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妹，三弟妹，快停手，这是怎么回事？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杨倩和弟弟妹妹们也上去帮忙，王氏推开郭氏，猩红着眼对她喊道：“大嫂，大哥二哥死的冤枉啊，他们是替林家庄的人死的！”

“你说啥？”田婆子从屋里出来，满脸怒气的问道。

“娘！第二次征兵，不是征所有的壮丁，只征一半啊！娘！咱们村所有的壮丁都去了，他们林家庄才去了两个人，两个人啊！”

王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本来征兵是三丁征一丁，就是第二次，两丁征一丁，他们家三个壮丁也不可能全去呀。

就因为他们村和林家庄一个里正，里正又姓林。所以，第二次的征兵就全摊在他们西沟村头上了？孩他爹要是没去，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老三媳妇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田婆子盯着王氏，这件事可不止关系他们一家。林家庄有近一百户人口，他们西沟村才29户！林家庄才去了两个壮丁！

“娘！孩儿他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王氏信誓旦旦。

“大妞，你去把你外公叫来。”正屋里，老杨头高声吩咐道。

“好。”杨倩答应一声便往外跑，她现在越来越适应被叫大妞了。

杨大妞的外公是西沟村的村长，也是这次活着回来的三个人之一，如果此次征兵真有什么内情，知道最多的恐怕就是他这位外公了。

郭村长听了外孙女的转述，叹了口气，让家里几个孙子孙女去请全村的人到大槐树下说事儿。

杨家的人抬着老杨头到大槐树下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

郭村长看着眼前的老弱病残，心里很是不舒服。以前村子里遇到什么大事，都是家里的男人们来大槐树下商议，只是如今，谁家还有能顶事的男人？

“找大家过来，是有件事儿一定要给大家说。”郭村长能活着回来，是因为他是个老童生。所以，每次征兵，他做的都是文书类的工作。这次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最清楚。

他们西沟村有36个壮丁，林家庄有120个壮丁。第一次征兵，西沟村征了12个，林家庄征了40个。

第二次征兵，他们西沟村本只用征6个，林家庄要征20个。但不知林家庄怎么得到，前线很多兵丁阵亡的消息，买通吏员，把西沟村剩下的24个壮丁全征走了，因为不够，他们林家庄才出了两个壮丁。

大家听完村长的叙述，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不知是谁先哭嚎起来，大家这些天压抑的悲伤，绝望和愤怒就压不住了。

“他爹啊！你不该走的啊！你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可让咱们咋活啊！”

“我的儿啊！你咋就这么命苦！你这是替别人死的！”

“呜呜呜……爹……你是替别人死的，呜呜呜……”

……

杨倩作为一个外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一个连对方三分之一人口都不到的小村子，在征兵的时候，被大村子欺负，以全村所有的壮丁，基本抵了大村子的一次征兵。

她算了村长报的人数，第二次的征兵，是把征兵人数从三分之一加到二分之一。若是那个林家庄不从中作梗，他们这个小村子至少能留下一半的壮劳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林小妹！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全村的壮劳力都去送死？”

“婆家到底是比不上你娘家，丧良心的婆娘！”

“林春花！你往哪跑？你是不是心虚了？”

村子里的媳妇们像疯了似的围住林小妹和林春花，不知谁先动手推搡了下，众人跟着就都上了手。

“别打了，啊！我的头发！别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村长赶紧吆喝大家停手，但闹哄哄的，有人没听到，有人没听进去。

“这样下去要出事，得让这些失去理智的人清醒过来！”杨倩脑子快速转动，一眼扫见挂在大槐树上的破铜锣。

她刚跑到树前，有个黑瘦的小子，已经把铜锣拿到手，梆梆梆的敲起来。杨倩离得近，猝不及防下，耳膜差点没被震破。

大家终于停手，愣愣的看着那小子。杨倩见状赶紧喊到：

“二婶，二叔也死了呀！”

“娘，爹也战死了！”

杨倩看着那个和她同时出声的黑小子半晌无语，早知道她就不喊了。不过，大家好像都听到了，至少林小妹和林春花肯定是听到了。

“对对对，我男人也死了！孩子大伯也死了，他三叔现在还躺在床上哩。”林小妹说着就哭起来：“呜呜呜，俺啥也不知道啊。”

“我男人也死了！我，我我现在就回娘家，说不得这就是里正一个人的主意。”林春花被今日的情形彻底吓坏了，若是她娘家人也知道这件事，那她以后还怎么在西沟村立足。

“我也回娘家问问。”林小妹说完看了一眼田婆子。她一向是家里最受宠的儿媳妇，不要说脾气和软的王氏，就连她大嫂郭氏，还是村长家的闺女呢，也比不过她。

一方面是因为，她给老杨家生了两个孙子，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娘家和里正家是没有出五福的亲戚，里正这个官，在老百姓心里可是比县老爷还要重要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田婆子正要训斥，村长发话了：“那你俩就回去一趟吧。”然后又看向林婆子，这是林家庄另一个嫁进他们西沟村的人。

“家里爹娘兄长都不在了，我跟侄子们也不亲，相比他们，我更相信村长。就不回去了，就当没有娘家了。”林婆子护着身前一大一小两个孙子，话说的斩钉截铁。

林小妹和林春花又往边上缩了缩，她们可不敢这么说。他们的父母和兄弟都在呢，更何况，她们现在是给人家当媳妇儿的，没有了娘家，那不是任由婆家捏圆搓扁吗。

村长摆摆手：“你们赶紧回吧，早去早回。”

俩人走后，郭村长在石头上坐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

“其实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件事儿，他们林家庄是都知道的，第二次征兵的那两个人，也是他们林家庄所有壮丁抓阄抓出来的。”

见大家瞪眼，又要闹起来，村长再次摆手：“刘家媳妇儿和杨家媳妇儿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儿了。只是，我们是不是要跟林家庄闹翻，我们又能不能跟林家庄闹翻？”

“村长这话啥意思？我们就白白吃这个亏？”

“这哪是吃亏！这是人命啊！这么多条人命！”

“咱们一起去林家庄，跟他们要个说法！”

“对，一起去，打上林家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