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要加班。

楚赢与同样加班的杜悠等人在地铁站分手，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本来按照徐灿灿的说法，今天是楚赢入职的第一天，她打算组织一次团建，但是在跟楚赢来到公司后不久，她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离开了，直到现在也没人联系上她。

楚赢本来有些担心，不过杜悠说这是徐灿灿为人的常态，习惯了就好。

也不知道她现在回家了没有……楚赢给徐灿灿发了几条消息，但直到楚赢走出地铁站，也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楚赢锁定屏幕，看见上面的数字清楚的写着“22：10”，她叹了一口气，快步向新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市中心的缘故，这一带有许多条繁华的商业街，直到这个时间也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街边的男男女女也不在少数，令人很有安全感。

楚赢行走在人群中，因为与秦遥的再次重逢，她有些心绪烦乱。突然，她看见了街边的一家药店，于是便立即想起了那个奇怪的药方，于是她走进药店询问站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能否配齐这些药材。

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有些白胖的男店员看了眼楚赢递给他的药方，说道：“我们这里卖的都是西药，像这种中药方，我们是抓不了的。你可以顺着这条街往里面走，老小区那边有一家挂着沁仁堂招牌的老药店，他家那个木头牌匾还是很醒目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在营业。”

“谢谢。”

“没事。”男店员笑着对她摆摆手。

楚赢从药店出来，按照男店员给她所指的方向寻找着他所说的那家店。

“沁仁堂……”楚赢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随着她越来越靠近老小区，街边那种吵吵嚷嚷的店铺就越来越少，行人也同样变得寥寥无几，因为老小区这边的住户大多是中老年人，这个时间他们大多早已进入梦乡。

楚赢打了个呵欠，脚下的矮跟皮鞋在路砖上发出清冷而有节奏的“哒哒”声。

就在她路过一条夹在两座楼房中间的窄巷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听见里头传来些许细微的怪声，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喝醉了，蒙在被子里发出的咕哝声。

楚赢停住脚步，下意识发出声音的那边走了两步，然而那条窄巷中间没有任何照明，她所在的人行横道上的路灯仅仅照亮了那条巷子的边缘。

不……还是别过去了。楚赢想到：估计只是个醉汉，那边太黑了，如果我贸然过去的话……万一又遇见那个东西……

一想到那潜伏在黑暗中的可怕存在，楚赢突然感觉迎面而来的晚风透着股叫人不安的凉意，她摇摇头，继续向前寻找那家药店。

她“哒哒”的脚步声远去，窄巷中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嘴的男人慢慢被放到了地上，他双目圆睁，脸上呈现一种极度惊讶与恐惧的表情，鲜血从他颈侧汩汩流出，如同压力越来越小的红色泉水。

它在地面上蔓延着，慢慢流向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皮鞋上方是一条熨烫笔直的蓝色条纹西裤。

皮鞋的主人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优雅翩然地转过身，走向更加黑暗的窄巷深处。

……

又花了三分钟，楚赢终于找到了男店员所说的那家沁仁堂药店，在这一片装修时髦的店铺中间，它古色古香的木头牌匾十分好认，楚赢见里面还亮着灯，就推门走了进去。

才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厚的药香，这家药店的装修与门口的招牌十分相称，都是复古的风格。不同于之前那家药店，这家店两侧的墙上是成片的木质药柜，药柜分为一个个小抽屉，上面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这样的药店楚赢小时候也见过，只是长大后就越来越少见了。

楚赢左右打量一番，没有看到任何人：“有人吗？”她对着空荡荡的药店问道。

“唔……等一下！”有些稚嫩的清朗男声从柜台后面传来，随后，一个身穿校服，却高了楚赢大半个头的身影钻了出来。

这位身材高挑的“第十一中学”的男同学半背对着楚赢，有些局促地问道：“怎么了？抓药吗？”

“呃，没错。”楚赢向他走了过去，将写着药方的纸条递给他：“要这些。”

那个男孩依旧背对着楚赢，楚赢只能看见他那头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身子半转过来，但脸还是背着楚赢，他以这样别扭的姿势接过纸条，然后低头看了看药方，随即连珠炮似的问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药怎么能配在一起吃？这药方你从哪儿来的？”

楚赢先是默然，然后摸摸鼻子说道：“是我老家的偏方。”

“什么偏方啊？你这绝对是让人骗了！”男孩猛得转过身，义愤填膺的说：“这方子写的驴唇不对马嘴，正常人要是喝上这么一碗，恐怕就不正常了！”

这下楚赢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男孩大概十六七岁，脸颊略鼓，带着些婴儿肥，有点猫相，眼睛很大，青春可爱。不过他嘴角裂开，颧骨青了一片，鼻孔里还塞着棉花，看起来好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方应量与楚赢才对上视线就感觉耳朵一阵发热，虽然眼前的这位女性顾客谈不上极其漂亮或者美艳，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清冷干净的星星一般，看得他慌忙低下头，有些表演成分的将纸条拍在面前的柜台上：“总而言之，这方子人是绝对不能吃的！”

男孩的年纪不大，但就他所说的话来看，他对中医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楚赢估计他可能是这家店的小孩，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才能一眼看出这药方的古怪。

可是与一张违背常规的药方相比，黑暗中的怪物不是更加不科学吗？所以楚赢还是想试试看，于是她说：“确实，这不是给人吃的东西。”

“什么？”方应量愣住了，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楚赢。

楚赢对他笑了笑：“是这样的，我养了一只宠物猪，最近可能是乱吃东西，生了病，于是从老家的养殖户那边要了个偏方，这药其实是给猪吃的。”

“给……给猪吃的……”方应量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楚赢看他那张本就五颜六色的小脸被自己的说法弄得更加七彩缤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说道：“不过你年纪轻轻，却一眼能看出这药方不对劲的地方来，还真是了不起。”

方应量见楚赢一脸真诚的夸奖着他，瞬间感觉自己唯一一个通气的鼻孔里好像都要喷出火来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扬起下巴的冲动，说道：“这有什么，怎么说我也是沁仁堂未来第十二代大当家，这点小意思——”

突然，店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方应量瞬间变了脸色，他单手一撑，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直奔门外，而楚赢则以一种几乎违背常理的冷静掏出了手机，她在键盘上快速按下报警电话，然后也紧跟着走出了门外。

一位身穿棕色衬衫，年纪大概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手臂上挎着一个编织袋的老太太，步伐凌乱地跑了过来，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激动地叫喊着：“那边！那边死人了！”

方应量急忙问道：“哪里？”

“那边……那边的巷子里！”说完这句话，老太太便一下子萎倒在地上。

她的话让楚赢想起了自己刚才路过的那条传出怪声的巷子，她蹲下问道：“是不是旁边开了家便利店那条？”

“对……对……就是那边！我的老天爷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个男的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

听到这里，方应量抬腿就要跑过去看看情况，却被楚赢一把抓住了手臂，她用的力道非常大，以至于方应量都忍不住皱起了脸：“等一下！我先报警，等警察来了再说！”

“不行！万一那个人还没死呢？在这里等着可能会错过他最后的抢救机会！”方应量否定了楚赢的建议：“你在这里陪着这位奶奶，我先过去看看那个人的情况！”

楚赢见他态度坚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那片黑暗中所隐藏的，也许就是那令她恐惧的存在。

就像那位老太太所说的，的确有个男人倒在地上，并且现场血流成河，方应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借着手机的光亮查看了他的情况，随即摇摇头，走了回来，对楚赢低声说：“没救了。”

楚赢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去了又回，心中那种不安感却并没有因此消除，她将方应量拉到路灯下，说：“在这里等吧，比较显眼。”

方应量见她脸色惊疑不定，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纠结了片刻，有些扭捏地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楚赢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笑了笑：“谢谢。”

方应量表现得十分羞涩，好像被披上外套的是他一样，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没什么……这是我一个男……咳，一个优秀团干部应该做的。”

楚赢再次笑笑，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其实这只是她作为一名大人在“小孩子”面前所做的掩饰。

昨天见到那诡异怪物的恐惧尚未完全从她心里褪去，今天就又遇见了血腥的杀人现场……楚赢闭了闭眼睛，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恐怖向她、向着她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探出一只只滑腻的触手！

在这位优秀团干部的陪伴下，不到五分钟，警车来了，率先下车的是位老熟人，正是昨天帮楚赢录口供的郑义，他今天跟昨天一样，依旧不修边幅，像个落拓的摇滚歌手，看见楚赢在这里，他有些惊讶：“刚才是你报警？”

楚赢脸色有些苍白的说：“对，但我不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是吗？接连两天遇见我，楚小姐可能有点倒霉。”郑义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跟着他的警官们开始封闭现场，调查取证。

郑义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方应量，问道：“他这伤怎么回事？你们遇见歹徒了？”

方应量语气僵硬的回答道：“我的伤跟这件事没关系！”

“好吧。”郑义回答的模棱两可，似乎心存怀疑，方应量还想解释什么，被人打断了。

“郑队！”一位警官从那边跑过来，脸色难看在郑义耳边说了些什么，郑义脸上的表情随即严肃起来，他对楚赢二人说道：“幸好你们没碰上那个行凶的歹徒。”

楚赢当即联想到那名目前在逃的连环杀人犯，心里有所猜测：“你是说……？”

郑义看着远处被人搀扶过来的老太太，沉声说道：“我们回局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