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化羽、陆结弦他们这组人出了评委室。

很多人还对吉化羽比划大拇指。

“哥们，你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钢炮啊。”

“直接敢反撩评委，够胆子。”

“你的舞蹈也真牛。”

“有空了指点指点我呗。”

“我们加个微信吧。”

吉化羽有时候说话直截了当，那是因为他骨子里自有一股傲气。一般人，只要和他客气说话，他总是极其绅士。

“聊会儿。”陆结弦等人都走了，还站在他身后。

二人各自开车，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两辆车子穿过长安街，到了和平里的一家茶室。

枣红色檀木牌匾上镌刻着四个字‘古道茶庄’。

吉化羽跟着陆结弦的脚步进入茶室，跃入眼帘的便是古色古香的装修，实木地板、红松木茶桌、花样繁复的镂空隔板，就连头顶的吊灯都是仿古的八角宫灯式样。

“二少爷。”茶室经理毕恭毕敬。

“嗯。”陆结弦淡淡地应了一声，直接大跨步走向二楼。

走廊最东头的房门打开，是一间独立雅间。

装修风格和楼下一脉相承，古色古香的调性是直观感受，不过，这间屋子一应摆设更加极致简约。

墙体上挂着‘一期一会’的墨宝，字迹游龙走凤、逶迤磅礴，很有大家风范。

“坐。”陆结弦一个请的手势，便独自席地而坐。

吉化羽同他一样，直接坐在地板上。

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檀木茶桌。

陆结弦先是用湿巾细细地将手指擦拭干净，随后烧上一壶水。

等水开的过程，他不紧不慢的从茶筒中抽出茶勺，㧟了一勺子茶叶盛入茶壶，水开后，先洗茶，然后才沏了一杯递给吉化羽。

“这是功夫茶？”吉化羽接过杯子，问道。

他对茶道没什么研究，但看陆结弦的手法够专业。

“不是，随便泡的。”陆结弦的概念里，真要泡一杯上等功夫茶，虽不必事前沐浴焚香，但，至少要提前邀请友人，准备好茶庄最好的茶叶茶具和新鲜山泉水才行。

今天这茬顶多就算喝茶聊天。

吉化羽平常喝的最多的就是咖啡，家里冰箱的茶叶只有他爸喝，他爸一年也喝不上几回，很多过期茶叶他都做了花肥。

小酌了一口，还挺香，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甜，跟他印象里苦草棒子味道完全不一样。

反观，陆结弦一派闲庭恣意，举手投足间自是潇洒落拓，仿佛他喝的是琼浆玉液、瑶池美酒。

三巡茶后，满室清香。

一黑一白的二人跪坐茶桌两侧，似墙体上‘一期一会’的白纸黑字，明明是对比鲜明的黑白，却又是最和谐的存在。

茶味渐淡，也没了再喝的必要，陆结弦放下茶盏。

“懂音乐？”

“会点。”曾是专业舞者的吉化羽对音乐也有研究，跟着专业老师学过两年音乐，乐理基础知识都通，有一定的音乐造诣，私下闲时也曾做过几个音乐小样玩耍。

“我为这次的男团选拔赛，新做了两首曲子，你听听。”陆结弦起身，拿起房间角落的吉他。

他葱白的手指落在弦线上，随意拨弄了两下，试弹了几个音后，开始弹新创作的曲目。

曲调婉转悠扬，初听平平无奇，细听则好似一个少年郎在如歌如诉，诉说着生命的悲伤和苍凉，总体来说，有古典音乐的浪漫影子。

曲终，陆结弦又恢复慵懒。

“你不怕我偷了你的曲子？”吉化羽没有品评好坏，单一个‘偷’字便是最高的评价。

陆结弦眼中的阴郁一扫而尽，笑了，“你不会。”

第二曲，依旧延续了忧郁浪漫的曲风，和陆结弦的个人气质相符，也就是他这样的忧郁王子能弹得如此动听，换做别人，就演绎不出这种调性。

“你会作词吗？”陆结弦的曲子好，是他对音乐敏感，可，文字至于他都差强人意了，所以想找人填词。

“我水平有限。”吉化羽也不太擅长，毕竟没有写过歌词。

“没事，一会儿我把曲谱发给你，你可以试着填。”

“好。”

曲终人散，徒留一室茶香。

晚上，吃过晚饭，吉化羽将忧郁王子的曲子打印出来，放在客厅桌子上，打算洗过澡后研究，试着填词。

他走出洗浴室的门，就看到吉烟雨坐在沙发上，看着曲谱发呆。

他一手执着毛巾擦着半干的发，一手夺过小鬼手中的A4纸张，“看什么，不好好学习。”

“哥。”吉烟雨站起身，去夺他手中的纸，“这是你新作的曲子吗？”

“不是。”

吉烟雨看曲风也猜出不像是她哥以往风格，但，她哥刚经历过一场人生突变，曲风陡然转变也很有可能，所以她才试探性发问。

“谁的？”吉烟雨很喜欢，女孩子本就心思细腻，她能从这首曲子中读出更多的忧郁感伤，如果作曲的是位姑娘，一定是有着满腹心事的林妹妹模样，如果是个男子，男的应该写不出这样的。

“一个朋友。”吉化羽其实不善交际，以前在ST舞团，他最好的朋友便是傅汉生，可惜，那段友谊已经成了一条长满尸斑的破布，破烂不堪、丑陋肮脏。

说完朋友的字眼，吉化羽自己也愣了，明明和陆结弦只见过两面，他毒舌又阴郁，和吉化羽想象中温暖阳光的朋友相差甚远，怎么看都不是友谊良人。

难道是他的真性情，毫不防备地信任，毕竟将独创的参赛曲目拿给一个见过两面的人，这人真不多见。

“朋友？”吉烟雨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哥遇到林妹妹了。

“小鬼，你的歪心思如果都用在学习上，别说是咱汉城大学，就是京都大学你也能考上。”吉化羽是三句话不离她学习，精准地瞄准了她的痛处，给以沉重的打击。

吉烟雨果然蔫了，头耷拉的像是多日不见太阳的向日葵，“哥，我抑郁了，现在的心境如同你手中的曲子一样，阴郁连绵，风雨不断。”

说完，她灰头土脸转向书房的方向，高中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吉化羽拿着打印的曲谱，上了二楼。

家里为了他更好的练习舞蹈，曾将二楼的一间客房专门改作舞蹈室，房间的角落还有一个架子鼓，几种玩音乐的设备。

自从他摔伤腰肢后，便再没踏进过这间舞蹈室半步。

年前，他能下床后，也曾鼓起勇气站在舞蹈室门前，徘徊过几次，即便手搭在门把上，也拧不下去。

仿佛它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鸿沟。

门后曾经是一个绚丽的世界，可，他再也去不到那里。

现在，他又一次站在门前，心绪平静无波，手搭在门把上，没多想，轻轻的拧开了门。

木地板擦得锃光瓦亮，泛着木质甜香，一整面墙的方形墙镜将他一分为二，一半割裂在境内，一半停留在境外。

架子鼓站成一排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录音麦克风、耳机、电脑上蒙着一层薄纱布。

吉化羽掀开纱布，这些东西依然属于他，门里的天地依旧属于他，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他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将曲子录入电脑，然后一遍遍的循环播放，他眯着眼睛听，细听，将曲子中间几个不和谐的音符改掉，然后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写成歌词。

最后，他将词和曲合在一起，轻唱，又改了几处，直到满意为止。

一看时间，已经凌晨。

他打开窗子，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以前，他是不抽烟的，自从去年的那次事故后，他觉得烟能排解烦恼，便慢慢习惯了，也没有多大的烟瘾，偶然会抽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