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我接到了越越的电话，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看钱婆婆。我一想自打上回因为表弟的事见过老人一回，确实也没再去过。而且我还知道，越越和钱婆婆的关系倒是挺亲近，还私底下去看过老人几回。

老人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嫁出了，大女儿嫁到了城里，二女儿嫁到了杭州。两个女儿平时忙着工作和照顾家庭，难得回来一趟，两个外孙也很少回来看看外婆，这也难怪老人看到越越会格外欢喜。

而婆婆的老伴也在五年前患尿毒症过世了，自此就留下她一个人住在农村。两个女儿也多次提出要把老娘接到身边，老人说自个儿身子骨还硬朗，孩子们也都忙，还是住在农村好，在我们那儿有句俗语，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老人见到我们十分高兴，不断埋怨我们人来了就好，还瞎买东西。

事实上，吃的用的都是越越的舅妈准备的，由于上回老人没有收下钱，得知我们要来看望，于是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老人进厨房开始张罗起来，说是要整桌饭给我们吃。

她的屋子在一楼，也就对着车库的正上方，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平的样子，装修很简单。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老人的遗像，应该是婆婆去世的老伴。我和越越也没有闲着，帮着老人择起了菜。

婆婆说家里一年了都没有这么热闹过，自从搬进了楼房，以前村里的左邻右舍也就不怎么走动了，也只有几个老姐妹们相互串串门。

吃饭的时候，老人对我们说：“我们这种老太婆，菜再好，又能吃几口呢，要的就是有人能够坐下陪着一块儿吃，热闹热闹。”

婆婆提到她经常吃素，这个习惯保持了五十多年，只是偶尔沾点荤腥。她还风趣地说，年纪大了要少吃点肉，脑筋也会灵光些，连老年痴呆都不会有。

吃完饭，婆婆招呼我们下楼去喝喝茶，顺便可以晒晒太阳。

不瞒你说，在城市里生活久的人，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慢生活的节奏，即便我们有时间静下来，也无外乎是坐在电脑前或是对着手机，很少有机会能坐在屋外，静静地喝杯茶。

我们几个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

我忽然挺好奇，于是问老人，为什么会懂得奇门异术的手艺？老人神秘地笑了笑，冲我们说：“你们真当想知道？”

当得到我们一致的肯定后，婆婆思索了片刻，不紧不慢的和我们讲起了关于她的故事。

那是61年的事儿了，要说起来婆婆的家族在当时的农村虽然说不上富裕，但要比起一般的家庭来说，生活还是要好过的多。

婆婆的太爷爷是专门给人订做棺材的，而婆婆的太奶奶是靠着卖锡箔纸发家的，要不怎么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爷爷家里头给人做棺材，太奶奶家里给人做锡箔纸，这男女搭配要搁到现在，那也是绝配。

婆婆的真名叫钱芬林，为了接下去的描述更加简单清晰，我将用她的名字来代替。

就在十七岁那年，有回她去邻村找小姐妹玩儿，由于回家太晚怕被自个儿老娘叨叨，于是想着抄小道回家，那会儿连接附近几个村子的还都是坑洼不平的黄泥路，路的两旁是广袤的稻田。

当时已经快入冬，天色暗的也比较早，才过七点，周围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眼看着回去也晚了，索性也就不心急了，边走边哼着小曲儿，微风吹过田间沙沙作响，时不时还飞出几只大鸟，怪叫几声，扑腾着朝着天空飞去。

走着走着，芬林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这条土路以前也走过几趟，印象里好像没有那么长，走个二十分钟大抵就能见到村口了，可差不多走了有半个钟头了吧，眼前的路还是望不到尽头似的。

她开始小跑了起来，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安，直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才叉着腰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按理说，跑了这么久，总能看到村口了，可是还是和刚刚一样。她这心里有点点发毛了，此时的天色已经快要完全暗下来了，这条路上又单单只有她一人。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轮胎碾过碎石的动静，她心想这下好了，有人来了就放心了。

果然，一个晃晃悠悠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跟前。婆婆说，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倒不是看到了他的脸，而是他骑着的这辆二八大杠，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物。

老人给我们解释，六七十年代，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被称为“三大件”，那是相当尊贵的。什么家庭要是能骑这个车出门，那是妥妥的非富即贵呀。

别说农村人了，就是城里人要想买一辆，那也得攒不老少的钱，几乎抵得上半间房嘞！如果非要拿来做个比较，有点类似于九十年代初的桑塔纳。

所以当她看到这辆自行车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他们村的大队书记：吴国祥。

吴国祥的老爹早年去城里打工，后来摆摊做起了布料生意，十余年间发了家，后来回了村，靠着老爹的关系，他当上了大队书记，这种操作在当时的农村屡见不鲜。

只不过吴国祥为人比较厚道，虽然家里不差钱，但是也算老实本分，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喝酒。

虽然不怎么熟悉，好歹见过几次，和自己也是同村的，于是她想也没想，上前拦住了车。

一看有人拦车，吴国祥一片儿腿就下了自行车。

当他一下车，迎面就吹来一股浓重的酒气，看样子是刚喝完酒回来。

吴国祥看了看她，问道：“你是老钱家那个闺女吧？”

芬林答应了一声。

“这么晚了，你个小姑娘不回家在这干嘛呀？”

芬林说自己是想回家，可走了挺长一段路，就是看不到村口，走累了于是停下来歇歇脚。

吴国祥扶着自行车，皱了皱眉，他直起腰，望着眼前的黄泥路喃喃自语道：“我也看不到村口，再往前走走吧，应该就能看到了。”

“吴书记，你能不能帮忙捎我一段路，等到了村口我就自己走回家。”

原以为都是一个村的，这点小小的要求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没成想吴国祥却一口拒绝了，语气间还带着一点严肃，他说自己要去另一个地方，不方便捎她，让她还是自己走回去吧，这让芬林十分懊恼。

还没等她说话，吴国祥就一片腿上了车，晃晃悠悠地骑远了。

芬林简直气炸了，朝着地上使劲跺了跺脚，思来想去又能怎么办呢，继续往前走呗。

说来也怪，等她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村口，村口还有个人影在那不停地张望，原来是自个儿老娘，老娘见她一脸疲态，于是将她背回了家。

走了那么远的路，她只觉着身子很沉，于是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