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萧允像个弹簧原地跃起一丈，又在屋顶上重重一撞，这才狠狠地跌了下来。

“我是十三长老，姓罗的姑娘岂不就是那红颜祸水，姓罗，名飞烟的罗飞烟？那岂不就是我的表妹？”

萧允拳头捶地，大呼倒楣，只差哇的一声哭将出来。

最近宗门中暗潮涌动，起因便是这倾国倾城的罗飞烟。

萧允回想片刻，觉得表妹好像没什么稀奇，只不过长相比普通女子更加清秀，修炼方面虽有些天赋，但放在众多天才之中也是平平。

想到中间种种是非，牵涉到权力斗争，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先前之所以将那些八卦记得如此牢靠，就是因为这场风波已不容他置身事外。

但萧允一个末流长老，自保尚且艰难，况且权力争斗一旦爆发，往往不死不休。

“坏了坏了！自己免不了要参与进去，倘若大长老和二长老不安好心，怪罪到我头上，要拿我当台阶下，谁能保证我不会被冤枉至死？”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萧允活了二十三岁，再加上前世仙帝修为，心中何等明亮，怎能不知其中利害？

当下暗暗定了一条绝妙大计，名为“脚底抹油”。

不过这表妹却当真难办！

……

忽听门轴一声急响，两扇大门被狠狠推开。

一个身着青衣的丫鬟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叫道：“罗姑娘，罗姑娘，老爷吩咐了，不能让你进去。”

一个身量略高的女子甩下一句：“像只乌龟躲在壳子里，还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像什么长老？简直就是个无赖！”说着用剑鞘打落丫鬟的手，大步迈了进来。

萧允苦笑，顺口道：“阿烟，你为难这丫鬟做什么？她又打不过你。”

罗飞烟哼了一声，把剑砰地放在桌上，说道：“哥，你怎么了？这般怕我？”

萧允从地上起身，在桌上斟茶，但手上虚弱无力，杯中茶水至少洒出来一半，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一股无名业火从脚底直烧到心肝。

“我堂堂仙帝，岂能受制于这小小的归元宗？不如反出去，把什么大长老二长老杀个片甲不留！”

眼一抬，目光扫过罗飞烟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接到她凌厉的目光，这一对之下。

萧允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你好像是……”

话未说完，身子已软了下去。

罗飞烟见萧允脸色煞白，才和自己说了一句就忽然倒了下去，啊地惊叫出来，忙蹲下身去察看萧允情况如何。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罗飞烟一声高过一声，见萧允印堂发黑，像是病重垂危，眼看快要活不成了，下一刻，眼泪便如断线珠串般滚落，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哥！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留我一个人怎么活？。”

可无论他怎样哭泣，无论说什么伤心话，萧允也没有一点反应。此刻他双眼半睁，眼中空洞无神，印堂上一团黑气缓慢涌动，探下鼻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仿佛随时都会嗝屁。

萧允眼前一黑，神魂仿佛出窍一般。忽然就来到一处神秘的空间，举目四望，雾气茫茫，也不知有多么深远。只觉身形一飘，就来到一处洞府前，当真是仙气缭绕，木石生辉。

洞门上有三个小小的石刻文字：“一世洞”。

这一刻，萧允忽然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无尽的记忆瞬间涌入识海。

只见他灵力暴涨，浑身金光灿灿，宛如一尊天神下凡。

萧允睁开双眼，目光如电，一跃进到洞中，没了踪影。

他心情无比激动，就像书生见到狐狸，流浪汉见到了酒，他被一种奇特的感觉所驱使着。

洞中灯火通明，宛如另一个世界，只听得清音不止，响彻天际，那是万千生灵在向他迎接臣服。

萧允却没有停留，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跨越百万里路程，上雷山，下火海，入忘川，出深渊，真好似仙帝再世，眨眼间便跨越亿万时空。

他来到第二个洞府前，只见这洞府破败不堪，有不少刀砍斧削的痕迹，显然发生过一场大战，唯一留下的那个小小入口，也几乎要被掩埋。

“哈！哈！哈！”

萧允大喜过望，忽地放声大笑，伸出手去抚摸着洞顶上三个破损的文字：“二世洞。”

进入洞中，便是一路青天朗朗。他脑中仿佛有地图一般，瞬息跨过无数地域，找到无数隐秘的入口，显然对路径极为熟练。

三世洞、四世洞……每一次，萧允都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就好像是离家的游子踏上回家的路程。

无数世界，无数繁华，又有无数荒凉，萧允都不曾停留。

这些他看过，也经历过，昔日以仙帝之威能，不行征战天下之举，反而时常念及故土，他本就不热衷于拼杀，虽不能做到天下无敌，但要爱抚这一草一木又何尝是什么难事？

只见他行动越发快速，已经到达匪夷所思的境界。

不多时便来到“三十三洞”之前，这地方颜色极新，洞府周围处处都充满生命的气息。

芍药、蔷薇、玉兰、绣球、野豌豆花，以至于矮小的无名野花，全都簇长在一起，浑然不分彼此。

萧允驻足停留，踌躇不前，仿佛有所感悟。

这一洞进去之后，便是第三十三世界，也是他修行的最终目的。

他仿佛已预知了前方的景象，看见自己灵力大增，突破桎梏，成就无上仙帝尊位的景象。

但无论怎么想要向前，心念如何驱动，身躯却迟迟没有反应，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如此历经三十二世，来到此处，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时仿佛已对他不起作用。

萧允心中如潮水涛涛，“要向前么？向前之后一切都会结束了吧！可是我又能得到什么？这真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是啊！我已经历过这些，我却失去了这许多。”

“原来人得到越多，失去也却越多的。”

这一叹，萧允仿佛老去了几万岁。

三十三世洞边，风声渺渺，花香飘散，忽闻一声清幽的笛响，接着便是在时间长河中流淌一线的绵绵笛音，似远方故人缓步走近，又似身不由己，飞退而去。

恍惚间，萧允觉得这第三十三洞灵气甚弱，似乎还未成形，贸然闯入只怕会毁了偌大基业。

他很想回到前面那些世界去看一看，再搬演几套昔日纵横天下的功法，再到山涧中冲几回凉水，最好能和谁一起看看日出。

忽的，萧允双眼血红，狂性大发，昂首向天，似是终于记起什么来，怒吼道：“你在哪儿？”。

再看四周，却已回到那“一世洞”前，世事如梦似幻，刚才那番波折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又朝洞口走去。

这一踏，如金石掷地。眼前被雾气短暂遮挡，迅速又明朗起来。

……

“哥，你别死，我……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一定好好听……听你话还不行么？”

罗飞烟的泪水落在萧允颈上，颗颗如珠玉崩裂。

萧允朦胧中叹一声：“唉！少年人的眼泪，果然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