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帝陵》李安,杜少陵完整版免费阅读

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这首诗用来形容如今的怀安城实在是最贴切不过了。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落到了太安王朝的都城怀安城里,这头场雪从早上开始了,到了暮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积雪渐渐没过了人的脚踝,城中也变得愈发的冷了,这座太安王朝的都城,此时一片银装素裹。

大大小小的行人都赶忙回了家里,家里的火炉总是能在冬天给人一种格外的享受,只可惜那城楼上和城门外的军士却是享不到这个福分了。

城门前站岗的军士此刻已经有些颤抖了,心中也早就已经在问候这天老爷的祖宗十八代,早不下雪晚不下雪,偏偏要等到老子站岗的时候下。

忽地一阵冷风吹过,先前心里还在骂娘的军士也忍不住紧了紧身子,这场雪来得突然,很多人都没做好准备。

就在这些军士忍受着这刺骨的寒冷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还伴随着轻微的震动。

这可是在下雪天,哪里来的马能在下雪天踩出这么大的声音来,就在这些军士都各自诧异的时候,这声音的主人逐渐展露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就和这怀安城的头场雪一样,来的突然让人措不及防。

一支重甲骑兵分两路围绕在一辆马车旁边,浓重的黑色点缀在雪地上宛如一滴浓墨滴在了宣纸上,而那地动山摇的声音便是他们坐下的马儿所发出来的。

这支骑兵与怀安城里平时见到的大不相同,人人穿戴着看似极为厚重的黑甲,就连面部也用铁做的面罩盖着,让人猜不到他们面具之下的容颜,而他们坐下的战骑更是被厚重的铁甲包裹,也难怪会发出那等骇人的声势,这一支骑兵从上到下都是黑色,仿佛来自黑暗。

而骑兵中间围绕的马车正四平八稳的行过,车辙碾过的痕迹与黑甲骑兵的马蹄印形成了一道很完美的平行线,而那些黑甲骑兵此时表现出的状态与怀安城门前的军士完全不同,他们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寒冷,即便是在这下雪天,他们的动作依旧那么整齐,那么平稳。

怀安城的城门前,有一位老军士看到这支骑兵,又看到左翼为首的骑兵手里的那杆大纛,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惊叹道:“娘嘞,这位爷怎么来了。”

这支黑甲骑兵的名字很普通,就叫做黑骑,可是就是这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荡灭了那原本动荡的春秋,手中沾染的鲜血又不知道有多少。

而这支骑兵的主人,就是如今太安王朝北边的那位漠北王,也是如今太安王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萧让。

说起这萧让,和当今圣上是同代人,可是就在如今的圣上还在国子监里读书的时候,萧让便已经是统帅四十万铁骑的大将军了,而等到如今的圣上被册立为太子,萧让已经是一个异姓王了,似乎这位王爷始终都压了如今的圣上一头。

萧让一生荡灭了春秋诸多国家,就连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的南楚也是由萧让亲手所灭,仅仅是和南楚一战,萧让手中便有了五十万条人命,至于其他的,就算让他本人来答,估计也是说不清了,所以萧让在这太安王朝里,还有一个别名——人屠。

黑骑围绕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左移举着大纛的那位骑兵用十分冷漠的口吻说道:“开门!”

守城军士听了这话也是为难了起来,今日可没有口谕让这支骑兵入城啊,可是他们若是不开,万一马车里面的那位发起火来,自己这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能让黑骑护送入京的,这些军士们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那位远在北边的漠北王萧让了,只是没有口谕,开门也是个死啊,此时不开门,起码还能落一个敬忠职守的名声!

这军士里面自然不全是刚刚进入行伍的雏儿,有一个混了十几年的老油子来到那问话的骑兵面前,颇为谄媚的说道:“这位爷,咱知道您是什么来头...可是圣上今个儿没有口谕,咱实在是不敢放您进城啊,您进了城自然没事,可是小的我脑袋要掉。”

那扛纛的黑骑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脚把那个老油子踹到一边,估摸着断了几根肋骨,然后再次朝着守城的军士冷声说道:“开门!”

这一次的口吻不再是请求...而是命令,被踹飞的那个老油子也在几个同僚的搀扶下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尽管黑骑这么嚣张,这些军士依旧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就连怒气也只敢留在心底,不敢流露到表面。

黑骑因为跟着萧让杀人太多,总是免不了被那些整日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抹黑的,所以黑骑在外面都是显得格外嚣张,这显然是那位王爷的意思,既然你说我残暴,那我就残暴给你看看,等刀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不能骂的出来。

太安王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萧让手下的骑兵是个什么脾气,所以也少有人敢去触他们的霉头,人家杀了你有王爷保着,你杀了人家...难不成皇上还能保你?

就在这些军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车内突然传出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这声音落在这些军士的耳朵里,可是救了命咯,他们恨不得爬到那马车下面狠狠的磕上几个响头。

“为难这些军士干什么,让他们去皇宫请旨,我在这儿等。”单单是从这声音便能听得出来,这马车里坐着的分明是个女人,只是这些苦命的军士哪里敢去打听这些,人家给了台阶,他们自然要赶紧下去,于是很快就有人屁颠屁颠儿的跑去请旨了,其余的也是重新站好了岗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马车内再次传来一道声音,还是那个女子,这一次的话则是让那些军士纷纷感慨,真是活菩萨降世啊,漠北何时有了这么好的女人?

“常怀春,去给你先前打伤的那位兄弟道个歉,不然等入了城,军法伺候!”

之前打人的那个黑骑名叫常怀春,在北军中任百夫长,可谓是北军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但听到女子的话之后也是没有多说半句话,很利索的翻身下马,然后来到先前被打的那人身边,半跪在地上说道:“多有得罪...还请谅解!”

说完还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那人,说是给他治伤的钱,被打的那人吓得连忙说不敢,常怀春却是没有管他说了什么,直接起身,然后以很快的速度上马,仿佛那身上看似厚重的铠甲根本不存在一样。

马车内的女子此刻正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四目相对,二人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女子穿了一身雪白的男装,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发绳束在了一起,看起来英气十足,而那一双杏仁眼更是格外的动人,只是脸色却是苍白的很,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病态的美感。

而男子的上半身则是完全赤-裸在外面,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一双丹凤眼半睁着,面如白玉的脸上却也是和女子一样,有一股病态的苍白,显得更加白了,不过若是让人看到他此刻身前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就容易理解了。

女子看着男子,十分利落的问道:“带你走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子的就靠在马车的车厢上,有气无力的朝着女子说道:“李安。”

女子听到李安的话,天仙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朝着李安道:“你怎地不问我的名字?”

李安听到萧轻眉这个名字,沉思了片刻才是自语道:“我知道你叫萧轻眉,是漠北的郡主娘娘...萧轻眉...真是个霸道的名字...看轻天下须眉,你那个王爷老子对你寄予厚望啊,不过以你的容貌,若是当个风尘女子,自然是能让天下须眉醉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咳咳!”萧轻眉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手上那原本用冰蚕丝制作的手套此时已经染上了鲜血,显然是萧轻眉咳出来的,还不等李安上前查看,萧轻眉却是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口里说道:“油嘴滑舌...就不该救你!”

李安撞在车厢上,连带着马车都是一阵晃动,自然也牵动了李安胸口处的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但还是不忘骂道:“你这脾气...就该一辈子嫁不出去才是!”

马车的晃动很快引起了周围黑骑的警惕,他们都是知道里面还是有个男人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可是担待不起,常怀春更是直接抽刀,如果马车里的郡主有了什么事情,他一定宰.了与萧轻眉同在马车里的家伙!

“无事!”

萧轻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黑骑听了之后也是停下来打算上去查看的动作,常怀春亦是收刀,黑骑重新立在马车的两边,既然马车里面没有事情,那么他们只需要做好外面的防护便好了,能正面突破黑骑防御的...这天下还没有谁可以做到。

马车内的萧轻眉看着李安,将身子贴近到李安的身体,两个人几乎快要亲了上去,李安被萧轻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内心早已烈火焚烧,像是萧轻眉这般的女子,很难让人不对她动心。

“嫁不出去了...那我就缠着你,反正你好歹也是个当朝皇子,配我这个郡主也算不差。”

萧轻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安顿时落败,他可不想娶这么个母老虎回家,只得低着头沉默不语,而萧轻眉则是满意的笑了。

另一边的皇宫内,消息已经传到了内宫之中,只是本该由当今圣上端坐的上书房中反而是坐着两个女人,尽管没有坐在主位,但这上书房中也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坐着,其余的太监和奴婢似乎是早已习惯,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上书房中的摆设还全都是先帝在时的样子,极为朴素,唯一值钱一点的东西也便是主位前面桌子上摆放的一只砚台,那砚台是当初南楚灭国之时萧让献给先帝的,一直留在了这里,也是件极好的物件儿。

当今圣上继位之后,唯一换掉的东西就是主位后面上摆放着的‘气吞万里’匾,转而换成了‘正大光明’匾,显然若是单纯以雄心来论,当今圣上远不及先帝。

一位小太监缓缓走了进来,朝着两个女人叩首道:“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这是守城门的那些军士送来的折子,说是耽误不得!”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而另一个则是当朝的长公主也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长公主李忆蝶轻轻的接过那折子,然后就让那进来禀报的小太监退下了,李忆蝶看着这折子,竟然是笑出了声。

皇后娘娘见到李忆蝶这个冰山美人竟然发笑,不免好奇的问道:“怎么...什么事情能让你一笑,当年先帝为了哄你一笑,可是让人从五百里远的地方给你带了许多好玩意儿,怎么今日笑得这般容易。”

李忆蝶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皇后,犹带着几分笑意的朝着皇后道:“这女儿比老子懂事了许多啊,什么时候漠北的骑兵进城也要请旨了,真是世所罕见。”

皇后娘娘看完了那折子,也是微微一笑:“萧让那个牛脾气牛了一辈子,却是让自己的女儿给开了先例,看来这个郡主娘娘可不是一般人啊。”

李忆蝶闻言眉头一挑,颇为调侃的朝着皇后说道:“入了怀安城这摊浑水,一个郡主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就算是那位漠北王怕也是要乖乖的卧着。”

二女相视一笑,皇后将折子放在了一边,然后吩咐一个太监道:“去给城门那些不长眼的传个口谕...让他们赶快放人进来...要不然小心他们的脑袋。”

太监得了口谕之后很快就出去了,皇宫里有专门给太监传信用的马匹,而这些太监也是经过训练的,所以很快便能把口谕带到城门。

城门外等待的黑骑终于等来了口谕,小太监翻身下马,站在雪地上高喊道:“皇帝口谕!”

那些军士闻言纷纷是跪了下来,而黑骑却是纹丝未动,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首的常怀春冷声朝着那太监说道:“按本朝律法,甲胄在身可不跪!”

这一声让小太监打了个冷颤,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骑较真,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不管这些大爷只管宣旨便是了。

“皇帝口谕,放黑骑入城!”

很简短的一句话,这是因为皇帝根本没有说话,只是由皇后和长公主定下的,小太监也只能用这么一句简短的话来代替那平日里颇为啰嗦的圣旨。

黑骑得了口谕之后,扛纛的常怀春高声喝道:“进城!”

这一声如虎啸山林,险些是把那传旨的太监的魂儿给吓没了,让他们等了这么久,黑骑的心中又岂能畅快,只是喊一嗓子,难不成还能论罪不成?

黑骑围绕着马车缓缓地朝着城里走去,而到了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这马车的后面竟然拴着一个人,冰冷的雪花在那人已经冻僵的皮肤上不断割出细小的口子,随着马车的前进,鲜血也越拉越长。

守城的军士和传旨的太监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咽了一口口水,纷纷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得罪这些黑骑,要不说不定这马车后面就又要多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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