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免费在线阅读豢龙氏
第十三章 魂寂
众人纷纷回头，却见身后站着气喘吁吁的董炎、大淳，还有一位沧桑的老妇人。
“是你吗？风儿？儿啊！我的儿……”
老妇人的哭声十分悲恸，就在此时，岳武身前突然也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娘！娘啊……”
哭声久久传漾。
“住手啊！儿啊！他只是个孩子！跟娘回家！快跟娘回家！”
老妇人瘫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缓缓，火箭的蓝焰越来越淡，最终彻底熄灭。
董卦天只觉浑身一冷，只消片刻间，又觉得暖和起来。
他知道，是李乘风的鬼魂从他身边经过。
“哞……呜！”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震天斗地的吼声，像百头巨牛齐声咆哮！董卦天赫然一惊，瞪着双眼望向门外的北墓河。
“这是什么声音？”
董叶然几人直觉耳朵发鸣，震恐不已。
董炎也惊惶的望着门外，他心中明了，这声音，和前几日在礼祠听到的那声巨响，都是来自北墓河里的，那条龙！
“是雷声吧！”董炎看了一眼叶然，浅浅的笑了一下。
“是雷声吗？”叶然半信半疑。
话音刚落，几点雨滴打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转眼再看那茫茫大火，渐渐熄灭在绵绵雨下。
董卦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所有人纷纷伏地而跪，董炎大淳迟疑片刻，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是叶然三人不明所以，也一头雾水的随着众人跪拜。
只有一人站着，是灵姨。
灵姨缓缓走到老妇人面前，将老妇人扶起，又转过身来，望着空荡荡的前方，道：“火煞鬼那里，我自会斥责，可免你九百年奴役，只是董大力的死，怕是要你自己承受，你的老母亲，自会有人赡养，天将明朗，你快走吧！”
三两分钟后，一阵哭声响起，荡漾在半空，经久不息。远处传来一声鸡啼，东方泛白，一切的一切，归于沉寂。
一夜之间，恍若隔世。
董卦天面朝众人摆了摆手，人群渐渐散去。董炎望了望眼前的一片废墟，仍旧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老妇人望着半空不停地抽泣，眼睛里已经不见一滴眼泪，自从儿子失踪那天起，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送老人回去吧！”董卦天的表情里满是交瘁。
“不行！”灵姨冷冷道。
“我既然答应了她儿子会好好照料她，就必须践行诺言！老妇人必须留在南流，想来氏长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吧！”
灵姨道罢瞥了一眼董卦天，董卦天看了看心神俱碎的老妇人，心生犹豫。
“不可！”却听身后一阵粗厉的声音响起，正是宗老董锋。
“南流素来不收外人，谁也不能例外！”
灵姨闻言怒火中烧，狠狠瞪了一眼董锋，董锋也不忍让，瞪着火眼对视着灵姨，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南流留不得外人？那为何我白英能站在这里？”灵姨红着眼瞪着董锋。
“你……”董锋怒不可遏，火急之间，竟一时哑口。
董文星呵呵笑道：“灵姨是南流的救命恩人，要我说，这位老姐姐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应当和灵姨一视同仁！董锋宗老，您说…对吗？”
“不对！”董锋瞪着虎眼咆哮道。
董锋和董文星同是三宗，地位本是同等，但董锋素来强势，狂妄起来竟连氏长和太祝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董文星。之所以能坐上宗老的位子，是因为董锋是个很有能力的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他恃才傲物的脾性，让太祝和氏长十分反感。
“好了！”
董卦天沉着脸怒道。争吵的几人闻声，都消停下来，静待氏长发号施令。
“三宗随我一起请示太祝，有劳灵姨先照料老妇，还有，南流圣地，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董卦天锁眉道罢，阔步离去，身后董文星和董朔紧紧跟随，董锋鄙夷了一眼灵姨，也阔步离开。
董炎看着老妇人和岳武睡下后，也带着大淳三人离开，一路上，四个少年心中十分沉重。
“今天周末，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董炎看着疲惫的叶然，温柔道。
叶然魂不守舍的看了看董炎，轻轻点了点。
“不知道……董际的父亲怎么样了？”叶然回想起昨晚的一幕，满是担忧和恐惧。
“啊…”
欣怡突然惊叫一声，她想起叶然口中董际的父亲董兆金，眼前浮现出那张瞬间烧焦的脸，吓得玉脸惨白。
“你怎么了？”大淳凑上前去关怀道。
董炎和叶然也凑了上来，叶然用手贴在欣怡额前，片刻又收了回来。
“额头有些发烫，可能是发烧了。”叶然对着董炎道。
“大淳，你送欣怡回去休息！”
欣怡闻言有些不悦，用汪汪大眼瞪了一眼董炎，显然是有些娇怒，未发一言，扭头便走。身后的大淳赶忙追了上去。
叶然也看了一眼董炎，董炎低头间和叶然的目光碰到一起，两人静静地对视着，心中的忧愁片刻间退去一半。
“我送你回去吧，顺便看看老师。”
叶然点了点头，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太祝夙夜未眠，听到李乘风的冤魂已然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大力为南流尽心尽力，也该安息了，卦天，吩咐几个人，好好安葬在北墓陵。”太祝响起大力往日音容，悲从中来。
“是。”
在董卦天心中，大力是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忠实朋友，对于自己的命令，大力总是义无反顾的执行，不计生死，从一而终。
“那李乘风的母亲怎么安置？”董锋皱着眉头道。
太祝沉思片刻，又将目光转向董卦天，道：“氏长怎么想？”
董卦天思忖一会，道：“老妇是否知道她儿子的死因，李乘风是否将南流的秘密告诉给他母亲，这些都是未知。眼下，还是将老人留在南流。”
董锋闻言不悦，辩道：“惟德比危！南流素来不留外人，灵姨就是个例外，这些年，要不是我们手里攥着她的把柄，南流的秘密早就守不住了！老妇不一样，她已经没了儿子，随时都可能背我而去！南流的秘密一旦泄露，恐怕太祝和氏长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话到此时，平日里不善言辞的宗老董朔突然开口了：“那锋老的意思是？”
董锋眼中露出凶光，少顷，冷冷吐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董文星闻言有些惊恐，刚要站起反驳，抬头间，竟发现太祝正望着他。董文星已然明了，缓缓坐了下来，他的双手在颤抖，心中愈加沉重。
“一夜没睡，有些乏了，氏长快去安排大力的葬礼，李乘风的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朔宗老快多带些人去找找，文星宗老，劳烦你去把灵姨请到我这儿来。”
太祝道罢，起身就要离开。
“可是，灵姨忙碌了一宿，这会恐怕还在休息，不如改日再请她过来？”董文星的口吻几乎是在请求。
太祝看了一眼董文星，缓缓道：“她会来的。”
道罢，转身走进内堂。
董卦天来到门前，眺望着平静的北墓河，缓缓闭上了双眼。
董炎探着脑袋望了望在屋里沉睡的叶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老师。”
董炎看着老师苍白的面孔，竟比前几日看起来更加憔悴。
“昨天外面吵了一晚上，应该发生了不少事吧！”董书忠边说边吃力的坐了下来。
“老师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还没好？”董炎关切道。
“咳咳…”
董书忠咳了几声，抬头时只见双脸通红。
“不碍事，找了董梁医师看过了，有点感冒。”
董炎闻言安下心来，将昨晚的事情一一道尽。
董书忠听罢倒也不甚惊讶，南流虽小，却装着外面天大地大都寻不到的东西。
“老师，您曾经教过我故地有月明，何羡他乡圆的诗句，我到现在才懂得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董炎一脸黯淡，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将要改变，他的余生不再属于江湖河海，山川草漠，这个狭小的村子，照映着他的余生。
董书忠陷入思忖，片刻，他豁然大惊，瞪着眼看着董炎。
“老师，学校里……是不是还差个教师？”
董书忠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他的手有些颤抖，表情中满是失落。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董书忠问道。
董炎淡笑一声，道：“如果老师指的是北墓河的秘密，太祝和氏长已经告诉我了。”
董书忠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浊泪顺颊而落。
“咳咳咳……”
董书忠突然一阵猛咳，董炎赶忙上前，他觉得老师看起来并不像是感冒。
董书忠摇了摇手，示意董炎坐下。
董书忠气息变得粗重，过了好一会才沉沉道：“凡是参加过封丞礼的南流人，就要一辈子待在南流，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南流的秘密，今后有什么打算？”
董炎顿了顿，答道：“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回来当老师吗？我想，提高南流人的文化素养，是我能做的最多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