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发灰的令牌，庞桀眼前一亮。

“这是‘决’字令，虽说是小首领配的令牌，却也十分难得！”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想去拿。

莫悦竹拿着令牌的手蓦然一收，眼底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这东西还是有些价值的。

既然你们想要，那必须要先谈好条件。

庞桀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轻咳一声说道：“姑娘，这里人多眼杂，请借一步说话。”

莫悦竹点了点头，暗想着，正合我意。

几个护卫交换了一下眼色，刚刚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转眼间就被满脸的不可思议取代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手里竟然有流寇的令牌。

不止是护卫，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更是不明所以，有不少人还以为这小丫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拿到后面严刑拷打了。

庞桀回头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你们，让这些看热闹的都散了，令牌的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是！大人！”

吃瓜群众最后被怎么疏散的，莫悦竹就无从知晓了，她只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城墙旁，一个简易的隔间里。

这里面积不大，除了悬挂在四周的衣服，只摆了几张桌椅，看起来像是侍卫们平日里更衣的地方。

坐定后，庞桀便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令牌的来历，眼神尖锐，与刚刚那副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这是在审犯人？”莫悦竹靠在椅子上，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拿到主动权。

庞桀眼神一紧，两根眉毛深锁在了一起，沉声道：“小姑娘，你可知这令牌是何物？”

莫悦竹嘴唇轻挑：“我当然知道，流寇戒备森严，没有这令牌，你们怕是混不进敌军内部，混不进去，就打听不到情况，打听不到情况，自然就捉不到人。”

说到一半，她特意顿了顿，这些话她都是刚刚听吃瓜群众们说的，看着庞桀神色紧张，八成真的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她双手撑着下巴，咧嘴笑道：“所以，这令牌很重要对吧？”

考虑到令牌还在这姑娘手里，庞桀多少还有些顾虑，不得不放缓了声音，说道：“姑娘既然知道，就应该将这令牌拿给我们，物尽其用！”

“好一个物尽其用！”莫悦竹差点想鼓掌。

莫悦竹一路上也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她知道流寇作恶多端，趁着大饥荒，暗中鼓动流民集体迁移，然后混在其中，乔装打扮伺机而动，碰上守卫松散的府城，便大举进犯。

就嘉庆府一役，不仅官兵死伤无数，据说连县令都被当众砍了头，最可恶的是这帮人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明面上是为流民谋福利。

暗地里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抢来的银子全部进了自己的口袋，那些当成棋子的流民最后依然捞不到半点好处。

能逃荒的继续逃荒，走不动的只能原地饿死。

令牌若是给了官兵，他们能借此顺藤摸瓜，抓到主要的作乱者，也算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

确实是物尽其用了。

莫悦竹掏出令牌，抓在手里，直接说道：“这令牌本就是我捡的，拿给你们没有问题，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若不答应，我便死都不会给你。”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谈条件？”庞桀眉头深锁，歪头左右看了看，大概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已经落在了我手里，一个弱女子不把令牌交出来，难不成还想离开？

莫悦竹索性摆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吊儿郎当地来了一句：“庞大人，看你这摸样，应该也是个体面人，若是我宁死不屈，朝城门口喊几声非礼，别说那些没事干的老百姓了，就你这些手下，怕也是会在背地里笑话你吧！”

“你……”庞桀气地拍案而起：“真是不知廉耻！”

沉默许久后，他还是率先开了口：“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莫悦竹暗笑一声，有戏！

“我要进城！”

她从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恰巧，庞桀也是！

“可以！”

莫悦竹一愣，什么？这么容易？

庞桀面色稍缓，他本以为这刁钻的小丫头会问他要赏金什么的，没想到谈了半天竟然只是想要进城而已。

“等等！”莫悦竹忽然觉得自己亏了，赶忙加上了附加条件：“不仅是我，我的家人也要一起进城的！”

“什么？”庞桀眼眸一闪：“你……你有多少家人？”

难不成拖家带口还有几十号人？

莫悦竹咧嘴笑道：“好说好说，就我娘，和我弟弟妹妹，一共四个人！”

“哦！”庞桀紧皱的眉头又舒缓了下来：“行，不过你们不能走城门，我稍后派人驾马车出城，找个隐蔽的地方，你才能和你的家人上车来！”

之所以要这样做，肯定是不想透露有人能进城的消息。

再说了，她身上可是有流寇令牌的，虽说她解释是自己捡来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是贼人的反间计就坏了。

如此看来，这小丫头和家人，必须要严加看守着，以防出什么岔子。

……

不到半刻钟，一架略显陈旧的马车缓缓靠了过来，正在闭目养神的莫悦竹一直死死抓着令牌，这可是她最重要的筹码，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给出去。

“姑娘，这令牌……真的是你捡来的？”庞桀亲自护送莫悦竹上了马车，末了还不忘确认一遍。

莫悦竹叹了口气，难不成还要把自己的光荣事迹摆出来说？

直接点了点头，目光坚决而笃定：“就是我从一个死人身上扒拉回来的，不然呢？”

庞桀将信将疑，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毕竟这样一个弱女子，若不是捡来的令牌，那就更有可能是流寇的奸细了。

一直到了傍晚，大波流民纷纷去排队等粥，没什么人在意其他事情的时候，莫悦竹才成功接到了一家人。

永丰看着姐姐没有回来，还好沉住气没有去施粥的队伍里排队，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对姐姐无条件信任了，姐姐让他们哪都别去，那就屁股都不能挪一下。

洛洛也听话地很，她虽然小，但是十分清楚，这些清汤寡水的粥，哪里有娘做的米糕好吃？

四人完完整整地坐在了马车上，周秀媛止不住的好奇：“悦竹，咱们怎么都坐上马车了？这是要去哪？”

“进城！”莫悦竹宛然一笑，殊不知进城之后还有更大的坑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