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地出去了，这屋子里又静得吓人。

陈暮乔窝在黑黢黢的床底下思索着这两天的遭遇。

首先，她现在回不去了，而且处境危险，除了二小姐之外，其他人都想取她性命。

其次，她现在是只猫，有点灵力，但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能耐，毕竟当前她的脑子里还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只猫的记忆，这太奇怪了。

再次，同名同姓的二小姐于她有救命之恩，而这个姑娘现在就要死了，这个情况令她十分恐慌。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东西了，二小姐受罚，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现在的她走路都发飘，腿软的像面条。难不成真的要去抓老鼠吃？先不说能不能下嘴，关键是她不会抓呀！

唉，太让人作难了，辛苦穿来一场，空间没有、系统没有、外挂没有，连美貌都没有，啥啥都没有就算了，还不给个人样子……

就这么想着想着，居然打起鼾来了。果然上了猫身就会得猫病，太爱困了……

这厢，程识出了陈府将医女打发走后，直接去了宁王府。

“殿下，文昌府的二小姐并非恶疾缠身，是中毒。后宅内斗不是我等能干涉的，所以臣并没有告知陈公此事，且臣无法救其性命，因此不愿生事。”说罢，程识长长地叹了口气，后面的话还要继续说吗？

“程院首，二小姐有没有可能是民间说的中邪？”一直沉默的元叔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闻此话，程识也略微往这方面想了一点：“民间是有这种传说，尤其是体弱之人被什么妖怪小鬼冲撞了，可能会丧命。不过这么些年，也没有哪个人说真的见过妖怪，所以暂不可信，且臣能断定二小姐是中毒。”

程识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二小姐所中之毒，与当年的温贵人如出一辙，起初只是小病不断，然后就是神智失常，熬个二三年就会神衰气散。而且，二小姐的瞳孔也如当年的温贵人一般略微发蓝，所以，臣能确定。”

元叔素有一丝愣神，“温贵人曾与我母妃交好，可我母妃却因此受了诬陷，失去父皇信任，在冷宫郁郁而终。这手段如今又在文昌府出现，本王断不能坐视不理！”

程识已料定元叔素会是这番反应：“那殿下是要臣说出真相？”

元叔素摇摇头：“无需多言，本王亲自去查，程院首反而需要保守秘密，尽全力多吊那二小姐几天命，本王有需要自会传信。”

申时，元叔素进宫。

御膳房还真是没意思，多少年了还是那些老模样，即使是跟皇帝老爹一起吃饭，元叔素也没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只是，吃着吃着，这父子俩居然喝起了酒。

男人嘛，一沾酒就变得多话了，这老皇帝盯着儿子竟红了眼眶。

元叔素看着老爹那花白的鬓角突然有些伤感：“父皇，为何这般盯着儿臣？”

老皇帝摇摇头，“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喊朕父皇，可朕总是想起你们咿呀学语的时候，会叫几声爹爹。等学会说话口齿清晰以后，爹爹就变成了父皇。”

元叔素心头一酸，“父皇又多愁善感了，我们是父皇的孩子，更是臣子，自然不能跟黄口小儿那般称您爹爹。”

老皇帝哀哀地看了一眼元叔素，“宁儿，你母妃去了也快三年了，你该考虑考虑婚事，朕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德正，那孩子才是你们真正的大哥，朕尤其疼爱他，还为他取字伯期，可还没等他长大用这字，朕就永远地失去他了。”

“还有你那大姐姐德佩，乖巧可爱，真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都因为朕谋的这份千秋大业丧了命。朕每次午夜梦回，见到的都是他们身首异处——”

“父皇，莫要回忆了，大哥哥大姐姐今生没有福分，来世必定与你重续前缘。至于儿臣的婚事，儿臣会考虑的，只是希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些自由，儿臣多年修道，无意于儿女情长，不想误了别人家的姑娘。只等遇到一个同样淡泊无所求的女子，才会娶妻。”元叔素一口气吐完，如释重负。

老皇帝一时沉默，颓唐地将酒盅放回案上。

“归宁，你是皇子，正妻必然出自侯门贵府。”

又是一阵静默。

“是，父皇。”

“罢了，你再清静一段时日也可。”

“谢父皇。”

“宁儿，你是不是还在怨父皇委屈了你的母妃？”话里带着几分颤抖。

“儿臣不敢。儿臣幼时与母妃朝夕相处，知道温娘娘与母妃是真心交好，所以敢肯定母妃万万不会毒杀温娘娘。但是父皇不同，父皇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和后宫的这些娘娘们交心，所以父皇没办法信任母妃，儿臣明白父皇的难处。”

老皇帝啜饮一口，双眼迷蒙。

“元兴十五年，朕在外微服私访遇刺险些丧命。你那年六岁，无端端生了一场重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朕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你母妃都快哭瞎了眼睛。幸有高人指点我们上青要山找武罗长老，才救回了你一条命。你这孩子还真是个有仙缘的，居然做了武罗长老的关门弟子。”

元叔素心头一震：“父皇可是后悔儿臣拜师武罗师尊？”

“有那么一点吧，父皇并不愿你做个修士。皇子生来就担负着平天下的使命，辅佐君主才是正道。你平日里总是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是抬眼一瞬，元叔素看到老皇帝眼里的哀怨一扫而光，瞬间充满厉色。他默默地低下头，又一个抬眼，色厉内荏已换成温和慈祥。

“宁儿，叫父皇一声爹爹吧。爹爹当了太久皇帝，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父亲。”苍老的声音里夹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元叔素低头跪下：“爹爹，孩儿让您失望了。”

老皇帝微微蹙眉：“不失望，宁儿一直都是最为爹爹着想的孩子，受的委屈最多。”

元叔素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皇帝从袖中递出一道信函，元叔素伸手接下正欲打开，却被伸手拦下。

“朕允你便宜行事，宁儿放手去做吧。亥时已到，回去吧。路上小心，别再受伤。”

……

子时，一道黑影悄悄跳进一座大宅里，毫无声息地摸到了惜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