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光皎皎，布碎的声音清晰入耳。

萧姒锦的视线从苏景华的眼眸中抽出来，低下头去看。

光影之下，那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有一道血红的鞭痕，因她刚刚的手劲而又溢出血来。

萧姒锦眉头蹙的更紧，她又朝着苏景华看了一眼后低头去看手中被她撕扯下来的布。

染血的粗布与另一只手上抓下来的丝绸截然不同。

苏景华并不是刚刚那贼人。

萧姒锦有些不敢去看苏景华的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布背过手去，视线落在了立在不远处的御林军统领林霄身上，“藏书阁内出了刺客，去追。”

刚刚他什么也没看见。

林霄只当自己眼瞎，冲着萧姒锦拱手一拜飞快的带着人离开了。

留下的御林军还押着苏景华，萧姒锦看了一眼那架在苏景华脖子上的刀，吩咐出声，“你们也下去。”

等人都散了个干净，萧姒锦的视线方才重新落在了苏景华身上，看向了红痕。

许是萧姒锦的眼神太过明显刺目，苏景华面无表情的将斗篷扯下来了一些挡住了萧姒锦的视线。

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萧姒锦眯起了一双眼睛，问出声，“朕记得慎刑司并不允许奴随意出入，你为何在此？”

“送饭。”苏景华说着将那护在怀中提着的食盒拎了出来。

萧姒锦挑眉，便是听见苏景华垂眸解释出声，“福恩不在，御膳房寻了宫女来给陛下送膳，却是听闻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无人敢来。”

苏景华后半句没说完，但不用说，萧姒锦也知道是什么，她冷哼了一声，看向苏景华，“无人敢来，你来，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不怕。”苏景华声音一顿再次出声，“陛下宽厚。”

“宽厚？”萧姒锦冷嗤了一声，“朕记仇的很，睚眦必报。”

见苏景华没再出声，萧姒锦拂袖转身，“进来。”

藏书阁内一片狼藉，萧姒锦叫了太监进来收拾，自己上了二楼坐回了椅子上。

一抬眼，便是看见苏景华将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放在一侧案头上，寻了筷子举在了她面前。

一番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让萧姒锦刮目相看。

萧姒锦讥刺了两句，“没想到苏大公子还会侍候人。”

苏景华垂着眸，拢在阴影里，萧姒锦一时间看不到苏景华到底是个什么丰富表情，只听得这人吐出的话极淡，“奴的本分。”

苏景华的回答挑不出半点毛病，萧姒锦将视线移开落在了饭菜上。

面前的饭菜不多，四菜一汤却全是她爱吃的。

自作聪明。

萧姒锦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看着他递来的筷子没接。

苏景华抬了眼，“陛下，菜无毒。”

平日里这些活都是福恩做的，萧姒锦冲着下面叫了一声，话还没说完，萧姒锦就看见那立在面前的人握着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陛下这次可信？”

藏书阁内灯光昏黄，苏景华半张面容笼罩在阴影里。让萧姒锦一时间琢磨不清此人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可一切又都那么自然，自然到让萧姒锦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都是假的。

那个对她说出刻薄话语，决绝转过去的冷漠背影才是那个真正的苏景华。

萧姒锦攥紧了拢在长袖中的手，低呵出声，“一介卑劣的奴，竟然敢碰御膳？你难道不知朕从不会碰别人碰过的东西吗？苏景华你好大的胆子！”

到底是不吃所有人碰过的东西，还是只是不吃他碰过的东西？

苏景华自嘲的一笑，冲着萧姒锦跪下身，“陛下恕罪。”

萧姒锦靠在身后椅子上，大袖轻挥，“跪外面去。”

人走了，萧姒锦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似的，靠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时若论一人能够极为轻易的牵动着她的全部情绪，这个人就是苏景华。

多恨就有多爱，可他到底是负了她。

“陛下，林统领求见。”

萧姒锦看了小太监一眼，“宣。”

不大一会林霄便从木梯之上走了上来，单膝跪在萧姒锦的案头前，“臣参见陛下。”

萧姒锦放下手中笔问出声，“人找到了吗？”

“恕臣无能，人跑了。”林霄低垂了头。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她看着桌子上的丝绸布料抬手拿起，“这是刺客身上穿着的布料，你可有看出来什么？。”

林霄站起身躬身将布料接到手中，摩挲了一番，“陛下，此等是上好的织云锦，皇城之中最近十分流行。”

萧姒锦面色一沉，“立刻去查，皇城之中最近到底是谁订购了织云锦，今日又都去了何处。”

林霄抱拳，“臣定会竭尽所能，尽快查到刺客来处。”

萧姒锦冲人挥了挥手，“下去吧。”

月上梢头，转眼到了后半夜。

福恩上了楼便见萧姒锦还在批奏折，“陛下，夜深了。”

“几时了？”萧姒锦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脖颈。

福恩赶忙上前，躬身回道：“陛下，寅时刚过。”

萧姒锦站起身，福恩赶忙上前搀扶。

萧姒锦从楼上下去，楼下已经被收拾了干净，仿佛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一般，但萧姒锦始终忘不了，那刺客看向她时眼眸之中迸发出来的杀意。

这世上对她敌意最深的除了苏景华，就是那个还未露面的萧锦容。正是因为如此，她刚刚才会在拉开门看见苏景华后，直接断定了此人便是刺客。

可惜，不是。

他披着黑斗篷而来，怕是为了遮挡那一身狼狈的伤。

萧姒锦拉开大门，门外便是看见苏景华还跪在地上。

头顶月光照射而下，将那苍白的面容映衬得更加白皙，跪了几个时辰，就连那唇上仅有的血色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静静的跪在地上，美的像是一个水晶娃娃。

萧姒锦皱了眉头，与人错身而过，“滚回去吧。”

“陛下！奴有一个请求。”苏景华撑着手臂，朝着地上磕了一个头。

月色明亮如光，他看着她挺直不曾为他停顿的背影，喊出声来，“奴想跟在陛下身边贴身服侍，请陛下成全！”

——

作者有话说：

萧姒锦：你想的真美，丑拒。苏景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