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再坚守的龙套操守也抵挡不住人的生理反应。

贺清慈克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球，整个身子颤抖着，两唇冻得发紫，抽气一下都是一种折磨。

她睁开眼，入眼便是陈芳芳那一副丑恶的嘴脸，眼底是隐藏不住的得意洋洋。

“cut！”

导演喊了一句。

助理立刻上前给陈芳芳披上了厚厚的军大衣。

贺清慈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只能听到有人在骂她：“晕倒是你这样晕倒的么？你冷大家都冷，就不能忍一忍吗，耽误大家的进程！”

但传到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响。

她颤抖地站起身来表示抱歉。

然后重新开始。

再一次，冰水袭击。

重新开始。

冰水浇身。

反反复复拍了三次，贺清慈已经努力地完成自己应有的戏份了，可一次一次地冰水反而似变成了她的催燃剂。

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哪怕是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贺家人那一刻，贺父贺母也没说让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

清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cut！”

“暂停一会儿，演员调整一下状态。”导演李成在对讲机说了一句，然后拿着军大衣走到了蹲在地上哆嗦着的贺清慈旁边。

“没事儿吧小贺。”

贺清慈冷冷地撇了一眼李成，没有伸出手去接衣服。

李成见人不接，很是热情地想要去给贺清慈披衣服。

贺清慈侧过身往旁边躲了一下，“哪来的冰水？”

李成呵呵一笑，眼睛闪着一股精明的光。

“小贺啊，李哥也心疼你，但是陈芳芳她不让啊，她跟我闹啊，你也知道这行，她是女一号，总得顺着点不是？”

贺清慈没动身子，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李成说：“你别生气，李哥等会儿就罚她。”

“只是李哥心疼你，你也得心疼心疼李哥是不是？”说话间，就要伸出手去摸贺清慈的手。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巨大的动静惹得片场的所有人纷纷扭头去看。

贺清慈站在操场中央，小而单薄的身板站在冷风中，宛若冰雪中高傲冷艳的玫瑰，旁边的导演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妈的臭婊子，你敢打老子！”李成作出也要挥手去打贺清慈的态势。

贺清慈往旁边轻轻一躲，抬腿就朝这胖子裤裆踹去。

“啊！！！！！！”

惨叫声在整个片场回荡着，在场的男同志心有余辜地咽了咽口水，下体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剧痛一般夹紧了双腿。

“你妈了个b的，不想在这行混了是不是，你现在最好跟我道歉，然后晚上洗干净到我床上去，不然老子明天就给你公司打电话，老子要封杀你！”

许是疼痛蒙蔽了大脑，气急败坏的李成捂着老二瘫倒在地上，也顾不得那些人言下的规则，直接摆到了台面上威胁着贺清慈。

贺清慈仿佛没听到一般，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的死胖子：“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贺家那个假千金么？还以为你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贺家二千金呐，一个臭婊子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原来贺清慈是贺家以前的那个二千金！！！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愕然。

虽然名头不在，可感情还在啊。

这下李成可惨咯。

贺清慈又没忍住这死胖子的膝盖踹了一脚。

“是啊，爷就是那个假千金，那又咋样，你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么？不好意思，贺家好歹也跟我有十多年的感情，你觉得相比你这种烂人渣，贺家会偏向谁？你当众嘲笑我，不就是说贺家眼瞎么？你觉得会是谁先在这行混不下去？”

贺清慈不敢拿与贺家的感情赌，但是拿贺家的威信赌，她还是有胜率的。

“你！”李成一噎，说不出话来。

贺家在整个魔都，可是举足轻重的。

“你什么你，敢欺负到你爷爷头上，爷没心思陪你在这玩下去，恶心死了。”贺清慈最后朝人的脊背踹了一脚转身要走。

一旁的空地上还摆了一箱矿泉水，她轻轻一笑，走去搬起矿泉水朝休息地走去。

那三瓶水的仇，她可没忘呢。

寒风凛凛，陈芳芳本以为贺清慈教训完李哥就会走的，没想到贺清慈直接搬了箱矿泉水朝她的方向走来。

一步，两步……

宛若手拿镰刀的死神踩在她的心脏上一刀一刀地划着。

周围围着电暖器，身上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可凉意却渗到了心底。

贺家那档子事情她也听说过，刚刚在片场她说要把矿泉水换成冰水的时候，导演也跟她说过贺清慈的身份，还特意让她多“照顾”她一点。

她也心存侥幸，本身豪门有真感情的就不多，贺清慈还不是贺家的真正的女儿，她就大意地以为贺清慈没什么用了，没想到贺清慈跟贺家还真有那层感情。

若是真惹了贺家，别说她这个女一号了，就是整个剧组，贺家也有办法能让他们立刻停拍。

而她当初可是忍着恶心去服务猥琐至极的李哥才拿到《余生》女一号的资源。

这下完了，全泡汤了。

嘭——

箱子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她整颗心震到了深渊。

贺清慈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然后弯腰拿起一瓶矿泉水开始拧瓶盖。

“对不起，我……我错了。”陈芳芳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地求饶。

贺清慈仿若没听见一般伸直了手,高高举在陈芳芳的头顶，若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她对陈芳芳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冷吗？”

下一秒，不等陈芳芳回答，手腕轻轻一扭，矿泉水浇了下去。

“啊——”

片场顿时响起陈芳芳尖细的惊呼声。

而有反应的只有咕咚咕咚地流水声。

片场的其他人无动于衷地看着，有的人还拿出了手机录着视频。

一瓶水缓缓见底，陈芳芳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晕得不成样子，眼妆糊成一片，看上去宛如一个可怖的魔鬼。

看到见底的瓶子，陈芳芳看向贺清慈的眼神有了几分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惊恐和求饶。

该怎么形容此刻冷漠淡然的贺清慈，如同至高无上的神明一般，惩罚着不知好歹的贱民。

贺清慈将瓶子盖好瓶盖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瓶水，嘶得一声拧开瓶盖。

零下的气温，水瓶里面的水有些已经开始结冰了。

跟方才浇在她身上的水没什么两样。

陈芳芳牙齿哆嗦着，水流再次浇到身上的时候，她一激灵地跳了起来，眼眶泛红，白皙的皮肤被冻成了紫红色，口中喃喃着求饶，吐出的雾气迷糊了贺清慈的视线。

这种楚楚可怜的招数对贺清慈来说毫无用处。

她的个子比陈芳芳高，淡淡地瞥了一眼陈芳芳后，瓶口再次对准了陈芳芳，陈芳芳忍不住冷意，作势想要往李哥的方向逃。

“李哥，李哥救我，这是个疯子，疯子！”

“你们都愣着干嘛，快报警啊——”

而贺清慈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不等陈芳芳刚迈步想逃她提前伸手猛地一拽，拽住了陈芳芳的衣领后又转而去扯陈芳芳的头发。

微微一发力，陈芳芳整个人向后倒去。

贺清慈自认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是她现在没心思陪陈芳芳在这里耗。

她加了些力气，矿泉水瓶直接对准了陈芳芳的脸，握紧瓶身。

水流加速涌到了那张狰狞到一起的五官上，一时间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回荡了整个片场。

“啊——啊——啊——”

歇斯底里。

一瓶，两瓶......一箱矿泉水已经空箱了三分之一。

终究是生理反应占了上风，陈芳芳挥舞着手臂想要推开贺清慈，无意间扯断了贺清慈垂下的项链。

项链上串着一枚墨绿色原石制成的袖扣。

断带的项链似乎扯回了贺清慈的思绪。

她立刻松开了对陈芳芳的禁锢，飞一般地上前捡起了那枚墨绿色的银制袖扣，还十分爱惜地在迷彩服上蹭了蹭。

而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贺清慈轻轻一瞥——

贺清仁。

她的哥哥。

贺清慈一愣，她哥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她好像好久没有和贺家联系了吧？

陈芳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李哥的身后。

算她走运。

贺清慈轻蔑地瞥了一眼陈芳芳，点开接听键往试衣间走去。

贺清慈：【喂，哥，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了吗？】

贺清仁：【你这丫头咋说话呢，家里面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嘛，天天在外面，也不回来看看的，爸妈天天跟我念叨你的。】

贺清慈换下湿漉漉的服装：【哎呀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嘛，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方便嘛。】

不和贺家人联系还真不是外人口中说的贺家要赶她出门，而是她主动提出要避嫌才搬出贺家的。

虽然搬出了，但贺父贺母对她都是一如既往，逢节假日她那小小的出租屋总是能堆满各种各样的快递。

贺清仁更是个宠妹狂魔，从小到大只要有贺清仁一口饭吃，那必然还会有她的一口肉。

贺清慈小的时候就天天跟着贺清仁到处混，自己的颜狗也都是她哥把标准提高的。

即便贺清慈现在已经不是贺家人了，她和贺清仁之间还是原来那般亲昵的兄妹关系。

只是为了避免人家说闲话，她平常刻意地和贺家人减少了联系，这其中也就包括了贺清仁。

记起来，她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给贺家人联系了，平常也没什么事情，今天突然联系，她自然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去了。

贺清仁在电话里啧啧两声：【哎，今天记得回来吃晚饭啊，爸妈可在家给你准备一大桌饭菜啊，我在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贺清慈看了一眼时间和日期：【咋，今天是那个......周】她咳嗽了两声，【贺美亚的生日？】

贺清仁提到这个名字也有些尴尬，半响才说：【今天是圣诞节啊你忘记了，你可不能不回来啊，不然我可就生气了，而且也不能迟到。】

圣诞节？

贺清慈又看了一眼手机日期，12月25号，果真是圣诞节。

也不是贺家人崇洋媚外过洋节，而是贺家原本的公司是在国外的。

贺父贺母受国外文化的熏陶，他们两兄妹也是在国外出生没几年才回国的。

虽然回了国，但贺父贺母还是有过圣诞节这个习惯。

再说了，这种节日都是团圆的节日，家人之间当然这种团圆的节日越多越好。

贺清慈无奈，只得答应道：【行行行，知道了，我等会就坐地铁去。】

贺清仁说：【坐地铁？你那不是坐公交就行了么？】

贺清慈裹紧了身上的棉服，临走的时候又经过了刚才的片场。

陈芳芳已经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呜咽地哭泣着，看到她来了迅速让助理挡住了她的身子。

【今天来剧组拍戏的，在郊区，公交时间长，没有地铁快。】她没有说自己今天的遭遇，也懒得去麻烦贺家人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贺清仁声音严肃了些许：【这么冷的天你还出去拍戏呐，你还是用爸妈给你的生活费吧，等你大学再拍戏也不迟，你那个影帝估计也还在摸爬滚打的，过几年说不定就出来了。】

贺清慈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地铁站，想到刚才提到的周美亚连忙拒绝：【不用，我生活费都够花，实在没钱了我就用爸给我卡行了吧。】

贺清仁：【行吧行吧，你快点回来哈，我礼物都准备好了，你也要记得给我带礼物！】

说到礼物就头疼，贺清慈没有忘记圣诞节这个一家人的惯例，礼物也都提前准备好了。

只是还有一个人送什么礼物就很是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