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部队的整个大后方一片混乱，哀嚎声，喊杀声，此起彼伏，惊得乌云掩月遮天，吓得鸟兽四散奔逃。一时间，惶恐与死亡交织，就宛若地狱之门忽然洞开，殷红的血液聚作水洼，又汇成溪流，染得整片山林阴森可怖，触目惊心。

“咦？！”

单手拎着楚云修，好似旁若无人一般穿行于战场之中的凌天，忽的眉头一皱，轻咦间，一股无形的杀伐气势荡漾开来，瞬时就将三支急速射来的弩箭，给震落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

紧接着，凌天身形微微一顿，抬脚猛的朝地面踢去，也不知是如何施为所致，竟是同时溅起三枚石子以更快的速度，冲着那三支弩箭射来的方向就反击了过去。

随后，凌天却是看也不看，似是成竹在胸，又或许是目中无人，只见他紧了紧手中拎着的楚云修后，便是又继续追着那团红光而去。

但与此同时，被拎着的楚云修却也是皱起了眉头，因为就算放眼整个皇城，能用弓弩锁定住凌天行踪的人，也绝不过两手之数。可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场让皇城内外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平叛之行，居然会平地里冒出三个这样的高手，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着一双更大的暗手在推波助澜吗？

可这，又是在图什么呢？！

“抓紧了……”

凌天那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入耳，打断了楚云修这片刻的思绪。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是早已穿出了树林，来到了那石城西侧的墙角之下。

而凌天一直追逐着的那团红光，也极其诡异的变换了路线，居然宛若壁虎爬墙般笔直而上，眼看着就快要消失在那城头的晦暗之处，显然，那红色光团所指的目标，就在这石城之内。

当然，以凌天的手段，一道数十米高的城墙，自是挡不住他的去路。只闻，那提醒的话语犹在耳畔，凌天整个人已然拎着楚云修高高跃起，又借城砖再次踏步，仅是两个纵身，便越过了那横亘在前的城墙，继续朝着那团诡异的红光追寻而去。

………………

石城，虽然常驻人口不过三万之数，但位于中州腹地，乃是南疆，西境走官道前往皇城的必经之路。故而，商旅络绎不绝，往往晚间都是人车穿行，喧嚣不息，大有一派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的繁荣盛景。

然，时至今日，由于石城城主叛乱在前，皇城讨伐诏书在后，为躲避战乱，城中大多百姓已然东迁，往来客商也皆是绕走险峻山路，余下的，大多是些被蛊惑之人，年轻力壮的自是去参了军，老弱妇孺则是怕祸乱殃及，皆是闭门熄灯，祈愿战乱早些结束。

此刻的石城，清冷，空寂，紧闭的店铺门窗，尘灰满布，幽暗的街头巷口，更是人踪全无。

唯有那高高的城门之上，火把拥簇，人头攒动。

“杀！”

悍不畏死的士兵们在拉弓搭箭，亦或者，为亲人，为爱人，举起腰间的弯刀，在呐喊，在嘶鸣。

是夜，血雨腥风将至，无助且漫长。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我们石城宣扬那些忤逆之言？为什么要选择石城？为什么……”

城墙下，一处院落之中，一名身着盔甲的少年，手持一条长鞭迎风而立。

似是被城墙之上那近乎悲凉的喊杀之声激得心中愤恨肆溢，只见这持鞭少年每问一个为什么，就铆足了劲将手中的长鞭，狠狠的甩向面前那绑在树上，已然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枯槁老者。

然而，那枯槁老者却仿若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喊不闹也就算了，竟还阴恻恻的冲着这持鞭少年一个劲的冷笑个不停。

“你个老杂毛，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跟你说，倘若今晚我父亲和军士们全都战死，我一定会先将你的皮肉一片一片的全都割下来，再让你下去同他们陪葬……”

些许是被那枯槁老者满口是血的笑容，给笑得有些毛了，这持鞭少年极为恶毒的撂下了这么一句狠话之后，便将手中的长鞭往腰间一收，转身就朝着身后的长廊疾步走去，看样子，似是真的要去找把刀来，把那枯槁老者给生剥活剐了一般。

而就在这持鞭少年的脚刚跨上长廊石梯的刹那，一团极为诡异的红光呈抛物线状，毫无征兆的骤然从院墙外越来，径直就砸在了那枯槁老者的头顶之上。

怪异的是，那红光与枯槁老者头顶碰撞的瞬间，竟是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只有那陡然大放的光芒照得整个院落宛若白昼一般。

而那红光似是全然没有实体一般，如流水蜿蜒，似瀑布倾泻，瞬时就将那枯槁老者的身体给全然包裹了起来。

“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转过身来的持鞭少年，看着那在红光中笑得越发阴森的枯槁老者，结结巴巴的喃喃自语间，更是被吓得一屁股直接就坐到了那冷硬的石梯之上。

“很好，居然敢将老夫我鞭打至此，你真的很好……”

枯槁老者那昏黄的眼眸蓦然变得怨毒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有去理会那诡异红光给他那鲜血淋漓的身体所带来的变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持鞭少年，盯着那张因为恐惧，不安而逐渐变得惨白的年轻面容。

“你，你个老杂毛，我现在就杀了你……”

兴许过度的恐惧也会给人带来短暂的理智，说话间，那持鞭少年操起旁边的一块碎石，大着胆子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朝着那枯槁老者打砸而去。

“想杀我？嘿嘿，晚了！”

那枯槁老者猛一瞪眼，只见那遍布在他身体周围的诡异红光骤然急剧收缩，竟是宛若燕雀归巢般向着他的体内渗透而去。

而与此同时，枯槁老者上身那恐怖的伤口，也极其诡异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紧接着，也不见那枯槁老者如何动作，仅是那昏黄的瞳仁之中红光一闪，那持鞭少年便忽的浑身一颤，整个人瞬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嘿嘿嘿，把你手中的东西吃了！”

那枯槁老者阴恻恻的话语仿若全然不着边际一般，但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持鞭少年先前低垂下去的右手猛然抬起，竟是毫不犹豫的就将手中那块微握的碎石往嘴里一塞，接着便是，便是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鲜血拌着碎牙便开始不断地往那持鞭少年的唇间冒出，可那持鞭少年却像是罔若未觉一般，反而咀嚼得越发卖力起来。

“很好，把它吞下去。”

枯槁老者那命令似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那持鞭少年依旧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猛的开始狂咽口水起来，竟是真的想要将那足以致命的碎石给一口吞下。

“够狠，够毒，可惜，就是这人老了点……”

“谁？谁在说话？”

枯槁老者悚然一惊，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也瞬时大变，目光一侧之际，正好就与蹲在围墙上看戏的楚云修，对视在了一起。

不过，楚云修似乎并没有要主动去搭理这枯槁老者的意思，只见他自顾自的撇了撇嘴之后，忽的扭头冲着身旁站着的凌天，开口问道:“哎，对了，你说就这老头这体格，能从那地方活着出来不？”

“很难。”

看着围墙上那两个黑衣人一问一答间，似是全然就没有将自己给放入眼中，那枯槁老者心中虽怒，但脸上却还是强装出了一副略显和善的表情，忍着尴尬开口插话道:“二位，老朽看着面生得很，想必应该不是这石城中人吧？”

“呵呵，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额，这位小兄弟，恐怕是误会了，老朽并没有想要威胁二位的意思。老朽只是希望二位，不要插手我与此子之间的这场私斗，就权当是，老朽在此欠下二位一个人情，如何？”

“人情？你的人情很值钱吗？”

“额……老朽不才，江湖人称血瞳尊者，乃是魔道四大门派中血炼教的两大尊者之一……”

说到这，那枯槁老者就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那蹲在墙上的少年一脸兴趣缺缺的神情，不知是没把他这个尊者之位给当回事呢，还是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他们血炼教的大名？

可这仔细一想吧，那枯槁老者便觉得应该是前者，毕竟那少年身旁站着的青年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一些，因为单单就那双瞳孔之中无意间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让人觉得罔若置身于尸山血海一般的惊悚，更别提，动起手来会是何等的恐怖？！

“哎，老头，你怎么不说了呀？呵呵，是不是觉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啊？还尊者呢？尊者能被这么一个小屁孩给绑到树上去？”

“额……此子行为卑鄙，在老朽饭菜中暗下软骨迷药，封去了老朽我的这一身修为，否则，就算这石城中的守军齐动，也未必能拿老朽我怎么样……”

“啊……”

似是枯槁老者分心谈话间减弱了控制，亦或者是不断叠加的痛楚终于刺激到了那麻痹的神经，总之，那原本一直在拼命吞咽碎石的持鞭少年，突然就从那呆滞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不好……”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