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没回话。

只是过了很久，他又蹲下了身子。

拿起了地上的那人皮面具，严丝合缝的覆在了自己的面上。

一如当年的金甲面具。

他想，他还是不能唐突了她。

就看在当初，她对他的好。

四岁的云淆，最讨厌的就是云府四房的妾室。

每逢要去云老太君那请安，云淆就头痛得很。

秦朔也知道，只是彼时的他，除却那身极为符合云淆审美的皮相。

旁的什么都没有。

出身于堪称是江湖恶徒聚集之地的琼楼里，他就连该有的三观都没有。

所以尽管是云淆救了他。

但其实他并没有多少的感激之情。

之所以留在这云府，绝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样能让他活着。

可是那时候的云淆太新鲜秦朔了。

去哪都得带着秦朔。

“秦朔，你要是有讨厌的人，你该怎么办？”

小奶团子开口伏在秦朔的耳边轻声问道。

早间云淆刚喝了羊奶的奶香就顺着气流，慢慢的浸染着秦朔的胸腔。

心脏在秦朔的胸腔里有力的跳着。

杀！

这是秦朔心里最认同的答案。

但说出口的却是：“敬而远之，或者试着和解接受。”

小奶团子点了点头。

秦朔听见自己内心冷笑的声音。

这世间的人果然都是一般的虚伪。

“你还真是个受虐狂，既然讨厌，那就得欺负着才会让自己开心啊！”

秦朔哑口无言。

要是平日里他没听错的话，这奶团子学的应该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吧。

“啧，秦朔，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还是个孩子，我就不信那柳若云敢把我怎么样！要是她敢跟四叔叔告状，我就跟我皇帝姑父告御状！”

看着奶团子假模假式的样子，秦朔还是跟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毕竟他还要抱这个小奶团子的大腿，不能得罪她。

只是至始至终，奶团子不过就是过个嘴瘾。

每次还没等小奶团子发挥，那妾室就发挥着自己身娇体弱。

柳若云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惹不起，躲得起。

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次了。

奶团子已经五岁了。

这次她又开始在秦朔面前耀武扬威。

“秦朔，你别怕，她胆子大了！竟然敢欺负你！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秦朔不时的点着头。

也算是他倒霉，不知怎么惹上了那叫什么柳的。

双拳难敌四腿，更何况本就是他寄人篱下，不过就是点皮外伤，忍忍也就过去了。

大不了，过几天，朝姓柳的收点人命当利息。

他对小奶团子没抱什么期望。

毕竟被这世道遗忘了的人，能活着就是莫大的恩赐了，他不求别的。

况且没人比他更加了解这奶团子了。

向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这次却是超乎秦朔的预料。

听着外面女人的鬼哭狼嚎，他一时倒是没忍住将门开了一条缝。

冬日里，五岁的小姑娘穿了件花袄。

脖间围着白色的狐裘围巾，衬得小脸愈发白嫩。

“云淆，我怎么也是你四叔房里的人，你竟敢这么对我？！”

秦朔看着那个叫柳什么的被压在地上，不住的挣扎，早就没了早前的一步一喘、身娇体弱。

只是原本的秦朔不知道，柳若云本来也就是想用这身体较弱来继续对付云淆。

只是没曾想这次的云淆是真的生气了，二话没说直接派人将柳若云‘请’到了云上阁的院子里。

小奶团子坐在下人搬来的小木凳子上，悠哉游哉的晃着短腿。

“不过就是个暖床的下贱货，你觉得我凭什么不敢这么对你？”

云淆眉间轻佻，眼神轻蔑。

隐觉得自己有几分九重天上那清池的模样。

只是她忘了，现在的她仅有五岁。

短胳膊短腿，圆润润的幼态脸，做起来这些动作不伦不类。

可屋内的秦朔却是看的入神。

“阿淆，我从未和你过不去，你又为何要三番五四的寻我麻烦？”柳若云见唬不住云淆，便想开始怀柔政策。

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奶娃娃，又能翻出来什么花儿。

云淆将手中的杯盏狠狠一摔。

清脆的破裂声。

“放肆！谁允你如此唤本小姐。不要忘了，尔等不过是妾！我为主，你为奴！就算我四叔对你有几分青睐，那也不过就是个比较讨人喜欢的玩意儿罢了。

谁给你的勇气，竟敢真将自己当个角色了？！”

几千年的上仙不是白当的。

即使还是个奶团子，但该有的威亚依旧在。

柳若云被摁在地上，发丝凌乱，显得几分狼狈。

“云......云小小姐，看在您四叔的面子上，能不能先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事？我改......”

“敬云，掌嘴。”

没等柳若云说完，敬云清脆的巴掌声就扇了上去。

敬云是从云淆小时候便跟在身旁侍候的，也算是了解云淆的脾性。

那巴掌是次次到肉，没几下，那被云淆四叔养的细皮嫩肉的脸就被扇破了相。

“停。”

随着云淆的话，敬云那清脆的巴掌声也停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赏你巴掌么？”

云淆大发慈悲的开口解释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四婶婶太过心善，将让你一时忘了本。在我面前，你凭什么以‘我’自称？不过就是个贱奴罢了，不给你长长记性，你还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云淆正教训的过瘾。

外面就有小厮疾步跑了进来传报。

听着自家四叔找上了门，甚至还带上了金笙。

云淆不由得笑了出声。

哪有平时里娇娇憨憨撒娇卖乖的样子。

“那不得赶紧请我那好四叔进来看看这出好戏？”

云亭很快就到了。

看见狼狈的柳若云一脸心疼，抬步便要去扶。

云淆二话没说就让人止了其脚步。

“慢着，四叔，这出好戏......云淆还没来得及开场呢！”

云亭看着被折磨的不住哀嚎的柳若云本就被被气急了，抬手便指向了云淆。

“阿淆！你怎么如此蛮横不讲理？！都怪家里给你的宠爱太过！才让你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云亭气急攻心，脑子也不清明了。

金笙原本就不喜自己夫家的这小叔子，宠妾灭妻，被个狐媚子挑拨的脑子都不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