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孝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白央央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满地的碎片发呆。

就算把这些拼起来，也再也看不出拿是个录音器。就像她的心，碎得一片又一片，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形状。

白央央的眼神没有聚焦，但也没有伤心的意思。

好一会儿，屋外的密码锁响起开锁音乐，白央央还以为是岑孝希回来了，但那人敲了敲卧室的房门。

白央央舔了舔干涩的唇，“进来吧。”

“白小姐。”

是岑孝希的秘书张克旧。

张克旧看了一圈房间内的狼藉，再结合自家老板刚出门时阴沉不定的模样，不难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吵架了，而且阵势还挺大。

“张秘书……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

白央央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她摸了摸手臂，显得有些尴尬。

张克旧是岑孝希身边的老人，从京城就跟着他，对岑孝希无论多荒唐的行为都见过，也知道他性格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白央央和岑孝希这两年多，他几乎没看两人红过脸。

今天闹成这样确实很稀奇。

白央央对岑孝希有多百依百顺，这是岑孝希身边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张克旧摇摇头，将手里的袋子交给她，“这是早上岑总让我给您准备的衣服。”

他对白央央说话时语气温吞，慢条斯理，因为对她的印象很好。

就张克旧这些年的经历来说，岑孝希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女人。白央央从不会仗着身份哭闹索求什么，做事有分寸。

至少张克旧从来没帮、也没被白央央要求去处理什么烂摊子。

白央央接过衣服，礼貌地笑了笑，“辛苦你了，还特地跑一趟。”

“其实……”

张克旧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说，“其实，您在老板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要不他也不会叫我过来。老板过几天应该就气消了，到时候您再跟他服个软就好。”

白央央沉默着没说话。

张克旧摸不准她在想什么，继续说，“袋子里除了衣服还有一张无上限的黑卡，老板让您拿着。”

白央央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好，你走吧。”

张克旧向她鞠了个躬，离开了万秀。

只是坐在停车场发动车子时，他才从白央央刚刚的反应中，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一条——白央央似乎对钱并不太感冒。

递给她衣服时，她不关注价值几何。当他说到黑卡时，她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眉眼还是如巍峨青山，屹然不动。

张克旧离开后，白央央把纸袋放在地上，自己先把地毯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她才换上了那套衣服，简单扎了个马尾。

至于那张卡，她捏在指尖静静看了一会儿，把它扔进了床头柜抽屉的最底层角落里。

对于岑孝希来说，柜子就是摆设，他从来不会去看。

这两年半他给她的三张卡，基本都被白央央扔在了这里，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发现。

-

从万秀到白央央租住的房子要倒两趟车，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好在午饭时间车上的人不多，白央央一路没怎么站，昏昏沉沉地坐着回到了新村。

港城有富人区，自然就有贫民窟。

新村就是其中一个待改造的城中村。

白央央不是港城本地人，光靠记者那点微薄的工资，很难在港城租到什么好房子。

在有限的预算里，她又不想和别人住，最后才选择了新村，租了一套一居室。

房子小，条件也一般，和岑孝希的万秀一个天一个地，但白央央住得很舒服。

就好像这样简陋的环境，才能无时无刻都提醒她，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筒子楼里的邻里关系还不错，许多住在这里的人，都在新村生活了至少两代。

白央央一回到自己的楼栋，就遇到住她楼下的两个小孩，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一齐甜甜地向她笑着，“央央姐！央央姐你回来了！”

孩子们纯真的笑容能够赶走一切忧愁，白央央看着他们，霎时感觉没那么累了。

她蹲下身，学着他们的奶声奶气，“佐佐佑佑，怎么不回去吃饭啊？妈妈该催啦。”

话音刚落，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从楼上传来，“程向佐！程向佑！给老娘滚上来吃饭！”

孩子们立刻笑作一团，高声尖叫着疯跑上楼，白央央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听到那道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白央央！你也上来吃！”

她抬起头，见厨房的窗户探出个圆卜隆冬的脑袋，手里拿着锅铲正看着她。

是一直很照顾她的沈兆君。

白央央挥挥手，跟在孩子们后面上了楼，到了五楼却没进屋，只跟沈兆君打了个招呼，“我太累了，先回去睡个觉。”

“又加班了是吧？”沈兆君身上还穿着围裙，态度强硬，“那也不能不吃饭！小姑娘身体很重要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盛碗汤。”

白央央拗不过她的热情，回家时手上便多了一碗香香热热的冬瓜排骨汤。

她只喝了两口，从胃到心都被熨烫的十分妥帖。

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刻。

白央央换上家居服，嗅着那股熟悉的洗衣粉清香，喟叹一声，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照例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个陈旧的日记本。这个本子的边页已经微微泛黄，页脚卷翘，一看便能得知主人的爱不释手。

白央央很是爱惜，翻动它时甚至不敢用力，仿若那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一页一页读着那些早已滚瓜烂熟的文字，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日记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左心房。