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林佳恩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记不全同学的名字，担心结交不到要好的朋友，女生们都会跳皮筋自己却完全不会的焦虑，这些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她的转学生活也渐渐归于平静。

后座的陈靖川是个不折不扣的捣蛋鬼，他总是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恶作剧，他会拔出黑色水彩笔里装有颜料的海绵芯，用粉笔吸干里面的颜料水，让那个老花眼的常识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半天显不出色的字（以前的黑板是真的是黑色的）；他会故意把某个站在过道里的男生推到女生身上，让大家为此起哄。

有一次趁着大家午睡时，他还揪着他同桌的马尾辫剪了一大截，让陈青青哭了好一会儿。他和每个男生都很聊得来，女生们却很讨厌她，虽然他没有欺负过自己，但是林佳恩心里却有些怕他。

有几次林佳恩上厕所还看见他和几个六年级的男同学偷偷的在后山捣鼓什么，听陈青青说，那几个六年级的男生已经被请了好几次家长了。王老师也在班会的时候说到过，六年级有男生开始偷偷学吃糖了，告诫男生这是一件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情。

妈妈从小到大总是教育林佳恩，要和爱学习的同学做朋友，像这样调皮的捣蛋鬼，她避之不及。

新学校因为靠近山林，所以班会课时王老师经常带着学生们去爬山，从小到大，林佳恩只有在祭祀时节和爸爸去过附近的山丘祭拜过老坟，像这样一群人徒步攀登，在山顶上俯瞰这个小村落的风景，还真的是没有体验过。

彼时正是春天，放眼望去净是未开放的小花苞，那是杜鹃，山里人爱称它为“映山红”。林佳恩的同桌告诉她，这些红色的小花抽去花蕊丝儿，但在嘴巴里会有酸酸的滋味。

林佳恩第一次听说花朵也可以吃，虽然没有尝试过，但仍然不影响她欣赏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四月，结束了期中考试，王老师答应大家去最高的那座娘娘山野餐。林佳恩一路上拉着陈青青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

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和林佳恩很合得来，有时候看到她被陈靖川欺负了，乖巧的林佳恩会忍不住帮她，虽然这份力量有点“弱”，但是好在每次好像都有点效果。

“青青，你知道娘娘山上哪里的杜鹃花最多吗？”林佳恩摇晃着白嫩的手臂，明天是妈妈的生日，口袋里的零花钱只够她那个一袋小卖部的小零食，所以她想采一束杜鹃花送给妈妈。

青青含着棒棒糖，嘴里含糊不清“哎，我也不太清楚，我带你去找找。”

因为期中考试考砸了，没有人愿意签字，陈靖川打电话给在外地赚钱的爸爸又被臭骂了一顿，他一路踢着小石子闷闷不乐。他听到女孩子之间的对话。

看了看前面的马尾辫，张了张口，然后又很快地闭上了嘴巴。

到了半山腰，王老师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四月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大家三两结伴，陈青青拉着林佳恩，往背山一面的茶田里走去，无人打理的茶树盘根错节，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窜出来，弄得两个人狼狈不堪。

两个人没有方向的胡乱地寻找，好几次还遇到了荒烟蔓草的坟头，吓得两个女孩子心砰砰乱跳。

等到快结束的时候，林佳恩和陈青青的手上的杜鹃也寥寥无几，少得可怜。

陈青青摸了摸手臂上被树枝划伤的划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佳恩，我也没来过娘娘山，下次我带你去学校后面采吧，那里我熟悉。”

林佳恩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呀，青青。我们……”

还没等她说完，陈青青眼睛一亮，飞快地跑到草丛边，一把夺过某个人手里的杜鹃。林佳恩这才看清是陈靖川，他正从山的另一面爬上来。那边荆棘丛生，荒草长得和他们一样高，看上去就很荒凉。林佳恩和陈青青可不敢往这种地方走，也只有大胆的男生才会去。

她注意到陈青青手上的花，嗬，好家伙，这一束杜鹃两只手都拿不过来呢，陈青青抢过来的时候还掉了一些在地上。

陈靖川有些恼，自己好不容易才才采来的花，陈青青这一抢走，那几朵紫色的特别好看的都被她踩烂了。火大的陈靖川拉着陈青青的后衣领，两个人差点又打起来，林佳恩赶紧地走过去劝架。

“佳恩，这个你拿着，他一个人男的要这么多花没用。”陈青青急着把花塞给她，好腾出手来教训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林佳恩不知道该不该吗，陈靖川看着她有些为难的样子，心里头不高兴的情绪又涌上来了，本来就是帮她摘的，干嘛要陈青青借花献佛。

“青青，还是还给陈靖川吧，这是他辛辛苦苦采来的。”林佳恩垂眸，看到陈靖川鞋上的沙土和泥巴。

陈青青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也有些不妥当，伸了伸手想要还给他，却换来对方一记白眼：“哼，母老虎拿过的东西我才不要。”陈靖川说完，不等陈青青发作，就跑回集合的队伍里和他要好的男生打闹起来。

王老师清点完人数，让大家排好队，就带着大家往下山的小路回学校了。

林佳恩只好捧着一大束杜鹃，跟在队伍的后面。杜鹃是木本植物，这一大摞枝桠抱在怀里，手酸却又不敢松手，横生出来的细小枝干扎得自己手臂痛痛的。陈青青已经很仗义地背着两个人的书包和水壶，也腾不出手来。

一直在前边打闹的陈靖川突然安静下来，目光毫无掩饰地朝着林佳恩看过来。

“那个，我说林佳恩你怎么这么笨，连花都拿不动。”

“啊？花太多了我有点抱不过来。”突然被点名的林佳恩从花束里歪着脑袋看着陈靖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

不知道是在花朵的掩映下起了作用，还是陈靖川怀着心事，女孩儿羞红着脸呆萌的望着自己，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无辜的模样让陈靖川心跳漏了好几拍。

“真没用！”

他扔下这句话，慌乱地夺过女孩儿手中的花儿，头也不回的朝着下坡的路走了。

“哎，陈靖川你不是说我拿过的花你不碰的吗？”陈青青像是抓着什么把柄一样追着跑。

陈靖川的好兄弟谢飞也忍不住了：“陈靖川说的是母老虎哎，陈青青你承认自己是母老虎啊，哈哈哈……”两个人打打闹闹往前又跑了好长一段路。

被落在最后的林佳恩有点急，可是下坡的路越急越不好走，她只能尽量加快脚步。

陈靖川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一年的陈靖川才10岁出头的年纪，性格顽劣，但是因为父母工作不在身边，从小寄人篱下的他很懂得察言观色。

小仙女远远的被落在后面，神色有点害怕，着急的步伐让她重心不稳，有几步差点摔倒。

陈青青真是不太靠谱，自己的好朋友都照顾不好。

刻意放慢了脚步的陈靖川心里别扭了很久，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林佳恩喘着气追了上来。

“陈靖川，谢谢你啊。”

“啊？”难道自己故意等她被发现了？

“谢谢你的花呀，还有你帮我拿了一路。”

“那有什么，我采着玩的，我又不喜欢这种女人喜欢的东西。”陈靖川心虚的摇了摇头。

放学的时候，打扫完卫生的林佳恩发现了桌上用绳子捆扎的结结实实的花束，外围还用报纸包了一圈，这让她拿着容易了许多。

回到家，林佳恩就把这一束花送给了妈妈，乐得妈妈亲了她好几口。

林佳恩心里感念陈靖川，觉得这个捣蛋鬼偶尔也有一点可爱的地方。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这段时间六年级的学生们流传着一个“大新闻”，说是校门口马路上最近来了个流浪汉，邋里邋遢地穿着军大衣，脑子有点问题，看见女生就敞开军大衣，把自己的身体给人家看。六(1)班的一个学姐某天放学遇到了，吓得三天没来上学。

课间休息的时候，陈青青趴在桌子上和林佳恩分享新消息：“这个流浪汉看见女的就se眯眯地笑，他老是往东大街走，听说学校赶了他好几次都赶不走，吓都吓死了。”

“陈青青母老虎还有你怕的东西啊！”谢飞搭着陈靖川的肩，哈哈大笑起来。

上数学课的老师也说了这件事，让大家放学赶紧回家，顺路的同学玩结伴而行。

陈靖川看着前排林佳恩和同桌交流时惊恐地小眼神儿，心里清楚了几分，东大街是林佳恩回家必经之路，有时他去那边电话亭打电话就看见她在那儿等车。

陈靖川心烦意乱地拍了拍谢飞搭在肩膀上的手，自顾自地削起铅笔来。

可是锋利的卷笔刀把笔芯削成了一段一段的，一截一截的堵在刀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