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赶紧上前去拉了拉王明伟胸口处的衣带，一手把他带回到了现实里。

“走了，不要看了。要是被它当成了邪修就麻烦了。”

“啊？对不起。”

王明伟赶忙跟上他的步伐，同时也一直不敢抬起头，只是紧紧地盯着地上，盯着王大爷补丁布鞋的末端。

迈着和他相同的步伐，弯起九十度的背，唯恐担心被前方的红色大块头看到，认出自己。

他们可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一次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路过了用手指数不完的小贩商铺。，王明伟一直在回忆着过去思考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对策，而王大爷则一直沉默不语。

终于，王大爷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你和巡卫兵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嗯。“

王明伟稍稍的抬起头，用余光透过长发间的缝隙四处看了看。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街尾左右的地方，行人和小贩虽然依旧不少，但比起刚刚那片中心区域可以算是麻雀比秃鹫了。

”是什么过节？能告诉我吗？“

”这个......“

王明伟觉得直接告诉他自己是被巡卫兵砍了头好像有点荒唐，但思考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是修仙世界，或许也不算很荒唐。

更何况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能力的具体定义是什么？

”我被巡卫兵砍下过头颅死了，然后又复活。”

“......”

王大爷一听就顿住了，即使他不转身，王明伟也知道他的脸上肯定大大地写着惊讶两个字。

“您，不信吗？”王明伟弱弱地问了一句。

“我......”老大爷转过身，露出的神情和王明伟猜的差不多，只是少了个“讶”字。

“可是这种肉死白骨的情况除非是使用仙丹或者成仙才能做到。“

”还有就是......“老大爷有些欲言又止。

”王爷爷，我开玩笑的。我只是因为没有穿衣服上了大街而被巡卫兵处罚了一顿，现在还有些生怕而已。”王明伟一转话锋，摸着头，憨皮着脸说。

“呼~”王大爷用手抚了两下心脏，“如果只是这种事情没什么。但是类似肉死白骨之类的话你以后就不要再乱说了。”

“听说最近城内有邪修和异教徒出没，你这样乱说话。万一被人给举报了，定然是杀头处理，指不定还要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嗯。对不起，王爷爷。”

“没事，看你这小身板，怕是平时连街都很少上吧。感觉连隔壁老李他那七岁的小瓜娃子都能把你一拳撂倒。”王大爷用着活跃氛围的语气，打趣着说到。

”呵呵......“

”邪修和邪教徒吗？“

开局新手村就给我刷这种东西真的好吗？神？

”所以你平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听说那名邪修只有一头奇短的毛发，穿着极其诡异，没有智力还不会说人话，可是速度和力量甚至比元婴期的城主还要快。”

“但是没有人见到过他的真实面貌。有小道消息说见过的都死了。“

”还有小道消失说只要你不看他的脸他就不会攻击你。不过这种消息一般都怎么可信，你要是真碰到了，你看哪里人多你就往哪里跑，行人们不会不管你的。“

”嗯。“

敢情自己和这名写邪同志就只差有没有智力和会不会说人话了。

王明伟跟随着王大爷钻入了路口的一条小巷里，一会左拐弯，一会右拐弯，也不知道拐到了哪里，反正王明伟是肯定回不去原地了。

倒是一路上的木头房石头房让王明伟体会到了钢筋混凝土所不能带来的独特魅力。

还有各家门口摆放的奇异花种也是让王明伟大开了一番眼界。

可惜自己现在长得像个流浪汉，也和着一个流浪汉走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都有人自觉为自己让开一条路来。

直至走到了风景的突然转变的一个角落。

这里的建筑围墙基本上都是用着已经发黑形状怪异的木板围成围墙，用相对较厚的破布一层一层地叠到围墙上形成屋顶。大部分的房子甚至都不会有门，只会有着一些形状各异的缺口用于维持进出。

这是一个流浪汉的群落，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别人偷了。

王大爷的家不远，进入流浪汉的集结地没走几步就到了，和周围的房子一样。没有什么特色。

“进来吧。”

王大爷为他拉开蓝色折皱的布，那算是他家的大门。王明伟把篮子搭到肩膀上，从这个只有一个半人大的小口钻了进去。

里面黑黝黝的，为数不多的光源是来自头顶破布的缺口，但总归还是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一张有些发霉的被褥，看不清颜色的床垫，常见的竹制枕头，还有角落边缘用泥土堆起来的火炉，里面满满的都是漆黑的碳礁。

就这么点东西，没有了。

王明伟心里说不嫌弃，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的情况总归是有的住就行了。

“这里可能没有你家里干净，你就稍微的忍一下吧。”

“没关系，很多东西适应就好了。”

就好像生活和工作一样，再苦，适应就好了。

“我给你腾块干净一点的地。刚好我今天在南街的小巷口里回收了一套比较新的被褥，你先用着好了。”随后跟进来的王大爷借着点点的光线在跪在地上捡起了泥土地上的沙砾和碎石。

“其实你留给自己用也没什么关系的，我应该住不了几天。”

王明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穿越了，总不会这么坑，起码什么天赋异禀，天妒英才这些穿越主角基本要素总要给一下吧。

所以他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寻找机会，比如参加宗门，加入官府之类的。

”你先用着，我等你走后再用。那张老床，我都睡了二十多年了，一时半会突然换掉我也适应不来。“

”嗯，谢谢。“

”再叫我一次王爷爷吧。“

”嗯，谢谢。王爷爷。“

”嗯，都是爷孙，没什么好谢的。“

王明伟没有反驳，他把篮子放到一边以后，蹲下身体和王大爷一起捡。

他捡到了一块石头，上面有滴水。

看向上头，下雨了？没有，光线还挺亮堂的。那石头上这滴就是泪吧。

没有晚饭所以不会过后，王明伟还是要求着王大爷陪自己出去逛逛。

虽然王大爷一直说没什么好看的，但禁不住王明伟一阵猛磨，还是带着他出去逛了一圈。

在这里王明伟看见了许多和王大爷一样的角色，他们年迈，驼背，单身，没有孩子，或者是被自己的家庭抛弃了，他们和王大爷一样靠着捡垃圾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抱团取暖。

他们或许能满足心理上的安慰，但是绝对满足不了生理上的安慰。

偶尔看见小孩子路过也不见得他们像巷口里的孩子一般有活力蹦蹦跳跳，往往都是傻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发呆。

或许他们在想着的是下一顿饭在哪里，能不能够吃饱吧。

回家的路上他们撞到了老李，住在王大爷家隔壁那个。

他腰没王大爷驼，两只眼睛却是一只向上一只向下，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点傻乎乎的，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着不知道什么图案，反正和他那张七八十岁的脸完全不搭。

”老李？“

”哎！老王啊！这位是......“

”这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位小公子，听说被家里的人赶出来了，我就让他来我这住上几天。到时候他就回去了。“

”这样啊！那也挺不错的，这几天，你不得收他做个义孙过过自己的心瘾。免得你整天在那里念念叨叨的。“

”这可使不得，我们就一堆流浪汉罢了。“

”哈哈......今天我又回去见到我孙子了，他单手就把一头五十斤重的牛举了起来。还有道长过来找让他去寻仙拜师。他说了等他回来，他就带我去仙地享福。“

”好啊！有福啊！“

”对啊，哈哈......“

回到家里，王大爷拉上布帘。

”老李他的病又严重了！“

”怎么了？“

”唉！还能怎么了，脑子中了风，儿子赌钱被人给打死了，儿媳跑了。孙子十几年前就去修了仙，不知所云了。偶尔他甚至会忘记自己的老房子已经被卖掉了，跑回去，给人家狠狠地打一顿。“

”......“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孙子，每次见着他都会他又见到了孙子，大家也会应和一下他，殊不知他的话也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

”......“

”明天见着他，他要是又说这些话你就不要揭穿他，免得他又在屋子里哭一整天。“

”嗯。“

”每次见着

”唉！都是苦命人！“王大爷用着自以为他人听不见的语气说了一声。

夜深了下来，王明伟觉得现在可能才七点钟，但他已经躺到自己的被窝里头去了。

其一是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其二也是营地里没有人会买蜡烛在夜里呈光。这个时间点营地里的人要么是去夜市再捡捡垃圾，要么就像王大爷这样早早的休息。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但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抬手摸向周围，摸个小半天，没有手机，实在觉得不太自在，

习惯这种东西又怎么是你说想改就改的呢？他开始怀疑那些穿越过来的小说主角晚上没有手机该怎么睡觉了？

“睡不着吗？”

黑夜里传来的是老大爷深沉的问句。

“嗯。”王明伟如实回答。

“像你这种小伙子现在应该都在夜市里逛街，或者走走酒楼，在大街上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姑娘之类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嗯。”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现在应该在宿舍里面玩上一晚上的手机电脑，然后通宵到凌晨两三点，再看点小电影安然入睡吧。

“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适应的，不过时间总会磨平一切。”

王大爷又补了一句：“要不我给你讲讲故事？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这样哄我儿子睡觉的。”

“睡前故事？“

”算是吧。“

王大爷翻了个身，朝向了王明伟，又翻了个身，朝向了另一边。他的腰不允许他平躺着，只能够侧身横卧。

“这个故事就是讲了很久以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家里的儿子要结婚了，非那个姑娘不可，和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个德性。儿媳妇不喜欢住到家里还要伴个老人。”

于是儿子就哀求老头子呀！没办法老头子最后还是选择牺牲了一下自己，儿子都快四十岁人了，等不起了，自己的老婆也是为了生他难产而死。自己也是从远地过来，除了儿子已经没有其它的亲人了。不为儿子的幸福还能为谁的幸福着想呢？”

“开始也会送点钱过来，能在街间租上间有点小破的老房子。后来孙子出生了，就没有钱给我这个老头子了。”

“可惜了，儿媳不让看，儿子也害怕那个泼妇。估计孙子现在也有你那么大了吧。”

王明伟听到王大爷又叹了一口气，这是王明伟今天听到的第二声叹气了。

“那你后悔吗？”

“半截身体都已经入土的人了，不会有什么好后悔的。就好像隔壁的老李一样，他从来不会说因为自己害怕孤独而把孙子留下来。“

”......“

”只要是因为类似原因来到这里的，我们啊！不过是一直在努力着不让自己成为年轻人的负担罢了。”

“我们看的见，他们身上的担子很大，地主不会可怜他们而给他们多发点钱，官府不会可怜他们少收点税，儿女不会可怜他们少要两顿饭钱。能可怜他们的，就只剩下我们了呀！“

”唉！世道这种东西吗？不就是这样罢了。“

王明伟捂住眼睛，一个成年人，就这样哭出来，可有点太丢人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王明伟。和你一样的姓，明是明亮的明，伟是伟大的伟“

”大爷我叫王“义”，可惜了，我不知道那个“义”字是哪个“义”，我父亲不识字我也不识字，只有我儿子识。身份证件上那个“义”也是他起的，不过他没教过我写我的名字。“

蝉鸣蛙叫，夜风拂过王明伟的脸，从窟窿里看着月亮的小角。

”王爷爷，要不我教你识字吧。“

”呼噜~“

王大爷睡着了，在王明伟用朦胧的视野看着月光的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