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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信任VS怀疑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傅晓拼命摇晃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女孩。

几分钟前，傅晓拨通了救护车和警车的电话，现在，急救车和警车并驾齐驱，争先恐后的朝事发地行进。

傅晓捧着晓飞的头部，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放在晓飞的鼻孔处，微弱的气流从鼻孔散发出来，傅晓赶忙跑回大卡车，从盖着农作物的方形大布上撕下一缕一缕的细丝带，为多处受伤的晓飞包扎伤口。傅晓浑身冒着冷汗，她的嘴里不停地在祈祷着什么，她多么渴望得到眼前这个姑娘的原谅，得到老天的原谅，但是这一都不再眷顾她，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摊上大事了。包扎完伤口后，傅晓在原地徘徊了很久，她不断地在和自己做着挣扎，她环顾四周，在这漆黑的大道上，没有过客，也没有车辆，交通灯旁的监控已经年久失修，形同虚设。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同情她：明明是晓飞先闯了红灯，当傅晓看到她的时候，早已来不及刹车。她想要逃跑，但是她又怕被抓到，她听到不远处的汽笛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想要打电话给严璇，但她担心事情会更加糟糕。本来自己和严璇的日子就不算富裕，现在又摊上这事，估计后半辈子都要处于无限赔偿的轮回中了。想到这，傅晓做出了一个叫惊人的举动。

“赶紧抢救死者吧！”傅晓冲着急救人员喊道，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到晓飞的身边，在给晓飞做了一些紧急处理后，马上把她抬上担架。此时此刻，警车也终于抵达了现场。

“你是肇事司机吧？”警察胳膊夹着一本事故记录本，快速走向傅晓。他们发现傅晓的脸上满是害怕和不知所措。

“警察，你听我说啊。我不是肇事司机，是这个大货车撞的人，我正巧从这边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傅晓浑身哆嗦着。

“那么肇事司机去哪了？”警察看着空空如也的驾驶室问道。

“肇事司机逃逸了吧，刚才我看到他好像是往那个方向跑了吧。”傅晓用手指了指街对角的方向，那里，晓飞的红色跑车还停在那里。

“那你是干什么的？”警察半信半疑，他想要进一步确定。

“我是路过的行人啊，大卡车差点要撞我，幸亏我躲的及时，只是擦破了点皮，但是那个姑娘可就不一样了，你们快去追那个嫌疑犯啊！”傅晓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想赶紧把警察支走，这样自己好争取时间逃跑。

“你不用担心，前面都有监控和警察，他跑不出我们掌控的范围的。”警察显得十分淡定。

完了，就算现在逃跑，也会被监控拍下来，加重自己撞人的嫌疑。想到这，傅晓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那你一会和我们回警局作调查吧。”

傅晓点了点头，不敢拒绝，她怕自己的小计谋会被警察一眼看穿，所以对于警察的要求，她只能百依百顺。

很快，Q市各大电视台的记者也闻风赶到，他们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穿着正规的职业装，站在冷风中铿锵有力的报道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在Q市这样一个充满着无聊底蕴的城市里，最难干的职业就是记者，终日游手好闲的原因不是因为好吃懒做，而是因为这个城市实在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值得报道。打开电视，电视台主持人无外乎就是报道一些孤寡老人起居生活等类似的新闻，终日下滑的收视率让电视台和记者们也是无可奈何。今天的这起“车祸案”无疑给苦苦等待的记者们打了一剂强心剂，他们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态度和作为记者应当具有敬业负责的精神，争先恐后的想要抢到第一手的案发报道。

“为大家紧急插播一条实时新闻，就在大约半小时前，我市环湾路十字路口处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案，据悉伤者是一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驾驶的红色跑车和正要通过十字路口的一辆大型农作物运载车相撞，造成其多处受到非致命性损伤，目前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据现场目击证人描述，卡车司机在发生车祸后选择逃逸，目前警方已经展开了搜捕，请大家持续关注我台的进一步报道。”

“好像咱们这已经很久没发生车祸了昂。”包房内，欢乐的气氛依然在持续。

“现在这些记者真是什么都报道，车祸有啥好报道的。”周红根本不屑一顾。

现场记者拿着话筒，精神抖擞的来到傅晓的面前。

“接下来我们来采访一下目击群众，您好，请问您能形容一下刚刚的车祸现场吗？”记者把话筒递给傅晓。

“额，额，额，就是两辆车剧烈相撞，声音很大，差点撞到我。”傅晓颤颤悠悠的说道。

“您能说的具体一些吗？比如司机是否有喝酒的嫌疑？”记者继续追问。

“我，我，我…….”傅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侧着脸对着镜头，她很怕被守在电视机前的严凯和严璇看到。

“不要采访我了，我不知道！”傅晓拖着重重的身体，推开了正在无死角拍摄她的摄像机，向旁边走去。

“正如您所见，我们的目击者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记者赶忙打圆场。

“我们刚刚有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警方已经确认过伤者的信息，受伤女子名叫王晓飞，就职于B&M集团，是B&M的董事会成员，现年32岁…..”

Tech Hub包房内，原本欢乐气氛演变成了悲伤和痛苦，快乐都是短暂的，只有悲伤才是始料未及、突如其来的。伴随着刘艺丹的一声尖叫，周红晕倒在地上，王伟军马上拨通了Q市警察局的电话，国富楞楞的看着电视，此时他除了震惊，再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他的表情，袁雪冲了进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着急，后悔是自己害了晓飞，她紧紧地抱住在地上痛哭的周红，泪水淹没了两个女人的心脏，吞噬了两人所有的美好幻想。

曾继强呆呆的站在电视前，他竟然无奈的笑了笑，因为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狗血的一幕。本来自己想要亲手在职场上报复晓飞，但是没想到老天竟然提前用这种办法替自己解决了。他除了替晓飞的命运打抱不平外，竟还感叹事在人为，老天有眼。曾继强无疑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危险的连他自己都很害怕，而最可怕的是王家并没有察觉出曾继强的危险性。

上了一天课，刚刚回到家的严璇打开了电视，本来想放松一下的她无意间目睹了这条新闻，一开始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突然自己的母亲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手里捧着的玻璃杯滑落到了地上，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情。她忍住自己已经掉下来的眼泪，匆忙地穿好衣服，往楼下跑去。

在路上，严璇掏出了手机，赶忙给严凯拨了过去。

“哥，你看电视了吗？妈出事了！”严璇带着哭腔说道。

“我看到了，你先别着急，我也正往那边走，我们在环湾路那里会面。”严凯显得比严璇更加沉着，但是却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焦虑和紧张。

Q市寂静的夜晚被这场车祸彻底吵醒，马路上，不同的队伍向着不同的地点行驶，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以王伟军和王红为首的第一梯队首先赶到抢救晓飞的Q市中心医院，他们从警察局那边获得了晓飞被送往中心医院的消息，一行人边马不停蹄、浩浩荡荡飞奔进急救室。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周红扑倒在一名正在进入急救室的医生身上，医生根本没有时间扶起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忙冲进医务室。

远远走过来的一位满头白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是刘院长，刘院长当时评选高级职称、先进带头人的时候曾有求于王伟军和王国富，如今他也不得不站出来帮助这一家。

“刘院长，晓飞他现在情况如何？”王伟军上前问道。

“王大哥，您先别着急，我已经派出了最好的医生，正在全力抢救晓飞，晓飞被送来的时候，我听大夫说送来的时候是有呼吸和心跳的，您和嫂子现在这一等，有结果我马上就和你们说。”刘院长显得非常沉稳，不愧是经常面对生死别离大场面的专家级医生。

“拜托您了刘院长，真的拜托您了！”周红跪在刘院长的面前，嘴里不停地再重复这同一句话。就在两天前自己还和女儿为了严凯打得不可开交，现如今，周红却显示出了作为母亲内心深处始终对于孩子疼爱的本质。

“妈！”严璇和严凯抵达环湾路，严璇在不远处看到了自己坐在一旁的母亲，她马上冲了上去，但是却被警察无情的拦住了。

“这是我女儿，让她过来吧。”傅晓冲警察喊道。

“你受没受伤？哪里不舒服？”严璇焦急的检查傅晓身上的多处瘀伤。

“我没事，一会我要跟警察去做备案。”傅晓虽然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了自己第一时间跑了过来，但是却没有很开心，她的心中始终充满了忐忑，一会面对警察的时候，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

“阿姨，我也过来了。”严凯走到傅晓跟前。这么多年，他始终叫不出“妈妈”这样的字眼，打心眼里他依然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后妈，“阿姨”这个称呼伴随了傅晓几十年，她反而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因为在这方面斤斤计较是给她带不来任何的利益。

“小凯也来了啊，正好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傅晓看到严凯，心情反倒舒畅了不少。但她同时看到严璇一个劲在冲她眨眼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傅晓完全没有顾及严璇的感受，不依不饶的讲道。

“小璇应该也多次找过你了吧，我觉得她很多话可能说的并不是很明白，我想再补充一下。”傅晓用蔑视的眼光扫视着周围嘈杂的一切。

“我知道，您想和我说遗产的事情。”严凯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个后妈聊三句就会扯到遗产分割这个百年陈旧的老问题上。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知道我们现在过得非常不好，很需要一笔钱，当时你爸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你，严璇一分钱都没得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傅晓咳嗽了一下。

“但是现如今，你是走上人生的巅峰，迎娶白富美了，我们这日子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作为一个哥哥，作为一个儿子，我不管你认不认我们，我们都是你血浓于水的家人，你总不能看着家人沦落到这个地步吧？”严璇使劲拽着傅晓和胳膊，她不敢看严凯的眼神。

“您放心，我已经和严璇谈好了，之后的事情很快就会办好的。那天严璇想要带给我大信封里装着的应该是您写的协议书吧。严璇，下一次你再去送给我吧。”严凯看了一眼严璇，严璇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车祸的女主人是我的女朋友，您口中的白富美——王晓飞，之后等她恢复好我再带她来见您。”

严凯的这一番话让严璇十分吃惊，她完全不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晓飞，因为走得匆忙没来的及看完报道，她想要追上去，但是严凯已经走远。

比严璇更惊讶的是傅晓。她完全没料到自己开车撞伤的竟然是严凯的女朋友！真的是不撞不相识，一撞吓一跳！傅晓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努力使自己沉稳下来，但是人的表情是不会背叛自己，傅晓惊讶的程度超过了严璇的想象，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母亲在听到这个后会如此的惊讶。

傅晓担心是非常必要的：自己的所在所为倘若让严凯知道，刚刚谈好的条件会不会就完全没有希望了？倘若现在说了谎，之后让严凯发现，那是不是更加恶劣？傅晓陷入了无限的思考和纠结中，她所在乎的，始终是那一点遗产而已。

“傅晓女士，跟我们走一趟吧。”

严璇想要跟上去，傅晓摆了摆手，示意严璇回家。

傍晚十二点，子俊拉着丽娜赶到医院，丽娜一跑进急救大门就大喊晓飞，晓飞。沙哑的声音让人心碎。

“你小点声！晓飞正在里边接受治疗！”周红冲上前及时制止了丽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丽娜的眼睛里，泪水也在不停的打转。

“肇事者是谁？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啊，碎尸万段啊，我的好侄女！”多么令人悲痛的呼喊啊。

子俊在一旁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就这么遭遇车祸，瞬间住进了医院，回想起昨天姐姐提到的要和严凯结婚的事，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一个矫健的身影冲了进来，原来是严凯，他打量着四周，发现子俊站在门口沉思。

“子俊！”严凯喊道。

子俊紧紧地抱住严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趴在严凯的肩膀上痛苦，作为男人在，最后的那一点坚强也完全释放了出来。

“叔叔阿姨，我过来。”严凯朝王伟军和周红打招呼。

“小凯，你怎么过来了？”王伟军十分疑惑的问道，但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不该这么问。

“我看到新闻后就马上赶了过来。她没事吧？”严凯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她的身上全是血，医生说有多处骨折，多处骨折啊！那该是多么的痛！那些痛如果都让我来承担就好了。”周红还是沉浸在悲伤中。

“她在发生车祸前，她的手机上一直显示着你的号码，你们在最后关头说了些什么？”王伟军问道。就在抢救时，因为手术需要，医生把装在晓飞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递交给了王伟军。

“晓飞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可是我在外面没接起来。后来我打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严凯解释道。

“不可能！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话气着晓飞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她？”丽娜擦干了眼泪，转过身质问严凯。

“我没有，姑姑。”严凯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不准叫我姑姑！”丽娜终于爆发了。

“大哥，嫂子。小凯不会撒谎，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曾继强反倒在这个时候开始替严凯说话，严凯冲曾继强笑了笑。为什么曾继强在这个时候要替自己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了。

“王晓飞的病人家属是哪位？”

“我！”大家一呼百应。

“过来一个代表！”医生很不耐烦的吆喝。王伟军赶忙走了过去。

“病人已无大碍，现在恢复了意识，一会可以转为普通病房了。”医生看着化验单说道。

“谢谢您，大夫，太感谢了！”王伟军握着医生的手感谢道。

周红等人可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回到自己位置上，静静地坐着听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着。

傅晓坐在木制的椅子上，同样，墙上的钟表不断发出“滴答滴”的声音。她咽了一下唾沫，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默默等待着警察的询问。

“名字？”

“傅晓。”

“年龄？”

“55。”

“职业？”

“退休了。”

“那么晚去环湾路的目的？”

傅晓犹豫了一下，到底说什么好呢？作为一个被荒废的城乡结合部，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去的理由，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大货车，但是她却不能说。

“走亲戚。”傅晓的回答引起警察的注意。

“走亲戚？”

“就是有亲戚在那附近住。”傅晓解释道。

“那里荒的连草都不生，哪有人住？”警察怀疑地看着傅晓。

“啊呀，我实话招了吧，我有亲戚以前住那边，拆迁的时候他在那落下了一笔东西，我去帮他找找。”傅晓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什么东西？”警察追问道。

“就是一串项链，可惜没找到。”傅晓笑了笑。

“然后我正准备偷偷离开的时候，就目睹了这起车祸。”

警察不慌不忙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司机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这个嘛，不记得了。”傅晓摇摇头。

“身高？体型？年轻年老？”警察继续问道。

“身高180？是个胖子好像，哎对了，倒是挺年轻的。”傅晓假装回忆起来。

“你都没看清楚人家长什么样，怎么知道人家年轻？”警察放下笔。

“我，我看他穿的挺时髦的。”傅晓赶忙解释道。

“你都被撞了，还来得及反映这些啊？”

“我， 我那不是还没被撞嘛，再说了，他下车逃逸的时候我可是看着了。”傅晓继续胡编乱造。

“所以，你就断定了？”

“嗯，你这不是问我吗？我只能说我看到的啊。”傅晓开始撒娇。

“行了，你先回去吧。等之后需要你的话，我们会在再次联系你的。”警察合上本子。

傅晓连声招呼都不打，赶紧溜之大吉了。她怕自己再多呆一会就会露出破绽，殊不知警察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帮我跟踪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