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什么？”

谢柔心头一怔，看着楚云修的目光不禁变得期待起来。

她本是走南闯北的戏班世家出身，但奈何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引得一地县令之子求欢不成，进而污蔑逼抢，害得父母锒铛入狱，师兄师弟们血染街头。

那时，她本以万念俱灰，只愿自刎以化厉鬼，入那仇人之梦食其血肉，寝其皮囊。然而，就在张灯结彩，坐轿入府的那一夜，楚云修宛若惩恶扬善的仙人般从天而降，一刀起，一刀落，溅得草地庭院一片殷红。

那时，那道清瘦的背影就仿佛是一束强光冲破了那积压数月的乌云。

那时，她笑着哭过。

还有，那时，她便开始坚信改变自己的不是那融进灵魂深处的惑雕之魂，而是眼前这位今后被自己尊为主人的清冷少年。

然而，世事无常，在她眼中的大英雄，却是别人嘴边的‘将门之耻’，‘皇城四废’。以至于她第一次杀人之后，心中却无半点不安，原因无他，只因那说书人说的尽是自家少主的不堪。

然而，她虽然愤怒，但她却始终相信，他终有一天会被世人所瞩目，因为他身上的一切都不允许他随波逐流埋没于世，因为他曾经是那唯一一束照亮过自己无尽深渊的光芒。

只是，他不说，不认，仅此而已。

然而，楚云修却是不知谢柔那盈动的眸中蕴含着怎样的期待，继续好似没心没肺般的调笑道:“就是啊，你先前说的那一大堆，其实跟我说的那个成语，是一个意思……”

“你居然还有心说笑？！哼，不理你了……”

“别啊，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楚云修被谢柔这突然摆出的嗔怒姿态，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无奈间，只好勉强收起了几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来，似是还真就怕了这小丫头的不理不睬。

当然，谢柔也并非是真的生气，眼见楚云修认真起来，自是也识得大体，不过这女孩家的矜持却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只见她依旧还是那副嘟着小嘴的可爱模样，却故意拉高了几分声线，主动开口说道:“哼，你问吧！”

“这帐内的护卫有没有被调走？”

“啊？！调走了啊，怎么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一个自称叫做李二的百夫长，说是传那个王统领的令，要一一排查军营内的所有人，就连那几个跳舞弹琴的女子也一并给带了出去。”

“呵，这死胖子的乌鸦嘴恐怕是去找街边的半仙开过光，还真的是好事说不应，坏事一说一个准……”

“死胖子？罗逵也来了？”

“嗯！”

“那他人呢？”

“跟凌天在一起……”

说到这，楚云修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开口问道:“哎，对了，昨天我让你去给凌天传信，你是怎么传的？”

“嗯……昨天吧，我去约定的地点等凌天哥哥，可等了半天，都没看见凌天哥哥的身影，于是我就在附近找了一棵最粗的树，用小刀把少主你交代的那些话给刻在了上面……”

“额……”

楚云修心中好一阵无语，不过，这也正好解释了胖子为何会到悬崖上去寻找自己的这件事情，当下，神情稍定，却又苦无思路，只好继续问道:“你之前可曾见过那个名叫李二的百夫长？”

“未曾见过。”

说到这，谢柔似是也想到了什么，急忙又开口接着说道:“少主，你的意思是杀掉营外那两个士兵的人，是冲你来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了。”

楚云修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却是忽的扬起了一丝邪异的笑容，继续对谢柔说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交给我来应对就好……”

楚云修话音未落，突闻一阵急促的呼喊之声骤然从账外传来。

“不好了，少将军，大事不好了……”

“呵，还真是说来就来。记住我说的话，待在这别出去……”

再次叮嘱了谢柔一番之后，楚云修这才慵懒的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朝着前帐行去。

那报信的兵卒似是对楚云修这个少将军并不熟悉，眼见山水屏风后走出的少年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禁有些发愣，可在上下打量了楚云修一番之后，却又觉得有些唐突，一时间，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让人看着都觉得很是尴尬。

楚云修自是也不着急，只是看着那手足无措的兵卒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话，那等着便是，毕竟这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楚云修而言就越是有利，都不用费什么口舌气力，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终于，在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那兵卒忍不住开口了。

“你，你是少将军？”

“不像吗？”

“像，像极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小，小的，拜见少将军。先前，小的被少将军的绝世风华所慑，一时间忘了礼数，还望少将军恕罪！”

“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经过先前的排查，我们护卫队成功抓获了两名混入到我军中的刺客，并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到了一封关于刺杀少将军你的密函。王统领他见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耽搁，便命小的到此，先将这密函呈送给少将军你查阅，好让少将军你早做提防……”

说着，这兵卒当真就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张似是写有文字的泛黄纸页，而后，只见他弓下身子将那纸页举过头顶，便是就想碎步上前，将那所谓的密函呈交到楚云修的面前。

楚云修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也很是随意的出声制止道:“你就别送上来了，随便挑些重点，念给我听听就行。”

“啊？这个，这个，小，小的我不识字啊！”

“不识字？呵呵，行，那你就出去给我找个识字的来吧。”

“额，少，少将军啊，你莫不是在戏弄小的？！这军中的兄弟绝大多数都是贫苦出身，能识字的还真没几个，这一时半会的，你让我上哪去给你找啊？”

“你们百夫长总该识字吧？千夫长呢？再不济，你去把那两个正副统领给我找来，总行了吧？”

“这，这小的哪敢啊？！”

此时，那兵卒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开玩笑，去找这军中的一二把手来读信，那还有命回来吗？！

然而，楚云修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声音也随之变得严厉了起来:“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我的命令还抵不过他们吗？”

“这……”

就在那兵卒左右为难之际，外面却是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确是王伉带着几个千夫长步入到了这主帅大营之中。

而令楚云修极为诧异的是，那王伉似乎对那兵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奇怪，只是自顾自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皱眉问道:“少将军，你这帐中的护卫，去哪了？”

“不是你派人传令把他们调走的吗？”

“嗯？！少将军，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末将我先前在布置完各处防御之后，就一直在随几位千夫长逐个排查这军中的兵士，早已是忙得应接不暇了，又怎会有时间派人来将这帐中的护卫给调走呢？”

说到这，王伉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几分，扭头又对身旁的一名千夫长说道:“张龙，你立即去给我查查，是谁假传调令，还有那几个护卫现在又身在何处？”

“那他是谁？”

待那千夫长领命走后，楚云修的目光便是看向了那一直弓着身不敢站直的兵卒，虽心中已有定数，但却还是想等着王伉亲口来确认此人的身份。

“他？”

王伉虽目露不解之色，但却依旧还是态度严谨的接着说道:“他叫王齐达，是在辎重营中负责粮草押运以及夜间防护守卫的兵士。几日前，我巡察营地时，正好碰上他们辎重营日间操练，当时，这王齐达一手刀法使得是驾轻就熟，接连上了几拨壮汉围攻都无法近其身侧，所以，我对他的映象尤为深刻。”

“辎重营的护卫？那也就是说，那两个要杀我的刺客混在了这辎重营里？”

“啊？！这个……”

王伉见楚云修突然面色阴沉，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急忙解释道:“少将军你有所不知，此次虎威军临时受命出征，这时间上着实是过于仓促了一些，而这中州之地多险道，河流湖泊更是纵横交错变化多端，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末将我便在皇城中招募了一批常年走镖于中州之地的江湖人士，编入到了这辎重营内，以便于沿途地形的查探及粮草军械的运送。但奈何这些人参军不久，彼此间又素不相识，所以，这才让那两个刺客有了可乘之机……”

楚云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从那宽足三尺的帅案后面缓步走出，来到那报信兵卒王齐达的跟前，伸手接过了那封关于刺杀他的密函。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