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传来的灼烧饥饿感不合时宜的打断了程雁语的思绪，她这时才想起来，除了午间在医院潦草吃的那一顿没什么滋味的孕妇餐，一直到现在，自己都没再吃过别的什么东西。

为了不吵醒刚睡着的小祖宗，程雁语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在满怀期待打开餐厅的冰箱后，程雁语呆住了，她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冰箱比脸还干净，一人多高的双开门冰箱，打开后竟然空空如也，连一个鸡蛋或者一袋泡面都没有。

“哎不是，黎茗是仙女吧，只靠喝露水活下去的？”程雁语认命的关上冰箱门，搜索厨房一圈，在得出没有任何食物这一结论后，背靠着冰箱怀疑人生。

林咎斯好心指引：“你看看她的钱包和银行卡余额就明白了。 ”

程雁语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个善意的提醒。在把包里的东西通通倒出来，细细翻看过后，果不其然，黎茗的钱包里只剩下四百二十多元现金，十几张银行卡在手机上查询均显示账户冻结，幸亏在医院缴费的那张卡还能用，不过，那余额显示上孤零零的数字0深深刺痛了程雁语的双眼。

怪不得黎茗的身子这么瘦弱，程雁语接手黎茗身体的时候她正是因为体力不支，饿晕在街边的。

一个没有任何劳动力的孕妇，在即将生产的关键期，全身上下居然只有几百块钱可以傍身。程雁语诧异于人性的险恶，她实在是想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韩禹不是只卷走了制药厂的钱吗？再怎么不是东西，可黎茗毕竟和他做过几年夫妻，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有必要对一个孕妇这么赶尽杀绝？”

“黎茗的银行卡冻结不是他做的，但却与他有关。”林咎斯淡声道。

脑中突然闪过黎茗记忆里的一个人，她立刻向林咎斯确认道：“啧，与他有关……难道是他请来照顾黎茗的那个表妹，我记得好像是叫孟芸，她在韩禹携款潜逃的前两天就请假回老家了，之后就再没了音讯。”

“聪明。”对于她敏锐的反应能力，林咎斯很是欣赏。

“在我方才查到的信息中，孟芸的身份也是假的，她不是韩禹表妹，而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早在韩禹19岁的那一年两人就在村中办了酒席，虽然因年龄不够没有领结婚证，但在清河村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听到这里，程雁语感觉身体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她明白，这是黎茗残余意识强烈的本能反应。

爱情是只她一人的弥足深陷，甜蜜是裹挟蜜糖的剧毒砒霜，甚至连婚姻都是布满谎言的荆棘牢笼……

林咎斯继续道：“黎茗银行卡密码设置的全是韩禹的生日，无一例外。利用这一点，孟芸经常趁着黎茗孕晚期困乏熟睡的时候，偷拿银行卡并恶意透支，导致账户全被冻结。你现在手上这张唯一可以使用的卡，是黎茗向制药厂曾经的老员工刘叔借的，钱不多，刚好够顺产的费用。”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被蒙骗的女人产生的恶意竟然会如此恐怖。孟芸不会不明白，她这样做对一个毫无劳动力的孕妇来说，与杀人无异。

这一切，韩禹或许不知道，也或许知道，但默认了。

程雁语沉思很久，突然问：“林咎斯，空间商城有炮弹吗？”

林咎斯警惕道：“有，你问这干嘛？”

“他们在绫山，离得太远了，现在没钱去不了。所幸一炮直接送那对狗男女下地狱吧，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死，想想就挺致郁的。”

林咎斯：“……”

“放心啦，我就开个玩笑，你别那么严肃嘛。”

林咎斯：要不是有灵魂羁绊的波动，我差点就信了。

面对程雁语危险的想法，林咎斯正经道：“任务者与系统均不得以非正常暴力手段伤害位面世界的任何普通人。这是星管局守则的第一条内容，任务来的匆忙，忘记给你看，等脱离这个世界后，我会立刻把守则发下去。程小姐，答应我，你一定要全文背诵好吗。”

“好了好了，知道了。”程雁语敷衍了事，让她背剧本可以，背这劳什子守则还是免了吧。

不过，现如今的首要任务不是致郁渣男，也不是拯救市民，而是救救她已经叫唤了半天的肚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饿两顿没关系，但不吃饭肯定就没有奶水，孩子也得挨饿，那么小的婴儿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程雁语思虑再三，还是裹紧大衣，攥着二十几块零钱下了楼，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为了省钱，她在货架上仔细挑选了几包价格便宜且量大的泡面，几次拿起又依依不舍地放下一旁的火腿。

说来也是新奇，她程雁语从小家境殷实，后来又成了演员，收入颇丰，可以说从来都没缺过钱，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到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几瓣花的生活。

人生啊，可真处处是他娘的“惊喜”。

选好了东西，程雁语到门口的收银台结账，这时，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打打闹闹跑了进来，其中有一个男孩子刚好撞上程雁语拎着袋子的手，一兜泡面被撞落在地板上。

那男孩立马蹲下来捡起，递给程雁语，全程垂着头一副自责的模样，奶声奶气地说：“阿姨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

程雁语被这小孩逗乐了，摸摸他乖巧的顺毛锅盖头，有点母爱泛滥，打趣道：“没关系的，小朋友，不过你要是叫姐姐我会更开心噢。”

听完这话，那小孩抬起头，视线和程雁语对上，甜甜地说：“知道了姐姐！”接着就跟小伙伴们飞快溜进了众多货架后。

而程雁语的心却随着那孩子无意间的一眼掉进了冰窖。

小男孩长的白白净净，脸颊两边肉嘟嘟的，是还没消下去的婴儿肥，一笑起来露出一颗孤零零的大门牙，天真烂漫极了，但是他的眼睛却红得渗人，本该是纯白色的眼白部分像是充血了一般，宛若兔子成了精。程雁语扭头又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小孩，发现他们的眼睛全都如此。

“他们的眼睛…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程雁语紧皱眉头自语。

听到她的话，对面的便利店老板长叹一声，“唉，还不是因为吃了该死的保健品！”

他指了指那群小孩里最高的一个说道：“那是我家孩子，今年刚十岁，平时上课调皮捣蛋了点，到了考试总是给我们抱个鸭蛋回来，把我和他妈气个够呛。半年前他班主任马老师和那害人的制药厂沆瀣一气，先是组织家长会，给我们这些差生的家长推销健脑丸，说孩子吃了之后能提高智商，大人吃了能提神醒脑，而且是保健品没副作用，这我哪儿信呀，可没办法，人家半强制的让我们买了。没成想，吃了几次，孩子确实成绩提高了不少，我们几个相熟的家长互相一问，都说感觉孩子变聪明了，之前每次给孩子开家长会都被老师训得抬不起头，那次把我们孩子夸得都上天了，可给我乐坏了，就往家里成箱成箱的囤药。”

“直到出事之前，我们一家三口还一顿不落吃着那药，孩子不想吃，我和孩子他妈想着为了他好，按着头也要给他喂下去……”说到这里，对面高大的男人眼睛里竟然有莹莹泪光闪烁。“现在想想那会儿真是魔怔了，成绩不好也没什么的，我们做父母的，只要孩子健康快乐不就好了么。”

程雁语不禁有些唏嘘。

父母总是这样，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打着为了孩子好的名义，却从来没有问过，孩子是否真的愿意。

“老板，你确定是健脑丸造成的？可你也吃了那药，看起来眼睛很正常啊？”

“哎，孩子这眼睛我们去医院问过了，检查结果说是因为健脑丸里面有一种禁药，会持续攻击人体最脆弱的大脑和双眼，大人身体强壮，最明显的症状只是畏光，孩子体弱，药物副作用逐渐从眼睛表发出来。刚开始只是眼白变红，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有能治疗的药物，瞳孔也会变成红色，到时候，不管黑夜白昼，他们的世界里永远就只能看见红色了……”说到这儿，男人的声音哽咽住了。

程雁语在脑海里询问林咎斯“你帮我看看，这些孩子的眼睛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个月。”

程雁语转头望向在货架周围玩耍的孩子们，个个笑颜如花，天真烂漫，美好又童真。

可倘若黎茗没有用灵魂为代价与星管局做交易，那么这些小朋友未来漫长的人生里，或许将永远不能生活在阳光下，不能看到世间一切美好的颜色，充斥在他们眼前的只会是日复一日灼热的赤红。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仍然逍遥法外，这该死的韩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