易，我们不能阻止某些事发生，但要尽全力控制无谓的牺牲。即入火源，就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闻言，所有人都坐直身体，微低下头。

老祖继续说道：“我观麒麟阁已久，他们虽然一个个都是杀坯，但方向是光明的，与我火源的理念殊途同归。那位麒麟阁主，我暂且信他。”

“周通，你去点梁国丞相一下，他现在权倾朝野，鹰犬无数，该舍弃的就舍弃。如若不听，害了更多性命，那老朽也饶不了他。”说完这句话，老祖起身，缓缓向宫殿里走去。

篝火边，再无一人言语，那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的光头僧人闭上眼睛，低吟了一句：“阿弥陀佛。”

……

乌云笼罩榕城，大雨倾盆。

一个身高八尺、肌肉如铁的年轻人赤着上身在雨中练武，每一拳打出去，被拳风碰到的雨滴如烟花般炸开。坐在长廊雨亭里喝茶的金鸣收回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对面前猫着腰的陈盛说道：“知道了，陈大人先去吃口热茶。”

坐在金鸣旁边的金则臣眼珠转转，酝酿着言辞，待陈盛走远后说道：“大伯，陈盛这狗官把他们说的犹如鬼神，怕是有夸大避责之意。”

坐在金则臣对面的金啼摇摇头，说道：“一百二十三口人，一个不留，这赵家二郎杀气很重啊！”

金则臣不以为然，说道：“当年大难不死，可能在外学了点本事，无非就是回来了给我们个下马威。他要真那么厉害，为何不直接杀了世崇找上门来？反而还留了世崇一命让我们去找他，就是因为赵家才是他主场，他也心虚。”

金啼假咳了一声，金则臣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过了些，连忙对金鸣说道：“大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世崇没事。”

金鸣没答话，沉默着饮了口茶。

金家虽然家大业大，金鸣又是榕城金家的家主，女儿有好几个，却只有金世崇这一个独子。金啼和金则臣都知道，此时金鸣越是沉默，心中就越是愤怒。

金啼连忙说道：“陈盛说，赵家二郎身边那人一拳打穿了麻逵的肚子，这种力量，恐怕已是七品高手。我的建议是，不如我去找他们谈一谈，先确保这两天他们不会对世崇下杀手，等楚郡金家的高手到了，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小叔，你多虑了！”金则臣着急道：“世崇腿都没了，需要最好的大夫治疗，就算这两天赵家不对世崇动手，那世崇的伤也会加重的。七品高手又怎样，我榕城金家难道就没有？”

“则臣……”金啼刚要说话，被金鸣挥手制止。

那在大雨中练武的年轻人走进雨亭，立马有人给他擦拭身体，他对坐着的三人点头施礼。

“大伯，小叔，兄长。”

金鸣喝了口茶，问道：“突破了吗？”

“成功了。”

金则臣欣喜的站起来朝年轻人走去：“铁军，你七品了？”

金啼也笑道：“铁军果然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人，半年前才突破六品，居然这么快就七品了。”

“哼……”金鸣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是八品。”

金则臣和金啼都愣住，纷纷朝金铁军看去。

金铁军憨憨的点点头。

金啼颤抖着说道：“则臣，铁军今年才二十吧？你们的爹在九泉下能安息了！”

“我的好弟弟！”金则臣狠狠地锤了下金铁军的胳膊，突然觉得手骨都要碎了。

金鸣站起来，将手掌平放在茶几上，沉声道：“就算赵家二郎他们是七品又如何？刚好给铁军拿来练手！”

“则臣，召集家族所有二品以上的人。”

“金啼，召集西城赌窑洞，南城流民坡，东城贵坊司。”

“一个时辰后，灭赵家！”

金则臣有些懵，疑问道：“赌窑洞流民坡……”

金啼笑道：“这三地都是我们金家的产业，是家主布下的暗桩。”

“大伯真乃人中龙凤！”金则臣大喜，这样一来，榕城所有的势力几乎全是金家的了，不过他又有些疑虑，说道：“对付一个小小的赵家，犯不着把这些底牌都亮出来吧？”

“他赵家二郎灭我金家一百二十三口，断我儿双腿，对我们如此厚待。那我自然也要礼尚往来，让他知道什么叫江湖，什么叫绝望！”

金鸣阴沉着脸，手掌下的茶几突然四分五裂。

……

“知道什么叫江湖吗？江湖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赵麒麟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马厩里的金世崇，用脚踩着他断肢的地方，等再次把脚抬起来时，那断肢处已被踩扁，血肉模糊。

金世崇脸上红紫一片，喉咙嘶哑，已痛得发不出声音。

赵麒麟又拿出药瓶，洒在金世崇的断肢处。

“同样的药，止血不止痛，你慢慢享受。”

“赵！赵，赵……杀了我，你杀了我……”金世崇抓住赵麒麟的脚。

“不着急，你的陪葬品还没到。”赵麒麟一脚将他踹开，然后转身走出马厩。

雨越来越小，天越来越黑。

蒙蒙细雨中，赵麒麟看到五个人在马厩外怔怔的看着他。

赵麒麟朝五人扫了一眼，赵长卿已坐上轮椅，赵青莲在后面扶着。旁边是赵河戴明玉夫妇，另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不认识。

赵麒麟没理会父母，径直走到赵长卿面前，弯下腰摸着哥哥的腿。

“还疼吗？”

“天魁给的药很管用，一点都不疼了。”赵长卿看了一眼马厩，然后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赵麒麟：“麒麟，现在的你……”

“很残忍是吧？”赵麒麟咧嘴一笑，站直身体，看向赵河：“一个十岁就要被家人烧死的弃子，你不会明白他经历过什么。”

“麒麟……”赵河面露愧疚之色。

赵河身旁的戴明玉却是白了赵麒麟一眼，双手环抱着说道：“赵老二，你有本事了就应该早点来，不然你大哥的腿就不会这样了！”

赵麒麟保持着笑容，道：“姨，你责备我，我没意见，但能不能不要喊我赵老二？”

“我就喊，就喊就喊！”戴明玉跳了起来。

赵河连忙将戴明玉拉到身后，呵斥道：“你少说两句！”

“咳咳！”这时那个赵麒麟不认识的人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事态紧急，你们家是要吃个团圆饭还是要吵要闹都先放一放，现在我们该商量怎么应对金家。”

赵麒麟敛住笑容，不开心了。

应对金家是件重要的事吗？

金家需要应对吗？

我这十五年没和眼前这对狗男女见面了，有什么比损他们报复他们更重要的？

赵麒麟走到那人面前，用一种蔑视的语气说道：“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