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身子一缩，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苏御一步一缓的走过来，靠在树干边，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

“小鬼，出来说话。”

无常更是对着一片树丛使劲吠叫。

不远处的树丛抖了一抖后，一个身穿皮毛的清俊少年，一脸警惕的走了出来。

他身后挂着一只竹篾篓子，腰间别了一把砍柴刀，肩头湿漉漉的，看起来，也在深山中呆了很久。

终于有活人了！

叶蓁十分高兴，她想要从树上下来，却被苏御一托屁股，重新送了上去。

少年在场，她不好当众辱骂，由得自己憋红了脸。

少年脸上有不屑的神色，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叶蓁和苏御，开口道：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是从万仞神壁上来的，对么？”

“万仞神壁？那破山壁，还有这种名字？”苏御玩味一笑。

少年一脸惶恐：“你们胆敢诋毁神壁……算了，你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也正常。”自顾自圆了回来，释然一叹。

叶蓁眉梢一扬，追问道：“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忍了忍声，很是犹豫，他踯躅半天后，才道：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蓁和苏御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少年抬头，眯着眼，指向山壁处终年不散的云雾道：

“只要从那里来的人，都会忘记前尘往事，他们是天神赐给神寨的奴仆，要想活下去，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需要付给我报酬。”

天神，神寨，规矩？

明明是男耕女织，桑梓良田的世外桃源，为何这般神神叨叨，令人反感？

“你要什么？除了她，还有我的美色，其它你自己选。”苏御非常大方。

叶蓁则眼皮一阵乱跳。

少年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苏御或者叶蓁的身上，而是绕开两个人，往他们身后看去。

他的这一无意识举动，让苏御目光一沉，嘴角边的笑意，逐渐疏离。

叶蓁从松树上跳了下来，一边拍着手心泥屑，一边问：

“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些野牛肉，你要么？”

“在……哪？”

“藏起来了，没遇着你之前，它可是我们全部的指望。”

少年这才笑逐颜开道：“噢噢，我不用太多的，我只要一扇肉就好——来，我把这里的规矩，全部讲给你们听！”

……

这里，方圆三十多里地，不与外界通，北边被万仞神壁所阻拦，东南西面，四面靠海，留存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自给自足，除了土生土长的土著之外，还有很多人是从万仞神壁来的。经过终年不散的山雾后，他们都会遗忘前尘往事，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

这里信奉天语教，信奉灵魂的轮回转世，天神是与他们唯一的神。

侍奉天神的子民，又有三六九等之分。

上三等为信徒，可居内城，每个月的粮米、布匹、生活物资，都可以去内府申领；四五六等为良民，他们衣食无忧，只要努力干活，资历到了，也能晋升上三等；至于七八九等草民，生活便艰难了一点，内府每月申领的粮米有限，需要格外努力干活，才能换取物资，让自己尽可能生活的好一点。

“所以……我们算是草民？”

叶蓁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少年哂笑一声，直截了当破灭了她的幻想：“想多了……你我这种，连草民都算不上，我们是贱民，是被驱逐出寨，只能在北域流亡，自身自灭的贱民！”

“……”

苏御有点生气：“本王一抬手，就能灭了这个——”

叶蓁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少年继续。

少年指了指东南方向：“你刚才看到的村子、田地，都在神寨里头，我们这里是北域，山上都是狼群、野兽，下了山，还有一堆坏人等着抢劫你……你们最好的出路，就是和外府交换物资，如果你交换的东西足够多，或者足够值钱，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神寨了。”

他声音哽咽，若有所思：“就算当一个九等草民，好歹有一口饭吃，不会有人每天来抢来偷，安安稳稳……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原来吃一口饱饭，和家人待在一起，对于北域的人来说，竟是一个奢求？

“外府……在哪？”

叶蓁怜悯这个少年，有些不忍打断他的哀求。

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规则。

因为按照少年方才所言，只要到了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从没有人离开过——

少年用力揩去眼角泪水，哑然开口：

“下了山就是——天气快冷了，他们最近喜欢收一些皮毛，那些东西比较值钱，砍好的柴，编好的篓子，乱七八糟的野菜、野果，他们也收的。只是能换来的东西不多，顶多混几口饭吃。”

少年重新整理自己的篓子，给叶蓁看了看自己砍下的柴薪，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

“对了，你熟悉这里吧？可有见过一处白灰色的山中湖？”叶蓁问道。

“当然，可是那个湖是咸的，不能喝！”

“我找的就是它……请问一下，该怎么走？”

少年眼珠子转动：“我领你们去吧。”

“好，谢谢啦。”

叶蓁刚要抬步，人却被苏御一把扯到了后面。

“干什么？”她质问。

“你怎么能挡一位王爷的路呢~”

“……幼稚！”

某人抖着破烂烂的宽袖，闲庭信步，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少年身后。

他看起来不是去解决生存大计的，更像是去踏青游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