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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十月初二,沉夜,不眠。
还是这个平常的城,还在这个不寻常的夜。
一间房的灯光在黑暗中,很渺小。一栋楼的灯光,也只是一方光亮。而一座城,却是那么璀璨。
若是许远时空归来的人,见到这样的城,似是天上坠下的不夜明珠,惊奇也充满了他的眼。
远处不尽群山中,那双眼惊奇地、贪婪地望着这城。
而江南,在城中。
城中一间房内,灯火明亮。
无数的呢喃声充斥他的耳蜗,无数的记忆碎片混乱他的脑海。
但他紧守一片清明,回忆属于他,或是属于“他”的记忆。
不知道这样的意义,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要这样做。不然,一定有很可怕的事件发生。
突然,强光空袭了这座城。
房外不知何处发出了巨响,似是爆炸的轰鸣。这声音,压过了“当、当、当”的敲窗声,压过了夜影无处不在的呢喃。
强烈的冲击波来了,江南的房动荡着。而身后的窗,亦被震开了一线缝隙。
或是一阵风吹过,窗帘晃晃着,被拉开了一个小口。
有影,仿若流水般,滑了进来,溜进了江南的影子中。
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都不同了。
房间的灯光,仿佛笼上了一层雾气,不再明亮。
房屋的一切家具,被蒙上了纱。
而房屋墙壁、地面,仿佛有一层灰罩上,仿若经历了漫长岁月,旧了时光。
黑影从窗帘进入,进入了江南的影。
而回忆过去美好的江南,并未有所感,只是觉得眼花了,头昏了,身体凉沁沁的。
头脑中的记忆越发模糊。
此时城外,车队已在城市边缘停了下来,拢成了一个圆。
几座像炮台一般的东西,立在车队前方,正不停地向空中发射着炮弹。
光华四烁,腾空而起的炮弹在城市上空炸响。
无数的花朵在城市上方绽开,这是光的盛宴。
珠状的骨朵绽开,裂出千丝万缕,形成状态各异的花。各种色彩,浓妆淡抹着这黑的空,红的月。
花开后,点点的银粉洒下,随着风,爆裂的空气,铺向整座城,扑向全城无数的影。
而影,在这光下,不停地伸缩、颤动着,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车队的人,忙碌不停。有人不停点炮发火,有人不停输送炮弹,有人持刀剑立于四方,警戒着。
车队形成的圆不大,炮台亦不多,但蚁行于此的众人,次序分明,护卫着。
那少年,负手于炮台边,对身边那个举目观望,口中念念有词,不停计算的人道,“覆盖面怎么样,可全包住了?”
不待身边的人回答,又自语道,“幸好我见事不对,走这一趟,调你们过来。”
身边人回道,“现在还不够,不过弹药带的多。再来上两轮,应是可以了。”
少年恨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这些魑魅魍魉生出来捣乱。让我找出幕后主使,看我不扒他筋骨。”
此时,天空上光华闪烁,罡气乱行。映出了少年年轻面容,抚动少年柔稚长发。
烟尘中,不变少年容颜。
而远处,偷偷窥视这一切的那双眼,收拢了自身黑色的爪牙,瞳孔收缩,怒气勃发。
房中的江南,此时却迷茫了双眼,混乱了头脑。
不知身处何地,不知如何行事。
屋内的灯光越发黯淡,不知何时便会熄灭。
而这,更让江南迷乱。
他动作僵硬,仿佛被什么蛊惑一样,慢慢扭动身子,向窗边行去。
而他身下的影,早已不安分地,从他脚底爬起,沿他的腿脚,一直向上。
经过了腰,经过了胸。
一大片黑影行向了他的右手。
而其中,跃出一个绿豆大小的黑影,迅速来到江南的右耳,在他耳心喷吐着,呢喃着。
江南的身体正好行到了窗边,他的右手僵硬地,像是傀儡般,被线牵引,伸上了窗。
江南仍是魂飞渺渺,不知沉浸在那一时的快乐时空,嘴角挂起一丝笑,若有若无,似是嘴肌的牵动,却也如此僵硬。
朦胧的光下,更显诡异。
终于,江南的右手,径直开了那窗。
风气狂涌而入,喷得江南眉发飘飞。
期间,一大团黑影,从窗口扑上。
说不清是风随影入,还是影荡风行。
江南眉发飘飞时,那团黑影已拢了上江南的身,裹得他严严实实。
江南如气泡中的鱼,先是本能地惊醒,双目有片刻的清明。然后被黑影裹上,气息被窒,马上用左手捂喉,无用后,又用左手拼命抓挠。
而右手,诡异地伸在窗沿,用食指,自得地敲打节拍。
此时的江南,迷乱、狂乱、痴乱,挣扎、挣扎、挣扎……
但如上岸的鱼,只能呼吸渐止。
城外,车队,众人还在忙碌着,炮台亦不断的发射着,映得这空,五颜六色。
城中的情况大变,大多数是向好的方向行进,但有极少数的例外。
便如江南一般,开门揖盗,自陷险境。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能帮助,没有来得及,只有“臣妾做不到。”
一滴水,在浪中翻腾,谁又分的出。
大势如此,自有自命。
风从岭南来,拂过少年的发,从忙碌众人间掠过,又吹过这城。不知经历多少雨袭,又过了多少窗沿,经了多少人的凝眉目光,又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它的经历,又能告诉何人?那些不能言语的,你又可曾嗅到。
它随着光,到了天顶,陪着它们一起炸响,一起轰鸣。又裹着光,从高空俯冲,一起巡视,一起检阅。
城在风中,城在风下,呐喊呼叫。
亮丽地城,灯光耀目,屹立如昔。
刺痛了深山里,那双贪食的眼。
亦片刻间,又清明了江南的眼。
经了这几息,江南在黑影包裹中,全身器官都像有了自我意识,慢慢停滞了动作,一齐加入罢工的队伍。
眼目口鼻失去了功能,一口空气也吸不入。大脑中也迷乱痴狂,过去未来,发生过和未发生的一切,搅乱了他的思绪。
已到了最后关头,江南的眼已黑,心脏已停了一拍,手脚经不住,已要瘫倒到地上。
而他瞪大的双眼,向上翻起的眼白,在这一刻,被这耀目灯光映入,被这漫天花火映染。
而在这一刻,风从岭南来,过了这城,来到他身边。随着光,裹着光,带着过去,说着现在,来到了江南身边。
说不明,是江南先看到了这灯火,还是先见到了这五颜六色的风。
但这时,江南有了片刻清明。
江南黑色瞳孔有了颜色,他奋力呼吸,他在大脑里挣扎着,告诉自己,“我、要、呼吸,我要呼吸……”。
指令从大脑传达,到了口鼻。奋发之力从灵台三寸之地发动,到了心底。
那风,到了江南的面前。
而江南,也终于嗅到了那风。
电气光石的那一瞬,风入了鼻,入了身。
停歇的心脏,猛地收缩,五色的风气便被挤压到各处,在身体里狂行无忌,又冲入了一处无垠浩瀚之地。五色的花光,终在江南灵台处爆裂。
江南无意识的动作,也激起了神秘的反应。一团小小的花火,在他身前爆燃。幽暗的光,却也五色焕然。
空中,也爆出了最大的一团花火,却又缤纷眩目至极。
身内身外,同时有花火燃爆;眼外眼内,各有意气相交。片刻间的勠力同心,便求得一刻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