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蛋！”陈天正拽起枕头想要砸过去，又怕手里还拎着暖壶的陈加一拿不稳被烫到，重重地放下“臭小子，现在是不是我一口气断了直接死在这你才满意是吧？我还不死不行了？”

“哈？”满脸鼻涕泪水的陈加一两眼一愣，指着陈天正的存折“就这存折十几年我都没见过几次，现在你都要给我了……”

“我他么刚才想要回来你不给啊小畜生！”

“啊？”陈加一哈哈一笑“还以为你真不行了呢老家伙，太难过了哈哈，差点就能拥有一笔巨额遗产了呢，好难过呀！”

陈天正一脸无语，龟儿子一定学过川剧，变脸贼快“虽然不至于立马就死，但我的身体……”

“一时半会死不了就好！”陈加一泪流满面地倒了杯水，眉开眼笑的自己一口灌了下去“只要还没死，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对吧？行了，现在和我说实话吧？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是去医院体检得了……不对，你这人死抠死抠哪舍得花钱去医院做体检，你别瞪我，我实话实说，难道是街边的野郎中说你命不久矣？也不太可能，毕竟你自己就是一个超级大骗子，不太会被别人骗，难道你是自己感觉到的？就像小说里的写的那样，感觉自己的生命之火在一点点的消亡哈哈哈……你咋不笑呢？”

陈天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加一，无奈地摇摇头“反正我今天晚上死不了，先睡觉，明天再说。”说罢也不管地上的陈加一，拉开被子径直躺了下去。

“说话说一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加一眨眨眼，看陈天正却是是躺下去了，不再理会他，只好无趣的咂咂嘴，爬上床去关灯睡觉。

黑暗中的陈加一却久久都无法入眠，虽然陈天正说自己一时半会死不了，但陈加一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很像当年在路边看到过的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小的流浪男孩，身无寸缕，浑身都是伤口，看样子是和其他流浪的孩子争抢食物的时候受的伤，即使自己买了一些食物摆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的感激和希望，只是眼神麻木的下意识把食物搂进怀里，见给他食物的小子和另一个老头子没有把食物再抢回去的意识，这才一阵狼吞虎咽，过程中时不时的四周观望，生怕被人抢走，吃过后又两眼无神的躺在那里，任由陈加一给他盖上一块临时找来的毯子，哪怕明知距离死亡不远，却也毫不在意，那种对死亡的无尽漠视，着实吓坏了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陈加一。

而现在他在陈天正的身上有了同样的感觉。

一夜无言。

第二天一大早，陈加一收拾好两人早餐的碗筷之后，陈天正拽住了他没有让他出去兼职，领着他出门，陈加一问他干嘛也不说，只说是领着他去见个熟人，面色凝重，临走时还嘱咐陈加一换了一身破旧些的衣服，弄得陈加一在外面总是不由得挡住脸面，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啊，怪丢人的。

两人搭乘公交车，来了一场跨城之旅，倒了好几次车，从城西边缘一路坐到城东临近郊区城乡结合部一类的地方，高大的楼房掺杂着成片的平房，看上去怪异却又分外的和谐。

下了公交车，陈加一看了看路边的站牌，“牧阳新村”，一个名字不错看上去却破破烂烂的城边村，一通走街串巷之后，陈天正领着他在一处高大的院墙外停下了脚步。

“哎？”看着院墙外三三两两的砖头堆，陈加一很是好奇“这些砖头干嘛用的，为啥不摆在一起？本来巷子就不大，这些砖头散乱起来多占地？”

陈天正一脸黑线，没有解释，走上前奋力地拍了两下大门，视大门旁明显是门外汉安装的蹩脚门铃视而不见。

“老张你是不有病？！”院里，一个粗狂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用看到人，陈加一已经感受到来自声音主人的无尽愤怒“都他么说了老子院外那也是老子的地盘！你想停车自己找地去！别往老子门口停！那些砖头是我从秦始皇坟里挖出来的文物！一块两千万，少一角我都去告你！”

院里声音未落，隔壁骂声不甘示弱的响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你个光吃不拉的老貔貅，谁把车停你家门口了？就你家门口那破风水，配得上老子的五菱宏光吗？再造谣老子先去告你！”

安静了半分钟，自称门口砖头都是文物的声音在门里响起，声音有些迟疑“谁找老子？”

“我。”陈天正的声音很是平静，完全没有往日里插科打诨的闲然，这让陈加一的心里狐疑不止，这院子的主人明显是个抠门的人，就连院子门口这种按常理说属于公共范围的地方都能说是自己私有的，关键还说出了门口砖头都是秦始皇时期文物的糊话，一看就不怎么好惹，老头子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吱呀~”大门处传来的凄厉声音表现了院子大门的陈旧以及院子主人的急切心理，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大汉，十分壮硕，开门看见陈天正更是一脸笑意，对旁边露着笑脸打招呼的陈加一视而不见，搓搓手，完全没有了刚刚和邻居骂街时的强硬表现，对着陈天正嘿嘿一笑。

“陈老哥吗这不是？怎么着，最近手头宽裕了，打算还钱了？我就是知道您不是那种买了东西不给钱的人，仗义！是个人物！”

听到这话，陈加一默默地退后两步，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爷子出门前特意把存折锁了起来，甚至连公交车的票钱都是自己掏的，哪有一点是来换钱的样子。

果然，陈天正摇了摇头“今天我不是来换钱的……”

“砰！”

“债主”猛地关上了大门，行动之迅速甚至大门连“吱呀”的声音都没发出，可见用力之猛，隐隐约约能听到门里主人的咒骂声“欠钱不还，我就知道你陈天正是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

就在陈加一丢不起这个人，打算掩面而走的时候，陈天正开口了“想让我还钱就把门开开，咱俩聊聊，不然这钱我就当还过了。”声音依旧稳定，丝毫不在意里面的家伙会不开门。

“吱呀”，院子的大门第二次打开，院子主人黑着脸站在一边，虽然没说话，但意思表达的却很明确，陈天正却毫不在意主人的态度，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进去，倍感丢脸的陈加一原想贴墙溜走，但看看院子主人的壮硕程度，即使自己这个便宜爷爷再没有脸皮，自己也不好任他挨揍，只好羞红着一张脸跟了进去。

院子主人“咣”的一声关上大门，舒舒服服地躺在屋里窗子下的摇椅上，又指了指院子里一个表面上泥秽不堪的凳子，一点请爷孙二人进屋的意思都没有，看陈天正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陈加一也只好强作镇定的站在一旁，目光不断逡巡，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万一一会打起来了能帮着抗两下。

“以后我欠你的钱他来还。”

陈天正坐下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炸了毛。

“啥意思？”

“凭什么？”胡子大汉“蹭”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站在犹是气定神闲的陈天正面前，指着老头子的鼻子道“老家伙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了？老子没紧追你欠的货款没要就算了，现在你又给我整出个接力贷，咋地，没挨过社会主义的铁拳……是真的？”话音却是从怒气满满变得迟疑，让已经伸出手准备拦截“铁拳”的陈加一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陈天正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也不顾主人的意见，自顾自地向屋里走去，胡子大汉脸色一阵变换，却没有阻拦陈天正，而是拦住了跟在老爷子身后的陈加一，甩下一句“外面等着”，就追着老爷子进屋里，顺手关上了房门，显然是两个人要好好聊一聊，只留下有些无措的陈加一独自在院子里瞎琢磨。

进了屋，胡子大汉没有多言，径直伸手扣住了陈天正的脉门，表情转为凝重，松开手却还是有些迟疑，再度掐买，许久后才皱着眉头问道“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天正无所谓的摊摊手“要是还有余地我怎么会来主动找你这个债主？躲还躲不及呢，如果不是你的符咒，我现在估计尸体都凉透了也说不定。”

胡子大汉没有再提换钱的事，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天正“是……要开始了吗？”

“嗯”陈天正点点头“你也知道，我们这一门观天测向是活命的本钱，对天象的变化总归要比你们更敏感些。”

胡子壮汉点点头，沉吟一阵，咬了咬牙，转身回了里屋，很快又捧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彻底降临，你未必……”

“传承不能断”陈天正笃定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我的命，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