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陈言缓缓苏醒。疼痛似乎也不那么强烈了，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突然发现手脚变得更加灵活。全身每个毛孔都像会呼吸一般，有了触感。雨水打在身体上，酥酥麻麻的。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等等？干瘪？陈言低头查看，原本可见脊椎的腹部，此刻却充盈起来。看起来依旧干瘪，但情况却好转了很多。从一副皮包骨头，变成了一个营养不良的人。

陈言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是跟刚刚吃掉的蚯蚓有关，但此刻天空阴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见过下雨，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继续留在这诡异的密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就是不知道天空盘旋着的巨鸟，是否会在下雨天出来觅食。陈言爬起身来，动作轻盈熟练，一度以为自己不再是丧尸。可越发漆黑发亮的指甲，以及身体冰冷的触感。将陈言拉回了现实。

好在习惯了磨难的陈言，并没有因此气馁，丧尸也好，人类也罢。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行。因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身体当下的变化不就是希望的结果吗？

走出密林，街道上已经不见丧尸。残垣断壁下，可以看到一双漆黑的手掌，或是一条手臂露在外面。丧尸居然躲雨？

天空中不见巨鸟盘旋，陈言也顾不得伪装，慌忙跑进大门敞开的精品店。刚进门就发现几只丧尸正在店里扑腾。

一只丧尸被翻倒的壁橱砸断了半截身子。其余几只丧尸正在啃食同类的下半身。就连断了身子的丧尸，自己也在啃。地面上是一摊乌黑的血渍。

看得陈言一阵恶心。这些丧尸应该是在自己离开时，没有关大门才闯进来的。陈言决心跟这群曾经的同类划清界限！哪怕自己也是丧尸，也要做一只高级丧尸。

沿街还有几间店面。但无一例外，里面都是丧尸。陈言孤零零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实在不知该往哪里去。

身上漆黑的污垢，被雨水冲刷后，脚下很快形成黑色污水。陈言抬起手打量了胳膊，此刻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洗澡。

走进一间看起来像超市的门店翻找起来，几只丧尸呆呆地看着陈言发出的动静，似乎在疑惑眼前的同类在做什么。这些东西并不能吃。

陈言抓着一瓶洗发水。旁边还有瓶沐浴露思考：过期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皮肤会不会过敏。

但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似乎成为丧尸之后，就经常开心地笑。这是前世不可想象的。

丧尸还有血液循环这个说法吗？随手撕下身上仅存的布条，就这么赤裸裸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浇灌。

雨下得很大，没有停歇的样子。陈言挤出沐浴露，在身上涂抹开。好在某洁公司的产品质量不错。白色的泡沫在漆黑的皮肤上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黝黑的身躯，此刻隐约透露出青灰色的皮肤。一条条陈年污垢，像蚯蚓牢牢吸附在皮肤上，若有眼神不佳的人类幸存者路过。估计会以为陈言是个纹身的另类丧尸。

陈言看着怎么都无法洗掉的污垢，一狠心到超市里找了一卷钢丝球，就这么生挫起来。别说，挫起来还挺舒服。下半身骄傲处，陈言不敢用钢丝球。虽然不能用，但看着赏心悦目也好。

自从吃了蚯蚓后，陈言觉得这幅丧尸身躯，触感越来越明显。至少比自己前世坐轮椅时要明显。洗澡时喝下不少雨水。

雨水下肚，滋润着五脏六腑。陈言从未感觉水居然是如此可口。找了个空瓶子，接了点雨水。看着商店里的丧尸，往嘴里到去。水流顺着丧尸嘴角往外冒，丝毫没有吞咽的动作。陈言这才放弃，看样子丧尸是不需要喝水的。

不是陈言神经质，而是在纳闷。众所周知，水是生命之源。地球上绝大部分生物是需要水的。而丧尸却不喝水。那丧尸又是靠什么维持生命的呢？百思不得其解。

洗完澡，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顺着街道溜达，这几天只顾着东躲西藏。又时刻被饥饿感折磨，眼下暴雨，头顶没了巨鸟的威胁。丧尸又都在躲雨。此刻的小镇，完全属于陈言。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被一间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吸引了视线。这才想起，自己还裸着。这对立志做一名有节操，讲文明的丧尸而言，是十分不可取的。

服装店大门紧闭，陈言想都不想，随手抓起路边倒塌的广告牌。朝着橱窗砸去。这是陈言生前一直想做，而又不敢做的。好吧，其实是做不到。玻璃四溅。一种破坏得到的成就感，让陈言有些兴奋。

看着倾倒的人形模特，那一丝成就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直伴随着陈言长大的孤独感。以前一直坐在轮椅上，不招人待见。好歹能听到人类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而现在这幅身躯的同类，都是些只知道吃的低级生物。那还是自己的同类吗？

陈言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孤独，可真正身处时，才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陈言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孤独。但总归有所期待，那就是治好自己的病。双手瘫痪而已，本不应该就此消沉选择一死了之。

可陈言在得知女助手即将结婚，自己研究的半成果又被公司卖给其他企业后。接连的打击让陈言持续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开始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可精神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神志不清。还有那块突兀出现的蛋糕。再次复活的陈言觉得很蹊跷，虽然已经末世六年了。但曾经居住的申江市应该还有蛛丝马迹才对。陈言暗暗定了个决心，等初步适应来这里后。要去申江市一趟。

扶起倾倒的假人，陈言走进服装店。在巨大的试衣镜面前，总算打量起这幅身躯。

大概一米八五左右，与其他丧尸体内缺少水分，稀疏的毛发不同的是，陈言此刻的毛发异常旺盛，当然仅限于脑袋上。下身则是光秃秃一片。

眉毛也异常浓密，但不是一字眉，而是英俊的剑眉，端详脸颊，虽然干瘪。但却比其他丧尸饱满许多，似乎有一种叫做英俊的东西。只是越看越觉得熟悉，如果脸上再多点肉，摆出一副流口水的表情。正是生世的自己。

流口水并不是前世的陈言想这么做，运动神经元病是一种先天性遗传疾病。最具代表的就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同样患有这种疾病。

陈言觉得不可思议，除了身高不同以外，其他的面部特征怎么看都是自己。陈言背对镜子，就连后背上的一块胎记也一模一样。可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路标建筑等写的是安远镇，这个地方陈言没听过。但肯定不是申江市附近。

陈言决定待会要搜索下地图之类的东西。回申江市势在必行。

再次照向镜子，咧了咧嘴，陈言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后微笑逐渐失控，变成张狂的大笑。笑声收敛，陈言又收紧表情。眉头皱起，这些常人很容易做到的面部表情，在生前的陈言看来。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陈言确定这幅身躯就是自己后，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念头。要回申江市，将一切查清楚。要寻找人类幸存者。自己不是丧尸，而是人！

但看着镜子中光溜溜的倒影，泛白的瞳孔，青灰色的皮肤。陈言又绝望地发现。这幅尊荣出现在人类面前，估计会被一枪爆头。如果枪支像国外那么普及的话。

看到店里其他模特带着的墨镜，有的持着雨伞。有的摆出投篮的动作。陈言若有所思。

不多时，大街上出现一个打着伞，穿着黑风衣，带着防风镜的男子。走路看起来有些别扭。但无论从背影还是正面。都是个实打实的人类，尤其是那一头茂盛的头发，此刻被梳成大背头。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和谐的，男子太瘦了。不过想来其他末日幸存者大体也是这幅样子。毕竟是末世六年了。安全点的地方吃得早就被搜刮一空。

陈言用街道两边的橱窗做镜子，不时摆出各种造型。时而两指并拢，对准空旷的街道摆出掏枪的姿势。

口中大叫：“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

“嗷…”的嘶吼。陈言这才注意，丧尸不会说话。

但很快陈言有了新的角色，快速奔跑，一闪身躲在倒塌的建筑物后面，假装特工在尾随目标。乐此不疲，这都是生前想做，却又做不到的。

只是总感觉缺少些什么。直到看见街边广告牌上。一个没见过的男明星，正在吸烟，似乎在给某打火机做广告。忧郁的眼神，配上燃烧的烟头，陈言这才恍然大悟。

匆忙返回精品店，将几条香烟收好。拆开其中一包，现在要做一件属于男人的事情，也是开创先河的事情－吸烟。至于说吸烟开创先河？当然，有谁见过会吸烟的丧尸。

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按动打火机。可发现丧尸居然不需要呼吸。颓废地将嘴里的烟吐掉，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丧尸会吼叫。吼叫是将肺里的空气，用呼出的方式挤压出去。

既然会呼，那么肯定也会吸。只是这几只臭烘烘的丧尸，让陈言不敢多待，谁知道吸进肺里的到底是烟，还是丧尸难闻的气味。

至于说闻味道是吸的动作，作为丧尸的陈言嗤之以鼻，那是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吸。就像人类无法想象丧尸不呼吸一般。陈言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抽动鼻子嗅。

找了个登山包，将剩下的香烟收进包中，走出精品店的大门。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陈言开始反复练习吸这个动作。

大雨天，背着登山包。戴着墨镜，嘴里叼根烟。不停地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又灭，点燃又灭。

打火机发出的“啪嗒啪嗒”声，在空旷的街道传出很远，

大雨没有一丝停歇，路边积水已经逐渐蔓延上街道。丧尸也彻底消失在街道上。似乎眼前的雨水让丧尸很是畏惧。

远方一辆军用吉普车，缓缓向小镇驶来。车内喇叭放着动感的DJ，丝毫不在意声音会引来丧尸。正副驾驶上坐着的两个女兵。拿着一根烟，两人交换着你一口，我一口。表情颇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