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姒锦顿住脚步，微微侧目，“朕金口玉言，晚了。”

看着萧姒锦又欲迈步上前，苏景华再次出了声，“陛下您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若是日后再有人被贬，您难道再让人把人带回去吗？那礼法何在？”

萧姒锦怒而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景华面前，“苏景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质疑朕？”

眼前玄金色袍角浮动，这人就站在身旁，苏景华冲着人叩首一拜，“请陛下降罪！”

萧姒锦：“……”

该死的，又被这人耍了。

留在皇城受尽苦楚，跟着燕宁走，怎么都不会被欺负，到时候离得远她又看不见，是娶了燕宁还是又收了几个妾都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苏景华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

萧姒锦摩挲着手指，眼睛半眯，“是去嘉华还是死你自己选。”她向后退了一步，补充出声，“还有，要死也死远一点。福恩，回宫。”

这一次萧姒锦再未去理会苏景华到底是什么表情，拂袖离去。

……

此时南国正值盛夏，到了晚间，又下起了雨。

萧姒锦着了一身单衣站在廊下，看着雨水自屋檐上滚落形成白玉珠子似的雨帘，伸手接了几滴。

萧姒锦：“福恩，朕最近做了一个梦，梦里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朕。”

福恩微微躬身，“陛下梦都是反的。”

雨水打在手掌心上，感受着掌心凉意，萧姒锦抽回手背在身后，“那梦太真。”

萧姒锦将神色缓了缓，面容方才恢复沉静，“福恩，你去查一个人。”

福恩躬身应是：“陛下要查谁？”

萧姒锦看着极黑的夜，拂袖转身，“萧锦容。”

上辈子，跟苏景华狼狈为奸的尚有一个萧锦容不知所踪。

距她所知，萧锦容在她八岁时便已经送走，这件事让先帝杀光了所有知情人。

她既不想信了那书中给的命，那任何影响后续结局的人她都要查清楚。

“这件事事关重大，务必保密，一有消息立刻报给朕。”

“老奴遵旨。”

“朕乏了，扶朕回去。”萧姒锦正欲转身回寝宫去，雨夜里，突然传来一道呼喊，“让开，我要见陛下！陛下您不能赶尽杀绝啊陛下！”

萧姒锦回头，隔着层层雨幕就看见御史大夫宋楠的身影。

“吵吵嚷嚷的，这是做什么？”

福恩躬身回道：“若陛下不想见，老奴将人赶走便是。”

萧姒锦头疼的很，实在是不想处理乌七八糟的事情，“赶走，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说。”

宋楠却是在这当口推开拦下他的御林军冲到陛阶之下，“陛下！苏青已然伏诛，幼子无辜，您又何苦苦苦相逼？”

又是苏家。

被宋楠这么一吆喝，指不定明天便自皇宫之中传出她萧姒锦昏庸无道，残暴不仁，好，好得很。

“让他滚进来。”

殿内销金纱帐随风而起，铜兽香炉散发着的袅袅烟气逸散在空中，隐隐绰绰之间能看见南帝半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一身玄色金色常服，发用金冠束起，染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的清冷矜贵，冷淡疏离。

宋楠从殿外走进冲着人便跪了下来，“老臣参见陛下！”

“朕看宋大人似乎过于清闲，苏青一事盖棺定论，宋大人还想说什么？”萧姒锦睁开眼，将目光落在了台下跪着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

若不是宋楠为人刚正不阿，萧姒锦都要以为宋楠跟苏青是一伙的。

宋楠却是冲着萧姒锦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苏青独子苏景华全程并无参与此事，此人德才兼备，留之必有大用，求陛下开恩，饶了此人死罪！”

“死罪？”

殿内静的出奇，萧姒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咚咚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宋楠的心，半晌，萧姒锦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轻笑出声，“生和死二者选其一，他既然选择了后者，那便是他自己挑的路，想死就死，干朕何事？”

宋楠却是蹙紧了眉头，“曾经天之骄子一朝为奴，那燕宁县主飞扬跋扈，陛下的选择着实是将人往死路上逼……”

萧姒锦抬手将桌上杯子丢了下去，“宋楠你好大的胆子，朕做什么需要你来置喙？”

杯子被摔下，正中了宋楠额头，宋楠捂着额头上溢出来的血，朝着萧姒锦磕头，“可老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侄儿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陛下，您就看在老臣这些年为南国出力的份上，原谅则个吧。”

“让他死远点，到可真的是会死。”

萧姒锦口中呢喃了半晌，冷笑出声，“朕倒是忘了，宋大人算起来还是苏家的那位公子的亲舅舅。”

宋楠赶忙点头，“求陛下开恩！”

苏景华再逼她。

萧姒锦攥紧了拢在长袖当中的手。

处置了张沛，有理有据。可宋楠身为南国御史，在朝上掌握着文人势力，而那苏景华未出事之前，也在皇城颇具盛名。若是因为此宰了他，朝廷上怕难以收场。

萧姒锦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出了声，“人现在在哪？”

宋楠见事情有所缓和，赶忙道：“在老臣府上。”

“死了？”

宋楠擦了擦汗，“还没……”

死的不是地方不说，还死的很是不干脆。

萧姒锦冷哼了一声，“福恩，找个太医过去给人瞧瞧可千万别让人给死了。”

福恩看着萧姒锦脸上面色不善，赶忙低头应了一声是，“陛下那这人……治好了您打算怎么办？”

“将人带回来，先关到慎刑司去。”萧姒锦撇了宋楠一眼，“怎么？宋大人不满意？”

宋楠：“没有没有。”

事情了了，萧姒锦垂了眼，开始秋后算账，“宋楠，你深夜闯宫，出言顶撞于朕，朕罚你闭门一月俸禄半载，可服？”

宋楠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赶忙叩谢。

看着宋楠离开，萧姒锦出声叫住了福恩，“福恩，你去挑一些得体的奴给燕宁郡主送过去。”

“老奴明白。”

萧姒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行了你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苏景华啊苏景华，你可真的是阴魂不散。

——

作者有话说：

苏景华：你心软了。萧姒锦：放屁，朕才不会心软，朕这是要将你放在跟前，好好看你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