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毛毛雨，哪怕正是正午时分看起来也阴沉沉的。吃过午饭有些犯困的零璃霸占了林老太的躺椅躺在屋檐下头一下下的点着，越来越低。

“你敢！”突然屋内砸东西的声音伴着林老太愤怒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惊醒了，她赶紧裹了裹身上的小毯子，轻脚轻手的来到窗口，做贼一样偷听起来。

“哎哟，小声点小声点，宝儿正睡觉呢。”林老头慌张的要去捂林老太的嘴巴，却冷不丁的被咬了一口“哧！”

“我舍不得。”林老太声音到底小了下来。

“又不远，就镇上，我保证每天都去接送，安安全全的送出门安安全全的接回家。”

“可是。”

“别可是啊，你知道我肚子里就这么点墨水，哪里能长久这么下去。你也吃过亏的，你还想让我们宝儿吃亏啊。”

“我们宝儿这么聪明，哪里需要别人来教。”林老太不服气，说着就又要往林老头身上招呼。

林老头灵敏的斜过身“说就说，可不能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啊，前几天宝儿才问：爷爷你手臂上怎么有乌青？”

林老太没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摔的呗。”

“我还要不要形象了！”

“呸！”

“我们宝儿当然很好，又聪明又可爱，可是一直跟着我们在这一方小天地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就说她闹过多少次要去镇里瞧瞧了，再懂事也只是个小娃娃啊，我们能把她留我们身边一辈子啊？就说说前段时间郭美丽定亲那档子事吧，她拉着铁牛他娘一直问什么是造娃娃，怎么造娃娃，怎么才能造一堆男娃娃。我脸皮自认不薄了吧，当时听得我都恨不得偷偷跑回来。”

“那她不是还小嘛，再说要怪都怪村里的长舌妇，老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教坏了我们乖宝儿，我可是问过宝儿了，她说圆圆她娘说铁牛他娘能生，而且都是儿子肯定有秘方。她一听说美丽那丫头定亲后要成亲生娃娃要是个儿子那地位就稳了，所以才拉着铁牛娘问的。”

“可当时人那么多宝儿就问出来了。”林老头偷偷往门口望去，见不到影子才小声说。

“她哪里懂那么多。”林老太不在乎的挥挥手。

“所以我们才得送她去学堂啊，有夫子教她不省心得多。”

“你不是说你比那些夫子厉害得多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哼，我这不是久了没看书忘太多了吗。”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我就说以前你是临时抱佛脚，你还和我硬吹说什么你实力摆那儿的，不用学一样过，这过是过了，就是不知道当时熬更守夜多久才换来的。”

“我不是为了得你面前长脸吗，谁让我那么普通。”林老头多少有些不服气。

“我又不嫌弃，我能不知道你。”

”可你爹嫌弃啊！“

“你长脾气了啊，还记仇了。”

“没，没，没，真没，我们不是说宝儿吗。”林老头捂着耳朵不停求饶。

“你的保证能信？”

“你还不信我？”

林老太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说不出。

就这么，零璃去学堂的事情就被敲定了下来。

“宝儿啊，去了学堂可得好好学，什么不懂的就问夫子啊，爷爷打听清楚了，这学堂夫子好多个呢，三人行必有我师，总有懂你问题的。”林老头赶着车，和零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零璃坐在车辕边上，脚一晃一晃的，兴奋的东张西望。“爷爷你放心，奶奶和我说了好几次了，我都记心里了。”

林老头看她眼睛里都闪着光有些好笑“宝儿你怪不怪爷爷奶奶，来这儿这么久了都不让你来镇上玩？”

“不怪，我知道的，奶奶说怕有拍花子。她怕宝儿走丢，宝儿也怕和爷爷奶奶走丢。”

“嗯，那你以后可得机灵点，除了爷爷奶奶来接你，可不能和别人走。”

“那铁牛他爹呢？”

“也不行！”

“好的，爷爷，宝儿记住了。”

“乖！”

“爷爷”

“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想奶奶了。”

“你这还没入学堂呢，要不然我们回去？”

“不行，我得学知识呢。”

“哈哈哈······我看你是想去镇上玩儿吧。”

“爷爷胡说！”

一路上逗嘴，爷孙俩很快就到了学堂。零璃依依不舍的和林老头告别后，才拍了拍自己斜挎在身上的书包，大喝一声“加油！”就大步往里边去了。等看不到身影时林老头才从转角处探出头来，笑呵呵的离开。

“大家好，我叫零璃今年八岁，以后和大家就是同窗朋友了。”

“八岁怎么还这么矮！"一个靠前坐的男孩子忍不住出声。

“赵四你好意思说零璃。有本事和我比啊，我不是比你高，你还比我大一岁呢。”

“林可可你可拉倒吧，你明明和我一样高。”

“好了，赵四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夫子我错了。”赵四认错倒也快。

“哪里错了？”

“夫子说过，有志不在年高，成败不在身高！”林可可抢答。

“嗯，林可可不错，以后你就和零璃同桌吧。”夫子满意的点点头，看林可可时眼睛里多了笑意。

赵四撇撇嘴，心里不服气，零璃一看就是小白脸，林可可就是看人长得好看所以积极。

零璃冲林可可咧开嘴笑着表示感谢，然后拿出笔墨纸张摆好，坐的端端正正。

夫子再大喝一声“安静！”所有人就规矩了，一瞬间课堂就安安静静了。夫子拿出一张大字报用一只破旧的毛笔蘸着糯米浆贴在一块大木板上“上一堂课我们讲到了人，今天就来学一学这两句“第一句：天地之性，人为贵。第二句：人外有四肢，内有四心。有人知道意思的吗，可以说来听听？”

“人最高贵！”其中一个举手的男同学被夫子点名后，高兴的解释着第一句。

“嗯，还是很不错的。很好。”夫子满意的点点头，手里的竹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

零璃看着有些费解，夫子手不疼吗。

夫子看她歪着小脑袋，死死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竹条，心里一乐，那老头的孙女果然是像他，所以慢慢的来到她身边，轻轻往她头上一敲“小零璃，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夫子的竹条打在手心疼不疼。”她抬着头，一脸认真。

同窗们哄的一下笑成一片。

“那我敲你头了，疼不疼？”

“不疼。”

“那你伸出手来。”

零璃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听话的伸出双手。

夫子忍不住嘴角一扯，这孩子还真是没吃过苦头吧，罢了，今天就教教她。

“疼不疼？”夫子轻轻的在右手心一敲。

零璃爽快摇头。

“那现在呢？”

零璃眼睛里蓄满了雾气，仿佛随时都要决堤。“疼。我知道了夫子的竹条和其他竹条一样，打在身上会很疼。”

大家已经笑得七扭八歪了。连林可可也是憋着脸通红，差点笑出声来，这零璃怕是个活宝吧。

“上课时要认真听夫子讲课，知道了吗。”夫子也憋着笑，装作严肃的样子和她说。

“知道了。”

“那你说说天地之性，人为贵，是什么意思？”夫子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包包，心里觉得林老头好笑，这样装作男娃娃，难不成别人就发现不了？学堂又不是不准女娃娃上学。

“天地万物之中，人是最珍贵的。”零璃看夫子摸她头一下子就不怕了，夫子看起来和爷爷差不多嘛。

“你爷爷教的？”夫子点点头，欣慰不少。这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可到底是他们教的，哪里又会很差。

“是的，爷爷教了很多，奶奶也教了很多。”

“不错，以后要乖乖听课不要走神。”夫子又教育了一句就讲起课来“我们先说这一句天地之性······”

学堂的生活零璃过得很愉快，完全没有第一天不适应的感觉，她和林可可变成了朋友，不少同学围着她问东问西，她也有问必答。她这才知道同窗们都是最少启蒙了两三年的，她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而赵四知道她是女孩子之后，在放学时就扭扭捏捏的来她跟前道歉了，所以他们也变成了朋友。回家的路上零璃不停的和爷爷说着今天学堂发生的一切，林老头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等到家了她又完完整整的和林老太重复了一遍今天发生的趣事。林老太本来担心她不适应，想着要不然还是在家学算了，可是看她高兴的样子，就放下心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围着一大桌子菜吃起来，期间林老头以庆祝的名义多喝了好几杯酒。还不包括零璃边上零璃娘的酒，这是这几年的习惯了，只要逢年过节，桌上总有一杯属于零璃她娘亲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