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站外依旧被严寒和黑暗给包围着。

安康这一天很忙，昏迷的人只有7个，但冻伤的却有几十人。

控火者的工作任务是供暖，但还必须完成其他匹配的工作，比如烧水、食物加热、打扫卫生、以及涉及到可以用火来治愈的一切伤势。

安康是需要上夜班的，在众人休息后，维持室内的温度由他负责，夜班相对轻松，但也要隔个把小时对篝火操作一番。

这个工作，其实没有标准的工作时长，虽没有高强度，但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守护着那堆篝火的。

今天采集到的资源只有平日的一半，但超纪录的带回了7个不能行动的伤者，这对200人规模的采集者队伍，伤残率有些高。

4个醒来的，命算保住了，但是治愈后，他们的耐寒能力都会差许多，以后高强度的工作是不能了，特别是户外的工作。

聚居地没有什么优待伤者的政策，何况他们看着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不能创造匹配的价值，相应的配给就会降低。

聚居地的一切都以贡献多数核算相应的配给量。

这些受了重伤，最终的结局都不理想，在这样黑暗寒冷的环境，配给原本就只够维持住让人活下去的基本线，哪怕减少10%的配给，也会是致命的。

墙壁上巨大的时钟转动了10个小时，又是一天。

昨日的艰辛已经过去，日子还要继续。

收集者陆陆续续的整理自己随身装备，将食物贴身保管好。只有体温能让食物不至于变成铁疙瘩。

每天的整装都是细致的工作，御寒没有做好，多半会躺着回来的。

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安康站在大门口一侧，点头示意，送上祝福，最终目送着他们再次遁入外面漆黑的世界，消失不见。

收集站恢复了案件，现在只有他一人了，但工作便不轻松。

角落的厕所每天都要打扫，地面要清扫一遍，大家都是在地上解决吃喝睡问题的，一个晚上下去，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遗留下来。

忙好卫生之后，已经是3个小时后了。

安康回去将中央的篝火火焰降低到最低，这样能将消耗减到最少，又不至于熄灭。

然后挨着火焰，铺了张垫子，睡下了。

他每天最好的睡眠时间是在收集者离开之后。熬了一夜，劳动了3小时，让身体彻底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永远的黑夜，时间很难辨识，不同岗位的人只依据自己的工作来安排作息。

补了一觉后，安康起来做了一次祷告，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信仰给了他走下去的力量，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信仰，何况信仰对他个人又有独特的意义。

今天要出门一趟。

安康套上了御寒的全套装备，打开了收集站的侧门，走了出去。

得益于控火者的天赋，对火焰和冰寒安康耐受力高于普通人，之所以穿戴的整整齐齐，多半还是谨慎的性格导致。

户外，大自然不可测，安康也不想过于明摆着展示自己远远超过正常人水准的对冰火的耐受力。

天空繁星点点，风雪停了，难得一见的皓月当空，白色大地一览无遗。

安康盯着明月看了一阵。

“书上说月亮的光亮是太阳反射过来的，倒不知道这个太阳是怎么样的，有这般能耐，它又躲在哪里？”

发呆了一阵，一阵冷冽的空气从鼻腔灌入，让他打了个哆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耽搁。

前方灯火辉煌，聚居地中央巨大的圆柱形铁塔矗立在那里，发出温暖的红光，如灯塔一般驱散了黑暗和严寒。

安康紧了紧围巾，踩着积雪一深一浅地向聚居地行去。他只有3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聚居地以能量塔为圆心，呈圆形规划，一圈圈扩建开来。

离能量塔越来越近，地上的积雪最终消失不见，油腻沥青路面让安康速度快了不少。

现在是工作时间，街面上没有什么人，聚居地从不养闲人。几个行人在远处路过，行色匆匆。

在户外每多一秒，对体能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能节省尽量节省。

人少不意味着聚居地冷清，反而如大型工厂一般嘈杂，巨大的蒸汽驱动大机器，震动双耳。排放出来的热气，将整个聚居地笼罩在白色烟雾之中。

房子密密麻麻的挨着，为了尽可能的贴近能量塔。窗户中透漏出的光线，将这座由巨大金属管道和齿轮交错的小型城市，显得有些魔幻。

高50米的圆柱能量塔，矗立在城市中央广场，它通体由黑色金属打造，线条粗糙，打满了补丁，巨大热量从塔身上无数个小孔里面涌出，半径2公里的区域，竟感受不到严寒。

安康卸了厚重的外套，将护眼和全覆式皮帽拿掉，站在黑暗的夜色中，望着广场上的能量塔。

“这是人类的杰作！”每一次近距离能量塔，他都有一种深深的折服。

这里生活繁衍的5万人，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全依赖它百年来不停的运作。

安康很敬佩第一代定居者，是他们建立起了这伟大的工程。可惜的是短短几代人的时间，能量塔建设图纸已经消失不见。安康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对他这样的控火者来说是极大的遗憾。

时间不多了，切断了内心的思绪，安康向统计局方向走去。

时间统计局紧挨着能量塔，只隔了一个广场。这里是整体个聚居地最核心的位置了。

百年前的三层建筑，将钢铁骨架裸露在空气中，搭配发黄的砖头，显得一副破败样。

安康向三楼走去，昏暗的灯泡，被烟熏过度一般，只勉强让人看清台阶。

双脚踩在陈旧的木地板过道，发出“咯吱”的声响，随时有散架的感觉，但是走廊两侧透出的温热，让安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走廊两侧一个个办公室都关着，但却很嘈杂，聊天、咳嗽、敲击声、脚步声，让整个楼层显得很有活力，这里都是聚居地B类以上体面人士办公室。

慧姐的办公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子“档案室”

安康脱去手套，站在门口，耳边传来细微的杂乱声响，是桌椅摩擦地面，还带着男女大口呼吸的喘息声，夹杂在一起，杂乱但似乎又有节奏。

安康犹豫了一下，竖起耳朵，再次确认了一下，声响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咚、咚、咚”安康时间有限，终究是敲了门。

房间内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半响没有回应。

安康又站了一会，再次，敲了几下：“慧姐”

终于房间内传出了回应“等一下”

然后一阵仓促的桌椅拖动声，接着响起了清脆的高跟敲打木地板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半，慧姐露出了半个身躯。背后的昏黄灯光下，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浅黄色连衣裙，她的双颊有些微红。

“咦？小康？你怎么来了？” 慧姐见是安康，先是错愕，然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却是没有让安康进来，迈步走到了门外，挡住了半开的房门，匆匆将门给合上了。

安康瞥见了房内一排排罗列的档案，还有墙壁上多的有些过分的时钟。

慧姐的年龄，大约是30岁上下，具体精确的数字，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年轻时是聚居地少有的美女，老公是B类岗位狩猎员，结婚不久，为了救同伴死了。

聚居地管理层就给她安排了一个优厚的岗位，也算是照顾到位了。

“想找姐，打听一些事”

“来，我们去会客厅聊吧”慧姐脸上笑的很温暖，拉着安康往回走。

“你来查自己生日的？阿哲昨天来过了。你们这些糊涂蛋压根忘记自己快成年这事了。”

会客厅在三楼走廊的中间位置，很宽敞，房间顶部安装了3个灯泡，光线比普通的办公间要好上许多，而且还配置了2套沙发和茶几，有一个女孩子打理茶水房。

安康一直以来很羡慕在这类单位上班的，B类以上单位才会配有会客厅。

“这是刚从南面换来的牛奶，你尝尝，加了糖的。”慧姐将一杯雪白色的液体放到了跟前。

“牛奶？”安康喝了一口，很烫，很柔，浓郁的香味。

“很不错”

“呵呵，你来得巧今天，一周我只有一杯的配给，阿哲没有你幸运。”慧姐见安康喝光，笑眯眯的从茶几上给他杯子加满了热水。

两人面对面坐着。

“姐，我明年成年，不想搬去集体宿舍。”

慧姐一愣，一下子没有转过头来，

“咯，咯”半响才笑出了声，“你这家伙从来就一本正经，想女娃子就想女娃子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声音没有掩盖，眼角却满是笑意，远远看着他们的那个茶水间女孩也笑出了声，认真看了一眼安康。

“慧姐，我是想有一间自己独立的暖房。”

“恩，小康你志气不少，B类岗位的女孩子可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早早和人定了，现在女少男多。”

“只能从即将升B类的女孩子里找，让我想想”慧姐后背向沙发靠去，思索起来。

半响之后，

“一下子没头绪，我这两天翻翻资料，总会找出一个最合适的给你。”

安康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期望自己一下子能找到匹配的对象。

“你升B类的通知公告了没？”

“还没”

“嗯，按时间来说应该也快了，通常会提早6个月，你自己这几日多留意下。我这边也帮你打听打听进度。”

安康点了点头，正要起身。

“最近控火术有没有提升？这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可别丢了”慧姐很认真问的。安康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前途。

“比上个月快了3秒左右”

“看来你没有懈怠，记住了，小康只要控火术练好了，有的是女娃子和好房子住，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安康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那茶水室的女孩子却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打量起安康，却是对着慧姐道：“慧姐，我有个好姐妹在医护站工作，不过她要后年成年，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见个面？”

安康一愣？后年成年？那即便两人都已经是B类，也要到后年才能注册为夫妻，拿到房子至少要2年，正待委婉拒绝。

慧姐却是一脸兴奋“医护站女孩子好啊，叫什么名字来着的？我都往年龄一样的想，倒没有想过比你小一点的，集体宿舍熬熬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安康无奈，点了点头。无论怎样，当场拒绝有些失礼。见见也好。

“下班后，我去和我那个小姐妹说一下。”

慧姐将安康送到了一楼入口。

“路上小心些，气象站那边发来消息，这几日都有雪。”慧姐将安康脖子上的围巾给捆好

安康点了点头

“医护站那个女孩子我会详细查一下，也不急在一时，我看看还有没有更适合你的。”

“慧姐，阿哲成年后会被调到哪里？”安康知道胖子没有觉醒天赋，除了会睡会吃没心没肺，赌博能力好之外，就聚居地来说，他确实没有突出的东西。

慧姐看了一眼安康，欲言又止，然后眼睛看向了远处，道路尽头“等通知吧，以后天气也许还会更冷。都要先学会为自己生存，再来保护友谊。”

安康看出慧姐内心有些许不安，话中有话。

慧姐虽然也是B类岗位，但没了男人，却不是实权的位置，能力也是有限。

自己成年分配还没有下来，阿哲比自己还小2个月，想必会更迟一些。

安康从怀里掏出一块指头大小红彤彤木头，递到了慧姐面前。

“你自己留着吧，我平日都在聚集地，这东西给我浪费。”

“这几日刚做的，效果比之前的都好，你留着暖手也是好的。”

见慧姐没有收下的意思

安康加了一句：“保温棒对我来说只是一截木头注入一点火能量而已，举手之力，”说罢，塞入她的手中。转身离开。

“小康！”慧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康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却看到她眼里满是关切。

半响之后，

“在聚居地，不要对人露底，即便是我也一样。”

安康笑着点了点头，“晓得了。”

慧姐看着安康消失的背影，心中升起暖意。

出了聚居地，离开了能量塔的范围，黑暗浓郁了几分，纷飞的大雪，漫天飞舞，月亮和星空都已经消失不见，能见度极低。

安康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盏手提灯，从手心透出一丝火能，点着了。

矿灯的光亮很足，硬生生的破开了几米的黑暗。

聚居地的控火者虽然稀少，但5万人里面，也觉醒了50来个，千分之一的概率。这是一个很实用的天赋，但既不是战斗类的也不是科研类的，实在说不得多么尊贵。

觉醒后不久，安康发现自己和普通控火者有着巨大的差异。

自己制造的火焰，能在绝大多数载体上储存，安康将这种能力称为附魔。

比如给慧姐的保温棒，在一个月时间内，可以缓慢的释放热量，虽然作用范围只有一米左右，但足够让人生存，有点像无限缩小的能量塔，实际上安康发明保温棒也是因为能量塔的灵感。

而将火焰附魔在灯里，照明的功能便极大的被激活，灯光透射能力比普通控火者的制造的火焰强许多。

安康曾经也将火焰附着在小刀身上，小刀锋利了许多不说，还自带了一种灼烧的功能。

慧姐让他不要展现这种附魔的能力。他照做了。除了慧姐，即便连胖子也不清楚。

让安康觉察到自己与众不同的还有一件事，这件事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慧姐。

他不怕冷，也不怕热。

至少零下60度的户外，和篝火中的火焰，没有成功伤害过他的躯体，哪怕是赤身裸体也没有被伤害过，但这并不表示他对温度的感受变得迟钝，反而比普通人更能察觉出温度的细微波动，哪怕只有0.1度的波动，也能让他轻易捕捉到

一直以来安康都有种担心，他听人说过，北方聚居地的人不畏风寒，因为他们身体有一部分被改造成了机器。

安康有时候有割开自己皮肤的冲动，但是他又怕自己真的体内是金属架构而成。

聚居地对异族比对叛徒更严苛。

思绪又转到，刚才在慧姐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娇喘声，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也尽量保持了不好奇。聚居地这么小，小时候，谁没有趴在成年人集体宿舍偷偷看过人造人活动呢？

安康望着前方的收集站里冒出的灯光，加快了脚步。

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他认为慧姐有权追求身体的愉悦。这糟糕的黑暗严酷世界，那是成年人唯一的娱乐了。

聚居地对性方面很宽松，几乎是放纵。收集站其实每天都能听到同样的声音。

收集站睡觉是不分区域的，但基本上也自动划分成了三个区域，一个是男人单独区，一个是女人单独区，最后一个稍微偏僻被物资半遮掩的区域，是留给男女混区的。

生理愉悦，能让辛苦、受寒了一天的采集者获得片刻的心灵安慰和放松。

大家也都形成了习惯，太劳累的，不会过去，在生理期的也不会过去，需要放松的自己过去。

没有人觉的这事丢脸，反而有人羡慕，一天劳累后还有勇气去混合区睡的，是真的身强力壮者。

至于和自己躺在一起的是谁,谁在意呢？

男男女女要的只是放松，不需要情感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