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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葬祭
不远处，一个黑影晃晃站起。
“妈的！大半夜的出来溜达！”
黑影朝着离开的董炎一通怒骂，将嘴里的烟头狠狠丢在地上，用力踩灭，继之，又解开身前的一个麻袋，麻袋露出一个嘴巴被死死堵住的老妇。那黑影解开老妇嘴里的麻布，将她拉到河沿。
“去死吧！”
黑影一声恶咆，用力将老妇踹到河里，河里的老妇挣扎几下，便缓缓沉入水中。
“呸！”
黑影朝河里吐了一口痰，四周张望一番，转身离去。
杨柳大道上铺撒着薄薄一层落叶，天空阴沉，秋风时起时消，不远处，一队白孝身着丧服，抬着竹棺缓缓走来，路这头，茫茫人河，额上系着白布，沉痛着迎接越来越近的竹棺。
竹棺里睡着的，正是南流的村管，董大力。
丧队的正前面站着的，是董大力的遗孤—董岳武。岳武面无表情，静静地走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在梦中。
北墓陵是南流的墓园，所有死去的南流人都会葬在这里。这里埋葬着七位太祝、十三位氏长、二十八位宗老和不计其数的南流氏人。
丧队到时，太祝和三宗已在等候。
抬棺人将竹棺架在中间，所有人整齐排列，随着太祝氏长伏地祭拜，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忧伤，有对先辈的轸念，有对大力的惋惜，一时间，北墓陵笼罩在沉沉的悲痛之中。
董炎落泪了，这一刻，他对这个如此团结的氏族有了无比的崇敬，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时代，这种情谊，实在可贵，他开始否定自己之前的人生，因为那时候的他，只有梦想，没有信仰。
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朝着太祝和氏长缓缓走来，近了一看，竟是董兆金的儿子，董际。
董际走到氏长面前，深深作揖，又缓缓拿出一张白纸，白纸上写满了黑红色的字。
“太祝、氏长，这是我父亲写的祭文，父亲知道大力村管今天落葬，但因身体抱恙，不能亲来，所以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烧掉这篇他用血写的祭文。”
太祝和氏长相视一眼，他们心里清楚，董兆金如此费尽心思，不只是为了相送友人，更是为了空缺的村管一职。
“有心了！”氏长浅浅道了一句，便将目光移开。
祭文烧罢，竹棺葬毕，久跪的人群恍恍站起。
岳武怎么也不肯站起。他就呆呆的跪着，呆呆的望着耸起的新冢，一声不吭，一泪未落。
众人望了，纷纷感动。
董炎朝着岳武走去，突然，眼前出现了背影，这背影十分高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而后将空空的烟盒丢在地上。
董炎望着茫茫的北墓陵，又将目光移向身前的背影，他看到那个背影的后脑勺有块斑秃。董炎缓缓捡起烟盒，褶皱的烟盒上写着‘团结’两个字。“这么神圣的地方，怎么可以乱扔垃圾。”，董炎心想着，将烟盒装在了口袋里。
众人纷纷围望着岳武，突然，岳武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而后疯也似的朝着河边大步跑去！
众人疑惑又担心，纷纷追上前去。
却见岳武在河边停了下来，正直勾勾盯着什么东西！
董卦天走上前来，顺着岳武的目光垂头一看，却见岳武的目光下，竟漂浮着两具尸体！
董卦天见状十分震惊，他转过身来冲着不远处的众人，命令道：“丧祭已罢，所有未成年人立刻回去！”
氏长一令既下，众人纷纷带着小孩朝村里走去，短短几分钟，岸上只剩下三五十人。
董卦天令人把两具尸体捞上来，众人围望，两具尸体中，有一个老妪，另一个是一具断臂壮年，而那个老妪，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谁……
“这不是李乘风的母亲吗！”董文星惊道。
“是啊！真是她！前天还好好的……”
众人议论纷纷。
“另一具尸体是谁？”
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太祝和氏长相视一望，心中纷纷思忖。
“是老妪的儿子，李乘风！”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董炎！
董炎站在人群中，望着两具尸体，目光凄凉。
董卦天看了一眼董锋，董锋忐忑片刻，道：“老妪想来是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想不开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看来大淳没有说谎，李乘风的尸体确实被放在了北墓陵！怪不得搜遍了整个南流也没找到！”董朔宗老表面上是在为董大淳洗罪，实则是为自己没有完成寻找李乘风的人物辩白。
大淳愣住了，董炎也百思不得其解，李乘风的尸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墓陵？
“尸体已经找到了，在村外找个地方葬了吧！”
太祝道罢，转身缓缓离去。
太祝走后，众人纷纷散去，只留几个老力（中年男人）伫在原地。董炎和大淳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望着两具被蒙上的尸体，在心中默哀。
不久之后，两个壮年推来了两辆推车，几个老力将两个尸体抬上推车，就在老妪的尸体被搬起的时候，董炎突然发现了什么，身体猛然一激，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两辆推车朝着竹港慢慢行去，董炎和大淳相视一眼，也朝着村里走去。
天空越发阴沉，两个少年走在空旷的北墓陵，心中惆怅。
“真是惨！不过总算能团聚了！这件事情，终于过去了！”董大淳有些惋惜，也有些释怀。
董炎点了点头，对这件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件，草草回顾了一番，从开始到结束，他已经不再觉得匪夷所思。
“你可真有种！竟然大半夜的跑去捞李乘风的尸体！”董炎向大淳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董大淳的口吻十分惊讶。
“你也太抬举我了！我以为是你干的！”大淳惊呼道。
董炎闻言怔住了。李乘风尸体藏匿之处，只有他和大淳两个人知道，看大淳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看来，尸体莫名其妙的移动到北墓陵河岸，确实和大淳无关。董炎兀自思考着，突然，他灵台抖然一亮，霎时间脊背嗖嗖直凉！他恍然想起昨天夜里自己在河边说的话。“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把河里的尸体送到北墓陵。”
“呼呼……”
秋风骤起，董炎只觉整个世界都在风中战栗。
难道，移动李乘风尸体的……是龙！
“你怎么了？”
大淳望着面色发白的董炎，疑问道。
“没……没怎么！”
董炎搪塞了一句，又猛地瞪着大淳。
“干嘛这么看着我？”
“大淳……如果我说……移动李乘风尸体的……是…龙！你会信吗？”董炎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淳闻言惊了一脸，他被董炎的表情吓住了，缓缓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董炎想了想，将昨晚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大淳听罢，神色皆惊。“看来，这条…龙，它很喜欢你！”
听了大淳的话，董炎陷入沉思，恍惚间，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于是又直勾勾的瞪着大淳。
大淳望着董炎奇怪的表情，试图躲闪着，最终还是无奈的看向了董炎。
“又有什么事！”大淳大声道。
“大淳…”
“干嘛！”
“刚刚他们在搬老婆婆尸体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尸体的背后，有一片瘀伤！”
“瘀伤？”
“没错！”
“会不会是她跳河时摔了一跤，不小心碰伤的？你也知道，婆婆看不见的！”
“应该不会，摔伤的话，淤痕不会那么深，而且，那淤痕很规则，椭圆状，我只看到一半，说不出像什么！”
两人又陷入沉思，片刻，大淳有些气急，埋怨道：“好了好了，老婆婆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现在该我问你一件事了！”
“你还有问题？”董炎调侃道。
“怎么了？提问题是知识分子的特权吗？”大淳摆出一副冷傲的表情。
董炎笑了，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淳爷示下！”
“这还差不多！”大淳一脸得意，很快，他又变得严肃起来。
“董际今天突然出现，你怎么看？”
董炎想了想，淡淡道：“董际平日里最是胆小，方才献祭文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在打颤，我觉得肯定是兆金叔三番五次的喝斥他过来，他迫于无奈，才在这种场合出现的。”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大淳点了点头，又道：“大力叔这一走，村管的位子就空着了，也难怪董兆金那么拼命，不顾性命的去救氏长！”
董炎闻言有些疑惑：“村管…不是个苦差吗？又要干活又要操心，谁会为了一份苦差拼命！”
大淳伸出右手食指在董炎面前摇动一番，一本正经道：“不然！看来你对南流的事真的是一窍不通，我必须帮助你恶补一下！”
董炎望着大淳装模作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洗耳恭听！”
这种被知识分子恭维请教的机会可不多，大淳舒了舒嗓子，郑重道：“南流最大的官职是氏长，也就是你父亲，但是太祝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名义上说不参与村中政务，但实际上村中大事还是要经过他的认可才能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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