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

“别找了，在我这。”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伸进枕头里，掏出一把铜黄的小钥匙。

“啧！你把它藏枕头里干啥？怕我拿了钱跑了啊？”

谷母找了半天钥匙火气正大呢，看见钥匙被谷父藏在枕头里，还不让她知道，心里有些生气。

她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从谷父手里拿过钥匙，插进床头柜的抽屉的锁里。

谷父带着笑意哼了一声，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你这辈子啊，都离不开我的，我才不怕你跑呢。我把它藏枕头里，我心里踏实。”

“谁信你的鬼话。”谷母数着抽屉里的钱，睨了一眼又重新躺下的谷父。

“你拿钱干嘛啊？这不是存着过年还债的吗？”谷父问。

“你忘啦，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如月要种大棚黄瓜，我想着这得花不少钱，就从这里拿点给她。”

谷母算了又算，拿出好十几张张皱巴巴的纸钞卷起来，放进了塑料袋里，又把剩下的钱重新锁进抽屉里。

“钥匙还给你。”她俯下身，把钥匙塞进谷父脑袋下的枕头里，替他掖了掖被子，“你要快点好起来，这家啊，还得靠你来撑。”

谷父合上眼睛，没有说话。

“唉。”

谷母叹着气，出去了。

院子里，霍如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

谷母手里攥着塑料袋，走到她跟前。

“这里是我存的一点钱，你拿去用。”说着她把塑料袋塞进霍如月的手里。

霍如月捏着钱有些不知所措。

这钱拿在手里有些烫手。

“妈，这钱...”

还没等霍如月拒绝的话说完，谷母就开口打断了她。

“拿着吧，啊。也没多少钱，都是自家人。”

她不给霍如月推脱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霍如月只好把钱妥善的放进存钱的铁罐里。

她算了一下，原主存的钱，谷岩的钱，再加上刚才谷母给的钱，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估摸着有个快两千了。

差不多够了。

这些几乎是谷家全部家当了，胜败在此一举了。

天蒙蒙亮，霍如月就拿着锄头去地里了。

小路边上长满了杂草，露水把她的裤腿沾湿了。

看着一望无际的土地，霍如月装模做样的左右两手各呸一声，手掌互相摩擦了几下。

开工！

她挥舞锄头，把地下新鲜的土壤翻上来，一下又一下。

连带着翻上来的还有扭动的蚯蚓，她略加思索，把路边一个废弃罐子捡了回来。

这些蚯蚓正好可以喂鸡，今天谷小川可以放一天假了。

她想着把蚯蚓抓进了罐子里。

起初开地还有些生疏，慢慢的，有了手感以后熟练了，开地速度快了不少，脑子里还盘算着去哪找工人。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太阳半挂在天上，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霍如月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她停下手中动作，撑着锄头，捏着衣袖擦了把脸。

干了这么久也累了，她放下锄头走到路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壶里的水，挑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喘口气。

趁着休息的功夫，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旁边的地里也有不少人在干活，刚才埋着头，也没发现。

霍如月余光瞥见她家旁边地里的妇女。

这个人有点眼熟。

她又仔细瞧了瞧。

那人利落的短头发随着动作一甩一甩，脖子上还挂着白色的毛巾。

对方仿佛感受到了霍如月的视线，忽然抬起头来。

霍如月看到她的正脸，认出来了。

原来是妇女主任李湘华。

李湘华眯着眼睛看向霍如月，也认出她来了。

她放下锄头，打招呼：“谷岩媳妇，你咋来开地啊？”

“这不打算搭大棚了嘛，先来开地。”霍如月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了。

这事村里人迟早会知道，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况且她还有事想找李湘华帮忙呢。

找李湘华给她去村里的广播站放个招聘广告，比一家一家去找工人省时省力多了。

这个方法也是看到李湘华才想出来的。

那边听到回答的李湘华有点不相信。

“啥？搭大棚？”

她怀疑自己离太远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还扔了锄头走过来了。

霍如月有这本事？还会搭大棚？

她不太信。

待她走近后，霍如月才说：“对啊，搭大棚。”

“嚯，你找人来搭？”

“哪能啊，请别人来搭太贵了。我自己搭，省钱。”霍如月给她解释。

李湘华半信半疑，这搭大棚的技术她去年去城里开会的时候，有人来专门教过，可学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学得会。

霍如月会搭大棚，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还没等李湘华想明白，霍如月开口了。

“湘华姐，帮我个忙呗？”

她扯了扯李湘华的袖子，面带恳求。

李湘华在她身旁坐下，疑惑地问：“啥事呀？”

“你帮我在广播里念个招聘广告，可以吗？”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砍竹子，搭大棚我一个人哪干的过来啊，我就想雇几个人。”

“广播啊，行啊，这容易。”李湘华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那就谢谢了湘华姐。”霍如月笑吟吟地道谢，“我明天把纸给你送来。”

“小事一桩。”她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又问：“你这要招几个人啊？”

“三四个吧。”

“那我小弟可以来做吗？他力气大，干活也勤快。”李湘华试探性问道。

她小弟摔伤了腿之后就没出去做过事，今年收成不好，在霍如月这打几天工也可以补贴补贴家用。

霍如月当然不会拒绝，立即答应了。

这么一来，找工人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湘华，来帮我一下！”

李湘华的丈夫在远处喊她。

“来了！”她应了一声，又转头拍了拍霍如月的手，“行，那就说好了，我先走了。”

“好。”

霍如月同李湘华一起站了起来。

也休息够了，该开始干活了。

她拍了拍屁股，捡起锄头继续开地。

这一大块地，她一个人今天肯定是开不完了。

不过也不着急，春节在二月份，在这之前黄瓜应该可以长成，还有时间。

霍如月一个人在地里埋头苦干。

直到看到谷小川她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