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以往工作朝九晚五，非常规律，

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渴望的，需要的，就是这样，

但却总觉得心里有一块空洞，填不满，

自认为是还不愿摆脱学生时代的稚气，

不愿完全成为一个社会人，不愿承认这样的重复就是今后的生活模版。

现在四五点就起，却有种莫名兴奋，

想来28年的人生中，这么早起的日子，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人就是这么好笑，以为自己渴望的，也许没那么适合，

以为自己畏惧的，可能也没那么可怕。

「做助理就是要朴素」

自我洗脑着，打开衣柜，清一色的套裙职业装，好像已经不合适了。

并不是裤装爱好者，从仅有的几条中扒出一件穿上。

随手扎了个马尾，眼镜一戴，卫衣一套，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不由得感慨，

「学生时代的上海身份证都快过期了，这才第一次见到清晨4点的它。」

今天的工作是在棚里拍广告，

第一次来到影棚，摄制组竟然比自己到得还早，

调试着景，布着灯，导演和摄影师认真讨论着脚本，

新世界气息扑面而来。

很快，到了约定时间，佩哥来了，

他手上拎的拿的，应该是宋雨柏的东西吧。

正思考着，导演朝门口喊道，

“雨柏，来了啊。”

摄制组的化妆师也朝同样方向挥着手，

室外逐渐放晴，从那透出微光的门口，

一个耀眼的黑色身影走了进来。

几天前才见过的人，如今朝里走来，却好似今生初识的距离感。

果然艺人和凡人之间，是有次元壁的。

进了棚，工作人员关好了门，

雨柏这才卸下全副武装。

他目光犀利，一边和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一边环顾四周。

被看见的瞬间，莫名紧张，他则定睛驻足一瞬，

虽然扑克脸，仍然可以清晰读出诧异。

佩哥走了过来，把大包小包交付，一边叮嘱着，

“今天你主要就是观察、学习，叫你做的事，你就去做。

其他时候，就安静待命。”

雨柏径直走向化妆台，工作人员各自就绪。

尽管只几句台词，雨柏还是非常认真的背诵记忆，

看样子和这个导演应该是多次合作，一边化妆，两人一边聊起来。

偶尔能感受一丝视线朝自己瞟来，很快便消失。

“雨柏是个很简单的人，工作时非常认真，不工作的时候，隐私第一。

所以我们助理的主要任务就是，

保证他工作时没有其他烦心事，转移时不受粉丝干扰。

还有像上次商场做活动出来，他能偷摸溜去电影院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上次就是我不在……”

佩哥描述着他陪产老婆时，雨柏犯的“错”，

害他被金姐株连了好久。

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入行就是这个“错误”的产物，也还是连连点头。

拍摄顺利展开，佩哥打开自己随身包，

里面像个百宝箱，什么都有。

“一会儿如果有休息时间，就要给雨柏递水，

他要是嗓子不舒服，还有这个。”

佩哥掏出护嗓含片，

“前段时间又是综艺又是拍戏，把他累坏了”

低头一看，包里还有肠胃药，感冒药，眼药水，各式居家常备药，

巧克力棒、日抛隐形眼镜、充电宝、防晒伞、化妆包、迷你风扇、迷你熨烫机，

要往里面翻，还有不少东西。

内心小震惊，“佩哥，每天都要带这么多吗？”

佩哥却有点小骄傲，

“可以用不上，不能需要的时候没有”

这下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初次见面佩哥就给下马威，说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不过，每个艺人有不同的要求，

跟着雨柏其实比大多艺人助理要幸运，

他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不耍大牌，不需要人鞍前马后。

有的时候你会感觉不到他是个大明星，

但是他不给你制造距离感，不代表你能忘了他是老板。”

翻了翻包里的东西，

“带这些东西，基本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以后如果轮到你做主，也不是非得这么累，

带必须的就行，我只是比较需要有备无患的安全感。”

话音未落，已经高效拍好几条。

佩哥欣赏的目光投向自家艺人，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奇妙感觉。

休息时间，道具和场景老师忙活着调整布置。

佩哥递来矿泉水，示意速速送去雨柏那里。

“哦”了一声，连忙带上，三两步朝正在补妆的雨柏跑去，

雨柏接下水，说了句，“等下”

「应该是要我待命的意思？」

便傻傻站在一旁。

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微妙的距离产生了微妙的气氛，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化妆镜中这个大明星完美得像尊雕塑，一旁的化妆师姐姐手速像魔法，

很快，便和之前的清淡妆容完全不同。

烟熏眼影让雨柏的眉眼更绝，

头发往后梳成油头，黑得发亮的硬朗发丝，和黑得发亮的深眸，

难以言喻的凌厉。

化妆师退下，雨柏趁着摄影师调试光的片刻，询问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嗯？”这个问题着实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金姐招的我，她没有跟你讲吗？”

想着自己这么小个职位大概不足以通知，又不假思索补充说明，

“刚好我最近离职上一家公司，就能这么快上岗。

看你前面拍摄又快又好，真的很厉害。”

雨柏流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但没有再追问，向灯光下走去。

第一次和“顶头上司”说话，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佩哥说他不是个爱耍大牌的人，就想要随意一点，又纠结是不是太随意了，

本来就不擅长聊天，一不小心就变成毫无营养的尬聊。

正准备转身回走，却发现佩哥早已站在自己后方不远处，

冷不丁地，

“佩哥，你吓我一跳”

佩哥却表情严肃，示意往回走。

“一般除非化妆师有需要，不然我们不会那么跟那么紧，

你待太久了”

“可是雨柏让我留着”

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有时候真是惊讶于自己的傻白甜发言。

佩哥表情更加严肃了一些，

“说话要小心，助理这个行业，不只是伺候人，

我们要会读人。

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宋雨柏和他身边的人吗？

不要把自己卷入无谓的麻烦里。”

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初见时发出警告的他。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我也不瞒你，

雨柏和金姐之间，有时候比较紧张。

雨柏不能理解金姐的做法，对她也有所顾虑，

所以不是雨柏对你好奇，他只是好奇背后的原因。”

佩哥说话有时候和偌瑶有点像，不好听，但在理。

“你加入我们这个团队，我没有丁点儿意见，但你要学得快点儿，

雨柏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你在这个职位，没有我行我素的立场。”

逐渐好像适应起佩哥的严格起来，每句不那么好听的教导下，都没有恶意，

“你要记住，你是来帮雨柏减少麻烦的，

不要自己成为麻烦，也不要给外人任何八卦的机会。”

正消化着这番话，导演那边却出了点问题。

拍摄出的效果，客户在场确认着，不是很满意。

雨柏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意见，

大概是第二个置景的效果不如预期，要更改。

初次合作的客户，金姐都会来盯，决定一些重要事项的走向。

但这个品牌方，和导演团队，都多次合作，经验满满，

金姐今天便完全托付给助理协助，人没到场。

佩哥的眉头皱了起来，

“下午还要转去杭州拍另一个广告，现在要临时换景肯定来不及。”

上岗第一天就面临复杂变数，这是以往的工作中未曾有的体验。

客户那边眼神环视了下雨柏的在场工作人员，还是决定和金姐连线沟通。

有一丝失落爬上心头，

“有什么，比较初级的决定，

是我们助理可以帮忙做的吗？”

佩哥笑了，有一丝自嘲，

“还是我说的那个，距离和分寸。

为什么这行这么劳心费力，普遍工资才几千，

为什么大多想进娱乐圈，想从底层做到经济人，

想靠近自己喜欢的明星，但都为爱发电不久，流动率淘汰率奇高？

因为它就不是个话事人的职位，谁都可以做，

但不是谁都能做好。”

顿了顿，略带焦虑地看向议论纷纷的摄制组，

“分人，有毅力，有能力的，也不是不能从这行做跳板做到其他，

像我，只是跟随了一个好的老板，

我就吃这碗饭，多的超出我工作范畴的，

我就不瞎操心了。”

明白佩哥的意思，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普通人呢，

只是有的时候，也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把一件事，

做得更全面更周到，

如果只能眼睁睁看事态发展，总有种自己是否没尽力的困惑。

一番沟通下来，中午还是按原定计划转去杭州拍另一个广告，

下午时间，留给这边品牌方商量更改场景，

晚上再赶回来补拍改后镜头。

雨柏点头，认可安排，

和导演简单沟通几句，便朝自己这边走来。

佩哥眼疾手快，拉上背包，

和门口候命的司机和保镖许哥通了电话。

很快，许哥便出现在门口，

佩哥把口罩帽子外套递给雨柏后，

便安排转场。

从影棚僻静的内部员工后门离开，本想乖乖跟在身后，等大家都上车再轮到自己，

雨柏却招手让自己先落座，

果然如佩哥所说，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

一个散发出奇特气场的人。

眼神有时候生人勿近，行为却意外的暖。

赶紧上车，佩哥的眼神随时都像个啰嗦的监护人，提醒自己不要磨叽。

因为比预期提前离场，周围并没有闻讯赶来的粉丝，

尤其是私生粉，他们的消息四通八达。

佩哥口中，现在做艺人就好像地道战，

要狡兔三窟，多变化才能躲避麻烦。

开往杭州的高速上，

雨柏摘下口罩，转头看向自己，很随意一句，

“不好意思，金姐把你拖进来”

又是这件事儿，看来雨柏是真的很放心上，

没等自己开口，佩哥在后座回应了起来，

“雨柏，你误会了，这个艾辛，她是正经招的新员工，

本来也在求职，就是刚好我们现在也需要培养助理。”

雨柏淡淡的，“爱心？”

他的反应和很多人一样，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

“辛苦的辛，要是比心的心就好了”

雨柏想了下，没有再继续名字的话题，他转头看向佩哥，

“也是，佩哥你家现在怎么样，

这个月女儿满月，罗姐肯定很需要你搭把手”

佩哥笑笑，

“家里请了月嫂，我妈也在，

还好还好，雨柏你不用担心。

上次你送给我们小雨滴的出生礼物，

我老婆逢人就说，有点太得意了”

第一次见雨柏露出笑意，

“不要让罗姐太辛苦，说实话，

我现在也不想让你太辛苦”

话没说完，佩哥很难得的抢话了，

“没事儿，我真没事儿，

你要让我天天呆家里吧，我可能也受不了。”

好吧，当代好男人，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但好像，一点一滴在逐渐认识身边这些工作伙伴，

淡淡的熟悉与温暖在孕育。

除了雨柏，坐得很近，却好像隔着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