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枝的身上有两处纹身。

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小腿。

造型师给她挑了一件后背开叉的粉色长裙，喊来化妆师要给赵令枝把纹身遮住。

赵令枝不同意，说:“遮住干什么，挺好看的，留着吧。”

这些天除了拍了一条广告，大部分的时间赵令枝都在律师事务所待着。她脸蛋生的漂亮，人又真诚没什么花架子，很快就和几位合伙人打成了一片。

郑麦迪为她推掉了很多通告，赵令枝有些不满：“你都推掉了，我还赚什么？”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待在律所体验生活，余风声的戏你给我重视起来，顺顺利利拍完上映了，想要多少剧本代言还不是招招手的事！”能搭上余风声这尊大神的资源，就是倒贴钱郑麦迪也要让赵令枝去。

圈里的人都知道赵令枝爱钱，发了疯的爱。

有几个人挖苦她，说她以前该是过着什么样的乞丐日子，该不会真是为了赚大钱才出来牺牲皮相吧。不懂的人也经常在背后议论，像赵令枝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砸钱包养遍了。

但说来也奇怪，这几年赵令枝在镜头前摇曳生姿，也不是没有圈里的大佬提出拿钱来包养她，但都被赵令枝打发郑麦迪推掉了。

赵令枝这个人最大的魅力是，明明是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别人，却几乎没有招来什么人故意报复。那些被她一巴掌拍掉揩油咸猪手的导演们谈论起她来，个个都赞不绝口。

他们都说，赵令枝这个女人是真的有本事。但这种含义不明的话，总是让人听了浮想联翩。

赵令枝拍完广告就坐上了去律所的保姆车。座椅旁边放着一堆购物袋，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西装。

“枝枝姐，我去人民路的那家商场几乎把所有差不多的职业装都买下来了，导购说附近办公大楼的女孩几乎都去那里买衣服。”

赵令枝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刚才拍广告化的妆，她对着镜子越看越别扭，便叫勤勤帮自己卸了。

她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扶手，“对了，你抽空再去买几双鞋，跟低一点，要便宜一点。”

“是之前的鞋穿着不舒服吗？”勤勤一边给赵令枝擦去彩妆一边问。

“不是，走起路来太响了。”

她还记得那天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踏在地板上时商许的那个眼神，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都没他冷。

商许这个人对待工作的确很认真，也很仔细。甚至仔细到连她这个白痴实习生也不放过。

赵令枝还记得前天下班之后，商许开车载她回家。黑色轿车在她家楼下停下，商许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许久，赵令枝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什么毛病。

“赵令枝，明天换一套衣服。”

“凭什么？”赵令枝张口就来，她疑心商许在怀疑她的审美。

商许把手叠放在方向盘上，车厢里全都是赵令枝的香水味，闻得他鼻腔发痒。

“四十万的高定西装穿在身上，我的客户可能会以为干我们这行收了不少黑钱。”

赵令枝有些心虚，身上这件西服还是她专门为了来律所上班请人量身定做的，当时设计师问她要选哪种面料，她想都没想，就说：“要最好的。”

但她还是嘴硬：“不都是衣服吗，谁看得出贵贱？”

商许嗤笑一声，“永远不要低估我客户的品味。”然后俯下身来，替她解开安全带的锁扣，看了眼窗外，算是让她离开。

赵令枝知趣地拉开车门，迈腿下去。

车上的人刚要踩上油门离开，就听见副驾驶那一侧的车窗被人敲了敲。

拉下车窗，赵令枝探出毛茸茸的头来，问他：“能把办公室里的女实习生的微信推给勤勤吗？我让她照着买。”

商许就这么被逗笑了，忽然感觉心里有那么一块塌陷了下来。赵令枝扎着马尾，脸上带着试探的笑，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勇敢无畏的女孩。

以前商许问过她，怎么有勇气替他挡那一刀。

女孩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她泛白的嘴无声地张了张，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病房外唐晋攥着拳头，把商许抵到冰冷的墙面上，“枝枝犯傻我说不上什么，幸好她平安无事，否则你别想好过。”

唐晋说，这件事以后别在她面前提了，你不知道吧，她妈当年就是这么保护她才死的。

所以商许你给我清楚，她给你挡这一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郑前程约商许喝酒，坐在包间的卡座里，商许不太自在地扯了扯领子。

“我听说法盲妹妹去你们律所上班了？”

商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但没问你怎么知道。

“哎真的，虽然她是赵令枝，但毕竟是法盲哎，传出去还以为你们律所水平不行。”

商许沉默了一会儿。赵令枝在律所实习的事，整个律所上下都行了方便。但她赵令枝是个大活人，一个活生生的明星就这么在办公楼里摆着，难免也会有走漏风声的时候。

赵令枝的那部新戏官方还没宣告阵容，这个时候演员倘若比导演先透出来消息，恐怕对赵令枝没什么好处。

“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许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伸手给郑前程倒了杯酒。

“我才要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她赵令枝是谁呀，当前，不说最红吧，那知名度也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比得上的。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炙手可热。你就让她这么粘着你，你还不给人家说法，你不怕律所被你拖垮了？”

商许皱着眉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我说，哥们儿，这么多年了，你当真对她没意思？”

商许长腿一叠，倚在沙发靠背上，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案子里的当事人，“要是有意思，何必等到现在。”

话说的很明白，要是喜欢她早就喜欢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郑前程不信，总说商许口是心非，临走了撂下一句：“你就端着吧。”

不过商许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过了不久，网上就有许多消息说赵令枝最近一个月都出没在亨通的商业大楼里。

爆料的人把赵令枝出入办公楼的照片拍的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一张她在律所办公室的背影。

一石惊起千层浪，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律所的名字，甚至赵令枝下班后进了哪个小区的哪栋楼。

郑麦迪的公关稿准备的很快，第一时间表明该律所系工作室常年合作律师事务所，赵令枝本人最近身体抱恙不便参加媒体活动，在律所的活动系赵令枝本人正常学习法律知识。

好在赵令枝这次异常的听话，配合郑麦迪在微博也发表了声明。

“三天两头有人诽谤，不学点法律知识怎么对付你们这些法盲。”

赵令枝在娱乐圈这两年，虽说是旁人眼红般的顺利，可是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了，也三天两头的惹来谩骂。赵令枝不怕别人骂她，旁人怎么中伤她她不管，她愿意躲就躲，愿意跳出来掰扯她就掰扯。

但这件事牵扯到商许了，她就不能不管。

这件事很快就平息了，只是赵令枝的房子不能再住了。

郑麦迪要给赵令枝另寻住处，赵令枝听了按住她摸手机的手。

“我自己解决。”

“你自己解决？赵令枝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房子哎，一整个两三百平的大房子，还要满足你的审美，还得有一个大的衣帽间，凭你自己怎么解决？”

赵令枝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窗上印出她窈窕的身姿。这城市平常匆忙得都太冰冷了些，无数人从一幢楼里走出来，再走到另一幢楼里去，如此循环。夜里她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站在窗子前往外看，这外面的灯火，总比白天看上去要暖和许多。

赵令枝回过头来朝郑麦迪举杯，透明高脚杯里的酒猩红，像极了她的嘴唇。

“商许前不久买了个新房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挤一挤总够用了。”

郑麦迪两眼冒火：“你要跑去人家家里住？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赵令枝，你非要这么上赶着倒贴是吧？

赵令枝不出声，仰头把最后一口酒送进喉咙，空调的冷气直直地洒在她脖子后面，冷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商许的新房子买在城南的琼树枝别苑，赵令枝拍着手说要给他开暖房Party。商许这个人不喜欢热闹，但也只好随着她去了。

酒过三巡赵令枝站起来，两只脚踩在灰色沙发垫上，朝着所有人举杯。“让我们祝商大律师，前程明朗，一世无忧。”

赵令枝拧着郑麦迪打电话给商许，说她的住址被曝光在网上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一时间找不到安全的地方，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推荐。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答应说会托人帮忙看看。

“商许，接我去琼树枝住吧。”赵令枝接过郑麦迪手里的电话，摆摆手示意后者出去。

“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你当真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啊？”

“你可以去郑麦迪家凑合一下。”

赵令枝轻笑一声，“我去她家住？郑麦迪和她男人卿卿我我，天雷勾地火的，我可不想半夜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动静。”

商许不自在地咳了一下，“什么时候过来？”

“等会勤勤给我收拾好行李，司机会一并送去。我晚上还有个通告要赶，可能得到很晚，你不用给我留门，我忙完直接先在酒店休息一晚。”

“110900。”

“什么？”

“大门密码，110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