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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曲 全力


  金乌将坠,玉兔未升。洒在林间山野的淡金色光辉仍属日头的余韵,虽然淡薄,却足够让盛青山附近忙碌的人们看清现实之景。只是,除了呈现眼前的表象,还能否察觉到别的什么,就远不是夕阳的职责了。世间原本就有很多人习惯把阳光镀上的金色看成黄澄澄的金子,争抢得头破血流,又能怪得了谁呢?!

  且说盛情山中指峰的古洞前,往日的宁静和悠然被人为喧嚣和恶意取代,浸透了愤怒的目光与沾染了寒意的目光交互碰撞,霍然迸射出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杀机。广庐道人早已丢弃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为了让不知长幼尊卑的小辈明晓失礼的后果,少不得令其吃些苦头甚至丧命以为代价,这完全是自讨苦吃。他信奉以道门为首的正宗道统,身为道门的一员拥有卓然不凡的地位,享有旁人的崇敬和避让,——这是理所当然的。

  “穿白衣服的小子,你们两人有些门道不假。可是你要真觉得凭那两下子就能横行无忌的话,贫道奉劝一句,蚍蜉撼树就是明证。今番有幸见识一下天外之天,免得日后太过自以为是。”

  广庐道人身背形状古朴的长剑,腰中系着画满奇怪符文的老旧袋子,想必里面有些称手的厉害法器。可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根本没将眼前的小辈当回事,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地缓步走向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小辈。

  清辉同样是手中空空,理由颇为尴尬,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那柄黑色短刀仍旧只能连鞘当作烧火棍使,冰麒灵角乃人人觊觎的神物,当众亮出反会徒增麻烦,不至绝境还是最好不要大财外露为妙,说来能用作对敌的也仅余双掌罢了。

  广庐道人没义务了解得这般清晰,只当白衣小子有心轻蔑,不觉怒火平添了几分,当下右掌立劈,平空倏地燃起一朵手掌模样的赤色烈焰,摇摆的炎苗在山风中凝而不散。那火焰恰如飞鸟惊翩,迅捷无比,尤令人称奇的是它才飞过一尺便当空一晃化为两朵,一尺之后二化为四……及至清辉面前已是铺成漫天烈焰凌空扑来,灼热的气息令旁观者亦不觉运功相抗。

  “火云掌啊,想不到本门人人皆会的道术,还有如许精妙的境界,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广庐师伯……”

  “盛名之下无虚士,道门真是人才辈出,可惜我门中……”

  正道中观战者忍不住多加赞叹,连在一旁抱着手看热闹的邪道众人也不乏暗地点头者。

  清辉对眼前的烈火焚天视若无睹,仿佛那些与他无干,只静静地站在那里,非但手脚不动,甚至连双眼也缓缓闭上。场边观战众人无不讶然,唯有卿琅微微一笑,轻叹道:“老道要倒霉,大哥动真格的了。如此托大,不是活该嘛?”

  但见落焰纷纷散花般投向清辉,骇人的声势却在瞬间戛然而止,无声无息,就这么湮灭在山间清风拂动的白色长衣之上,连丁点烧焦的痕迹也寻不着。

  “你……”岂止广庐道人大惊失色,围观众人中除少数几人外,也均是大惑不解。未待众人缓过神来,一道小指粗细的寒光刹那已至,淡淡的冰蓝色光晕散发出彻骨寒意。广庐忙不迭大袖一摆挡在身前,一朵金色庆云自袖内飘出,华光瑞彩,堪堪托住玄阴剑气。只是仓促应变之下,纵然勉强应付过去,脚下仍不由得虚晃一下,脚下青石上现出蛛网状的裂痕。

  广庐道人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是真,却并不是浪得虚名,身为道门翘楚,自有过人之处。刚才那一招实是所料不及落了下风,全亏师尊所赐“天华盾”护身方侥幸未败,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一击得手,恐怕日后也不用在修道界立足了。念及于此,广庐收了轻慢之心,凝神虚引法诀,顿时炫目的紫芒自背后剑鞘中迸射而出,一柄长不足二尺的短剑握于手中。剑芒上噼噼啪啪的爆鸣不绝于耳,缠绕的电光如灵蛇蜿蜒游走,俨然成了剑形的雷霆。

  “小子,贫道自认小看你了。出剑吧!”忽明忽暗的剑光映在脸上,广庐面目狰狞,有若凶神附体,全然不见初时的浮躁。

  “你出招便是,何必多言!”清辉冷然答道,心中不禁惋惜。适才恰准时机全力一击,原想着即便不能伤敌,也能令其出丑当场,怎料老道士轻松接下,毫发未伤,看来一场恶战自己胜算不多。十年与数百年的差距,大概就是这么大吧……

  他当然不知广庐道人哪里谈得上轻松二字,不仅用了法宗至宝“天华盾”,更为了稳住身形强运玄功,弄得体内经脉气息翻涌,难过异常。此刻广庐道人心中翻腾着忿恨和耻辱的浓汤,仰天狂笑道:“好,好,好!你是贫道所遇唯一敢空手应对‘紫电’之人。贫道指天立誓,今日若胜你不得,定回山面壁千年!”言罢,一蓬金光自口中喷向“紫电”,长剑清鸣一声,凭空涨大一倍,九天之上若有沉雷回应。

  但见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挥剑,劈斩,绝无花巧的剑式,甚至难称迅捷。可那自剑端而起飞卷的匹练苍然冷峻,浑不似人间景象。

  直面杀机已现的惊世一剑,衣襟猎猎飘摆的白衣少年依旧未动。

  他在等。

  等那真正的夺命剑气。

  只是,若眼前的紫电惊鸿仅仅是个引子,真正的夺命剑气该作何浩大之状,又有何人能只身抵挡呢?

  “咔嚓——”一声沉雷在头顶炸开,离得那样近,仿佛就在耳边。与其说是雷声,更像亘古而来的怪兽竭力嘶吼,充满着不安和凶残。

  心思灵巧的人猛地察觉,为何平素先雷声而来的电闪迟迟未见踪影?莫非——

  不必猜测了,不祥的灼目白亮顷刻溢满视野,凄厉的电光奔涌而来,自九天之上那片本已消散却又重新聚集的浓黑云丛中。而且,不止一道,而是六道齐至!

  “天哪,六合奔雷诀!”大惊失色的人不在少数,却无人有闲情逸致风言嘲笑。因为,眼前的一切确实耸人听闻。

  六合奔雷诀乃道门十绝之一,名头响亮,非道法修为精深的入室弟子不得传授,威力极大自不必说,只是用起来消耗甚巨。广庐数百年的修为,也只能一日施展一次,而后需花上半月恢复调息。此诀与寻常引雷诀颇有不同,用本名金丹的至纯灵气为引,剑气为芯,聚集天地阴雷煞气,刚猛绝伦。传闻修炼至极境,可聚千里之内的天雷地煞,无坚不摧,仙凡两界,莫能匹敌。广庐固然离此境界相差甚远,目前只是勉力使用,但威力之大仍令人目瞪口呆。

  “逃!” 围观的正邪两道阵中颇有十来位功力不及眼力却好的家伙,几乎同时亮飞剑施遁法,头也不回,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余下众人虽修为不俗,也不敢托大,纷纷运起护身法诀法器,一时间神光熠熠,瑞彩缤纷。

  卿琅脸上淡定的神情一下子凝固起来。先前他是信心十足的,兄长绝不会输,他这么坚信着。现在,那老道士不知用了什么门道,竟然……他不再多想,右掌虚握,赤芒惊现,一柄通体无瑕如水晶的三尺长剑已然在握,薄如晨雾的浅血色光华闪烁不定,空气中仿佛立时弥散了无尽的血腥和怨毒,也许唯有几度兵戎相见血流成河的古战场才有这般苍凉凄哀。

  什么驭使自如尚需时日,什么贸然使用必受剑气反噬,什么仙剑遭忌不可轻用……兄长先前的叮嘱全然顾不得了。卿琅只有一个念头,这赤阳血龙剑好歹也是柄仙剑,自己用他能挡得下几道天雷,兄长就多几分胜算。

  自从学会了登云谱,卿琅从未将身法提升至如此境界。形如轻烟,瞬息之间,他已来到兄长身边,背靠着世间唯一的亲人,举剑朝天,嘴角绽出一丝恶作剧得逞似的浅笑。

  “混账,谁让你过来的!”清辉苦笑着低声骂道。

  “反正退不回去了,一起来吧,难得有大哥求我帮忙的时候。”

  “自作主张还要别人领情,简直就是强买强卖。”

  “不好吗?”

  卿琅笑着将左臂在血龙剑上一划,殷红的细流顺着剑脊淌下,那透明的剑身却似久旱的田地,顷刻间将鲜血吸得一丝不剩,包围着剑身的赤色薄雾也浓了几分。

  清辉并未转头,但一切均悉于心,双眸中的寒意又盛了几分。被他双目直视的广庐如坠寒潭,不由浑身打个冷战,忙凝神全力引导剑气天雷一齐砸向场中的两个狂妄小辈。

  “大哥,我先来!”

  当先而来的是广庐劈出的剑气,卿琅猛地平剑一点,血龙剑毫无花巧地迎了上去。尖厉的锐响撕扯着听者的耳朵,长虹飞驰的剑光被血龙仙剑刺中,实实在在地一分为二,然后融进无色晶石般的剑身中,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看似轻而易举破去“紫电”剑气,可硬接了广庐数百年修为的全力一击,卿琅又怎会安然无事?绝不能在此时倒下,不能令兄长分心照料,一点信念支撑着卿琅立在那里。

  全身的每个骨节像被碾碎,五藏六腑翻江倒海地绞痛,嗓子眼里咸腥的气味不住地向上冲,但,他仍然一声不吭,只是面色又白了几分。左臂的剑伤成了最大的麻烦,巨力冲击之下,鲜血滴个不停,不过连手臂也抬不起来的卿琅无力理会,只能听之任之。

  清辉的心渐渐沉下,没必要隐藏什么了。天雷,《明境》典籍上屡次提及,“聚五行元气而逆之,发天地灵气而破之,上可开天,下足灭世,无匹无当,至刚至强”。十载修炼就试图相抗,听起来和笑谈一样。如今自己就是在认真地做一件蠢事,为了自己,也为了身后的人吧!

  冷冽的冰蓝色光华缓缓升起,初时仅有寸许长短,眨眼间化作七尺巨剑,细瞧之下竟无剑刃,反而更像一只巨大的锥子,上面刻了十余道螺纹。但没人怀疑这是一柄神兵利器,缥缈的仙灵之气凝成可见的波纹四下荡开,若非里面挟杂的缕缕阴寒,真可令修道之人心旷神怡。

  “这两个小子真走好运,我道门弟子也没这么好的仙兵,怎么就让他们得去了?”

  “什么好运,死了还不得让人拿去?”

  “反正也轮不到我们。”

  “说不定就是那山洞里的……”

  正道中的弟子一时议论纷纷,邪道人丛中反是人人噤口,眼中满是闪动的幽光。

  广庐也不由得一愣,切齿暗道:“难怪两个小辈如此猖狂,仗着有两柄好剑。莫非以为这样贫道就奈何不了你们?”当下手中紫电剑连指,当空的天雷又粗了几分,广庐的脸则涨得通红。

  “冰麟啊冰麟,也许你真是所托非人。不仅没能助你重生,反倒不足一月便要用你的灵角御敌,说不定还会就此丧命,难道还真有逆天遭天谴的劫数?莫怪莫怪……”清辉心中默念,一时颇多感慨。冰麒灵角似乎有了感应,一经清辉将体内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即迸射出亿万寒芒,如冷月银辉,绚烂之极。

  恰在此时,六道天雷已至。清辉手腕转动,冰麒灵角当空划出一圈冰蓝色圆形光幕,生生将天雷截下。

  的确,截下是截下了,不过,也仅仅如此。那天雷并非一瞬而逝,六道亮银色光龙又如倾泻的湍流,绵绵无休,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撑了半盏茶的光景,清辉终于明白,自己是撑不下去了。六合奔雷诀吗?也许它并不是真的无尽无休,可自己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地之力,到头来毕竟还是做不到。

  冰蓝色的光幕越来越薄,而那六道天雷依然如故,仿佛六只楔子钉子在上面,一点点穿过去,——虽然缓慢,却总会穿过的。

  愕然,恍然,悠然,正道众人的脸上一时三变。广庐的脸色越发难看,嘴角则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容,显得诡异非常。

  清辉的手臂早已麻木,像快被压断掉一般,体内真元也几近枯竭,清晰的意识仿佛逐渐远去,一时间有些恍惚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喂,你不要紧吧!” 一个清脆明快却硬要装得老气横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见未得到答复即又重复了一遍。

  清辉好不容易确认自己并非幻听,想了一会儿才迟疑应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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